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日子就定在了臘月二十。
其實也沒什麼好搬的,曼曼列的單子應有盡有,陳夫人也一早就着人擺放好了,曼曼看了看,還算滿意,兩人只需把隨身衣物帶過來就可安住。
臘月十九這天晚上,天都黑透了,曼曼還沒睡,披散着頭髮跟司玲、司瓏說話。陳雲正從外邊喝了點酒回來,被熱氣一薰,酒意上頭,便有些暈。
曼曼吩咐司瓏去煮醒酒湯,這纔過來扶着陳雲正坐下,略帶嫌惡的皺眉道:“怎麼又喝酒了?”
陳雲正一瞪眼:“喝酒怎麼了?兄弟們難得齊聚,又是大年根下,喝兩杯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雲正回到陳府,便不像從前兩人獨自居住時那樣通情理,說話動輒就刻薄、惡毒,一副驕蠻小少爺的模樣,對曼曼也是時好時壞,時陰時晴,不再處處照顧容讓,倒有點故態復萌,像極他是主子,她是通房的時候。
有時候曼曼就會想,是不是經歷過的便再難遺忘,是不是存在過的,便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痕跡。她和陳雲正的相處模式是一早就註定的,即使因爲親密關係以及環境的變化有所改善,可到底還是改不了他對她的態度。
曼曼啪一下甩了帕子,眼神有些泛冷:“你愛喝隨你,我不過是隨便說一句,不願意聽就算了,陰陽怪氣的做什麼?喝壞了腦子於我有什麼干係?喝傷了身子又關我什麼事,我稀罕管你。”
她拂袖就走,卻被陳雲正從身後攬住纖腰,一張帶着酒氣的脣就落到了她的後頸,溫柔中帶着霸道:“我就陰陽怪氣了,你能怎麼着?蘇曼曼,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曼曼越發討厭他這種傲氣公子哥的情態,就跟調戲良家女一樣,渾身上下都透着輕浮。她後肘一屈,直搗陳雲正的心口,沉聲道:“你累了自睡,我還有事沒忙完呢。”
陳雲正見她當真惱了,越發不肯鬆手,誇張的唉喲叫疼。可曼曼心裡正不得勁,別說他裝疼了,就是他真疼,只怕也未必會看他一眼。
陳雲正沒法兒,只得忍着疼死皮賴臉的纏着曼曼道:“曼曼,我心裡難受,你替我揉揉。”
曼曼哼一聲,道:“你自找的,別纏我。”
“我不纏你纏誰,這些日子你碰都不讓我碰。”陳雲正叫屈。
曼曼冷冷的斜他一眼,道:“我來了身上。”
“呃……”陳雲正一直憤憤不平呢,聽這話倒無語了,他想了想道:“我記得你不是這個時候啊。”
曼曼倒氣樂了,拍開他不規矩的手道:“你倒比我清楚?”
陳雲正眼見得是沒法得逞了,只得悻悻的鬆開曼曼,恨恨的哼了一聲道:“你是故意的,娘也是故意的,你們都是故意的,就是想氣我,哼。”
傲嬌小少爺的脾氣又發了,曼曼才懶的理他,徑自坐到一邊翻看司瓏整理的帳冊。陳雲正自討沒趣,好生無聊,便又湊過來問曼曼:“你幾天了,什麼時候乾淨?”
曼曼頭都不擡的道:“還有三四天吧。”
陳雲正沒話找話:“那你還喝茶?不是說喝了茶肚子不舒服,晚上睡不着嗎?”
曼曼有一搭沒一搭的道:“是白開水。”
“哦。”
陳雲正一想到明天就要搬到母親的院子裡,自己再想做什麼就不那麼容易了。母親原本就不大熱衷自己和曼曼親近,不用想也知道沒事母親還得興出點妖蛾子來呢,離的這麼近,她更有的是藉口了。
這些日子他特意遠着曼曼,刻意和母親套近乎,想換回母親對曼曼的寬容,想不到母親還是這樣鐵石心腸。
都說是爲他好,可又有誰真正站在他的角度、立場,感同身受的去體會了?
陳雲正越想越氣悶,忍不住重重一拳捶在桌上,震的茶碗嘩啦作響。曼曼擡眼看他,道:“你幹嗎?”
陳雲正哼一聲道:“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不許再看這勞什子鬼冊子了。”
不由分說,半抱半挾,將曼曼弄到牀上。
曼曼哭笑不得,道:“我還說又過年了,你好歹又長了一歲,總要比去年強點,誰知你越活越倒興了,耍這小孩子脾氣頂什麼用?”
陳雲正氣悶,不管曼曼說什麼,先按到身下過過嘴癮、手癮。
曼曼只顧盯着牀頂發呆出神,並不似往日那般迎合,陳雲正yu火中燒,卻又無可消解,氣惱的放開曼曼,翻身向裡,獨自生悶氣。
曼曼便失笑道:“如若不然,你走時便帶兩個人吧。我不能服侍你,總不能叫你便因此受了委屈。”
陳雲正豁然而起,冷冷盯視着曼曼,道:“你這話當真?”
曼曼點頭,臉上掛着清淺的笑容道:“不當真我說它做什麼。”
陳雲正冷笑道:“何必等我出門的時候,現在不是更趕巧?你既有此心,想來早就準備了人選,不如叫進門來,叫她們現在就服侍我。橫豎你身子不便,又難得如此賢良大度……我若不領情,倒白白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曼曼以爲自己會怒火攻心,跳起來甩陳雲正一巴掌,可她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清醒冷靜的多,她能聽見自己平靜的語調,平靜的有些過分,都不似她了:“是呢,你說的很在理,是我思慮不周。很可惜,人選還沒定下,或者你中意誰,只管說出來……再不然,說不得我去太太那裡替你尋兩個來。”
陳雲正氣極敗壞,跳下牀扯着曼曼的腕子就往外推:“你去,現在就去,就說我y火攻心,再受不得了,務必速去速回。”
等到司玲、司瓏聽到動靜,就見陳雲正蠻橫的把屋門闔緊,曼曼披垂着長髮,只着夾襖,趿着繡鞋站在門口。
司玲和司瓏嚇的魂飛魄散,忙衝上來扶住臉色蒼白的曼曼,着急的道:“奶奶,這是怎麼了?”
曼曼只是攏了攏肩膀,道:“替我找件斗篷,我去見太太。”
司瓏急的道:“奶奶,您和六爺好好說說,什麼事鬧到大半夜要去見太太?六爺喝了酒,不免說話不講究,您一向寬宏大量,怎麼會不體諒六爺了呢?”
曼曼只苦笑道:“你以爲我是去告狀嗎?我是替六爺跟太太要兩個人去。你們別再攔我,否則我就當是你們兩個願意去服侍六爺。”
司玲和司瓏就跟觸電一樣,瞬間就縮回了手。
笑話,服侍六爺?她們兩個跟在陳雲正和曼曼身邊時日不短了,早就知道陳雲正不是那等喜好女色的男人,對蘇曼曼也一直情有獨衷。這會夫妻起了點小齷齪,不過是一時氣急口不擇言,真要服侍了六爺,只怕翻臉就會被六打罵,轉頭就被六奶奶惱了。
安穩的日子不要再肖想,連小命流落到何處都不得而知。她們兩個又不傻,怎麼會做這種火中取栗的蠢事?
陳雲正就在窗前聽着呢,見自己被兩個丫頭嫌惡,更加怒不可遏,把枕頭從窗戶直接丟出來砸向曼曼。自然是砸不着的,可黑乎碩大的一個影子擲過來,也怪嚇人的。司玲和司瓏一陣陣尖叫,忙不迭的護住曼曼,另一個便一腳把枕頭踢開了。
陳雲正指着曼曼道:“你要去就快去,別在這磨磨蹭蹭的。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壓根就是想博得個虛僞賢良的名聲。”
曼曼緊抿着脣,一聲不吭。
司玲和司瓏見情勢不好,只得先扶着曼曼下去。曼曼也沒換衣服,只匆匆挽了頭髮,披了大氅,便帶了司玲和司瓏去了陳夫人的春意濃。
陳夫人已經睡下了,聽蓮媽媽稟報說是六奶奶求見,不禁驚疑道:“這麼晚了,有什麼要緊事不能等明早再說?”
蓮媽媽一邊吩咐小丫頭撥亮了燈,找衣服鞋子,自己則親自服侍陳夫人梳妝,一邊回道:“奴婢瞧着六奶奶神色不太好,聽說六爺是從外院喝了酒回來的,想必小夫妻間起了些爭執……”
陳夫人脣角往上一翹,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來,心道:“盼着這一日,不知道盼了多久,終於等到了。”
但人都有好奇心,就算知道陳雲正和蘇曼曼必是拌嘴吵架了,還是想知道到底是爲了什麼,因此陳夫人並沒有叫曼曼久等,很快就收拾妥當,來見曼曼。
蘇曼曼果然十分狼狽,眼圈是紅的,縱然極力剋制,又一向逞強,但神色灰敗,顯然是受了十分打擊。
陳夫人心裡得意,便做出憐憫體恤之態來,比平常的態度就溫和了許多,柔聲道:“聽說小六兒在外院喝了點酒,你不好生服侍他,怎麼倒跑到我跟前來了?小六兒喝了酒就愛鬧酒,你一向細緻,可要多擔待些。”
曼曼微微垂頭,道:“就是六爺叫我來的。”
“哦?”陳夫人不解:“他叫你來的,是有什麼事,亦或有什麼話?我知道這孩子一向孝順,這麼晚了,還叫你跑一趟來回一聲,倒是可憐他的一番孝心了。”
曼曼臉色越發不好看,頭垂的越發低,窘迫的道:“媳婦是來給太太添麻煩的,六爺嫌我身子不便,身邊又沒合適的人服侍,所以想請太太給媳婦撥兩個人……若六爺果然滿意,不拘是通房亦或是姨娘,但憑太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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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疼的實在是厲害,更新晚了,抱歉。晚一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