沒有問是哪裡弄來的,也沒有問爲什麼要給她,很自然的送給,很自然的接受。這點,葉初尋很是受用。
指尖劃過珊瑚珠,感受着絲絲冰涼,一直穿透到心裡,瞬間又散了出去。
“赤介,還記不記得我問過你是否殺了藍狐族的什麼人?”
“恩。”
“其實我在妖谷遇到的那個藍狐族的女子,她說她的母親是被你殺死的。”
“……恩。”
“所以我想問,你到底有沒有殺過一個女子,是藍狐族的。”
“殺過。”
簡單的兩個字讓葉初尋頓時懵了一下,腦袋裡什麼都想不起來,只嗡嗡的想。
“爲,爲什麼?”
“不爲什麼。”
“不爲什麼,是爲什麼?”
“殺了就是殺了。”
“總得有個理由吧。”葉初尋想着,如果可以有個理由,而不是濫殺無辜,那麼她就可以,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無所顧忌的去說服玟若,讓她放棄找赤介報仇的念頭。
“理由是什麼東西?想殺我的就殺回去,還要什麼理由。”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平淡的陳述着所謂的事實。
葉初尋聽後輕輕舒了口氣,她早就知道,在赤介身上,根本不存在什麼理由,但是還是想問問,好像聽他親口說出來,就能化解所有的疑惑一般。
對於赤介來說,想殺了他這點,已經是致對方灰飛煙滅的絕對理由了。
“我知道了,我絕不會讓她靠近你的。”不經意間,自己已許下無法挽回的承諾。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絕不會讓她找你報仇的。”
赤介冷笑一聲,“我還怕一個要殺我的狐妖不成?”
“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也不希望她死,所以我不會讓她接近你。”
“你是在告誡我不要殺她?”周圍的溫度驟降。
“不是,我只是說自己的想法,無論是你還是她,我都不希望有事。”
“哪個重要?”問出這句話,連他自己也驚了一下。
“你吧。”幾乎脫口而出。
好像得到了非常滿意的答案,冰眸中的冷漠逐漸褪去,換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度,輕啓薄脣:“我答應你。”答應不殺那個人,即使那人的目的是殺了自己。沒有預想的,甚至完全違背了自己的理念。
一時間兩個人沒有共同的話題,赤介站起身便離開了亭子。
葉初尋懶懶的靠在柱子上,仰着頭看着不太藍的天空,手指繼續撫摸着那串珠鏈,好似摸不夠一般。
她從不後悔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可是卻有些心虛,赤介是最重要的,這件事已經紮根於心底,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她之所以會坦白的承認,是因爲若是自己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麼到頭來,赤介會在她身邊消失也說不定。雖然即使這樣說,她也不能確定他不會離開。
但是,他會送給自己女子的飾物不是?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足夠她帶着這份心意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
葉天音離開萬後山來到葉景院,臨走時告訴雙亦,要去看自己的寶貝孫女,結果被雙亦狠狠得損了一番,當他落地之時,就看到葉初尋正在閉目養神。
他笑了笑,無奈的搖搖頭,好像葉家的人都有這個懶懶的毛病,即使那裡面住着的是另外一個靈魂。但是他家的就是他家的,不管來自哪裡,只要人在這裡,那就是他的親人。
“尋丫頭?”他輕輕的喚道。
斜椅上的人兒沒有反應。
“尋兒?”
還是沒有反應。
這讓葉天音不禁生出捉弄葉初尋的念頭,站直了身體,將手揹負在身後,一本正經的說道:“赤介你去哪?”
斜椅上的人立馬睜開了眼睛往旁邊瞅去,待看清沒有某人的身影,這纔回過頭,感覺到身前的黑影,她擡頭看了看,呆愣了兩秒,然後迅速起身,嘴角高高揚起,“葉祖,您回來了。”
葉天音顯然不滿意她的表情,陰陽怪氣的說道:“啊,回來了,回來好長時間了,你睡的可真熟。”
葉初尋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她好像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聽見有人叫她,但是……
“嘿嘿…葉祖不要笑我,我這人太憊懶。”
“是啊,懶的只能聽見‘赤介’的兩個字。”
“這個是失誤,失誤,我以爲有狐妖闖進來了呢,嘿嘿…”
“恩,赤介也算是狐妖。”
“葉祖就放過我這一次吧。”
葉天音寵溺的揉了揉葉初尋的頭髮,溫和的說道:“好,不逗你了。”
這樣一鬧,葉初尋的睡意全無,於是兩個人朝屋裡走去。
上下所有人一聽葉天音回來了,立馬湊上前,這個問一句“葉祖,這回有沒有好玩的事要講給我們聽?”那個再問一句“葉祖,有沒有好玩的東西帶給我們?”敢情在葉天音身上,只有好玩的事或者好玩的東西纔是讓他們期待的。
葉天音爽朗的笑道:“你們這幫小子,不好好給我幹活,卻整日裡想着玩,是不是欠收拾了?”
“葉祖,就算您收拾我們,我們也願意,但是您得讓我們死的快樂一點,先給我們講講吧。”路見厚臉皮的說道。
“是啊,葉祖,我們不怕收拾……”
葉初尋在一旁樂的不行,這些人真是活寶,把葉家的祖輩當成什麼了人了啊,不過也難怪他們會這樣,在一個家族裡面,不會允許他們在外走動的,更不允許他們遠行,這是規定。儘管葉初尋不會太多的計較這個,但是他們從不多說話,只本分的守在葉景院,哪也不去。所以他們見聞實在是不多,遇到了一個整日在外遊樂的人,當然是不肯放過了。
“葉祖,您就跟他們講講吧,省的他們在我耳邊整天叨唸着您。”
“是啊葉祖,大人都這麼說了,您就從了我們吧。”這話說的真欠抽。
葉天音袖袍一揮,一些零散的東西散落在桌子上,“看看這些東西,有你們認識的嗎?”
然後一個個興奮無比的衝上前,左瞧右看,摸摸這個再碰碰那個,還生怕弄壞了,甚是有趣。
見他們搖頭,葉天音很是得意的走上前,一一爲他們講解,“這是星城的蕭壺,那是雲殿的青笛,雖然不像平日所見的長笛,但是聲音很好聽,這個……”
溫暖的聲音,溫暖的氣氛,充斥着整個房間。
葉初尋很是滿意的看着,直到站的有些累了,她才離開房間,朝外走去。
最近她在屋裡待的時間越來越短,不知是什麼原因,只要一進屋就會有種悶悶的感覺,渾身不舒服,好像囚籠一般。
看看藍天白雲,深吸了一口氣,恩,還是外面好。
“大人。”
葉初尋轉過身,發現清兒正一臉擔心的站在身後,自從她繼任以來,這個冷淡的女孩開始變得表情很豐富,但大多數都是擔心的表情。
她輕輕彈了彈清兒的額頭,“這是什麼表情?”
“大人,您好像很累。”
“恩,昨夜沒有睡好,所以有點困。”
“大人,您……”
“不過,我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你也別跟着我了,去玩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然後她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呢喃:“我是不是也該把我的寶貝拿出來曬曬?”
清兒看着她的身影,一直沒有動,直到旁邊傳來清冷的聲音,“你先進去吧。”
她退到一邊,低了低頭,“赤護者,我很擔心大人。”一般來說,她是從來不會對赤介說這種話的,但是此刻不知怎的,好像告訴他就會有用。
“你先進去吧。”又說了一遍。
“…是。”
赤介歪歪頭,朝屋內看了看,葉天音正高興的講着故事,神采奕奕,好像感覺到了屋外的視線,葉天音擡起頭看向赤介這邊,微微點了點頭。
赤介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如沒有看見他一般,繼續朝前走去。
已經是陽春三月,但是夜裡的風還是冷的出奇,葉初尋坐在窗邊就這麼呆呆的看着空中半月,即使有風颳進來,她好像也全然感覺不到。
桌上的油燈忽閃忽閃,在快被要吹滅時又重新恢復了光亮,如此反覆着一次又一次。
“真冷啊。”
“好冷。”
“怎麼這麼冷。”
她悠悠的說着,卻並沒有離開窗邊,直到那輪半月被一個身影遮住。
“你在做什麼?”
“數星星,數月亮。”語調中不帶任何感情。
“那你數了多少?”
“星星二十顆,月亮兩個。”
赤介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沒啊。”
“月亮只有一個。”
“怎會,明明有兩個,一個是黃色,一個是銀色。”葉初尋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
赤介眉蹙的更緊,不禁回過頭朝天空看了看,明明只有一個。
“喂,赤介,你把這頭銀髮給我可好?”
“你要這個來作甚?”
“就是想要而已。”
赤介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頭髮,他本不關心這個的,可是現下一看,卻發現已經長的過分,髮尾都要接觸地面。
於是他執起長髮,手中立馬多了一把短刀,眉頭連皺都沒皺,擡手朝髮絲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