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貴恍然道:“盟主是再想簡精撥銳,從各派中抽調人手,圍殺血魔?”
左丘明道:“人手就不必選了,有我和慕姑娘兩人足夠了。”
張金貴嚇了一跳,忙搖手道:“盟主,您絕不可孤身涉險,與柳三鳴交手,並不單是武功高低的問題,此人詭計多端,陰險毒辣,防不勝防啊。”
左丘明沒理睬他的話,轉頭對慕紫煙道:“紫煙,你願不願意和我攜手追殺血魔?”
慕紫煙笑道:“誠所願也。老實說我和他還沒打夠呢,下次遇到他,你先讓我過足了癮你再上,老實說,武功這麼高的對手可不大好找啊。”
左丘明笑着點頭,又對冰歆如和徐小乙道:“歆如、小乙,飯後你們先回太武山莊,張幫主會派人保護你們。”
兩人雖是依依不捨,卻也知留在他身邊不啻是個累贅,只得點頭應允。
左丘明道:“這一次我要一直追他到老窩裡去,消滅了他,也就可以解救莊主他們了。”
冰歆如低聲道:“謝謝你。”
張金貴瞪大了眼,見左丘明全然不睬他,徑自作着安排,驀地張口大呼道:“木石真人你快來吧,可不得了了。”
木石等人聞聲悚然,復見這面並沒甚事發生,只得快步走過來,智閒也跟着過來。
二人一聽張金貴說明,也都亂搖頭道:“不可,萬萬使不得。”
左丘明笑道:“你們都認爲不可以,柳三鳴也會認爲不可能。我這纔有找到他的可能。倘若他有所警覺,隱藏起來,倒還真尋他不着。”
智閒道:“盟主,茲事體大,千萬不可貿然行事。想他初上少林時,氣焰何等囂張,那時他是主,咱們是賓,行險僥倖猶有可說,而今咱們已反賓爲主,一切當以穩重爲上,何況盟主身系武林安危,更不可犯險。”
木石也道:“此事容再商議,二十年前他孤家寡人一個,咱們集武林之英尚且奈何他不得,現下他羽翼仍是不少,欲重行當年之策怕是不適宜了。”
左丘明緩緩道:“柳三鳴是個很可怕的梟雄,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機,此人每好以劉邦自喻。
“也確有其能,若假以時日,必成氣候,至於你消除他多少手下,都於事無補。
“當年項羽與劉邦交戰,常殺得他片甲不存,連劉祁的老父,嬌妻也不免爲籠中囚。
“到頭來還是一敗喪命。論勇論謀我們都與項羽相去甚遠,是以唯有不計艱難,不惜代價尋到血魔,將之除掉,方可消弭這場巨禍。”
木石道:“這話是不錯,擒賊先擒王這道理也是誰都懂的。可是不惜代價也不能孤注一擲呀,設若你們二人真有不測,以後全無代價可言了。”
左丘明笑道:“吃飯會嚥着,喝水會嗆着,這世上全無風險的事是沒有的。何況我自信無論遇到什麼險境,還是能夠應付的。”
慕紫煙笑道:“只要別遇到言馨玉。”
衆人均掩口竊笑,暗想:女人要是吃起醋來真是無所不至,無論什麼乾醋、閒醋、野醋、飛醋,都照吃不誤。
木石笑道:“盟主,大家不是信不過你和慕姑娘的武功,只是武林之中,最可怕、最防不勝防的乃是種種陰謀詭計、機心陷阱,若是單論武功,兩三個血魔也不在話下。”
張金貴道:“盟主若執意如此,也容我們作個安排,最起碼也得多布些眼線,若不然您到哪裡去找血魔?”
左丘明道:“這就是我馬上要說的,請你們兵分兩路,一部分人護
送歆如、小乙和各派受傷的人到太武山莊療傷,其餘的人便撒開大網。
“我想柳三鳴不會逃出太遠,他也不會想到我們會追他,勢必要留下來招集他手下四處流竄的散兵遊勇。
“這些人他糾合在一起也是不易,絕不會甘心丟下不管。”
鐵丐一拍頭頂道:“盟主放了那些魔崽子,是有深謀遠慮的。
“正是要着落在他們身上挖出血魔來,我怎地就沒想到。”
左丘明笑道:“你快把我說成諸葛武侯了,我放他們時根本還沒想過這事呢,不過現下倒確是一條好線索。”
木石、張金貴和智閒到一旁商議如何兵分兩路,人手如何分配。
慕紫煙笑對冰歆如道:“妹子,你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就趕緊說吧。若怕我們聽見,就找個沒人的地方,這裡都是自己人,沒人笑話你的。”
冰歆如笑道:“你們幾天就回來了,我有甚好擔心的。只不過我要繞一下路,去把爺爺和言伯伯的靈柩運回去。”
左丘明道:“這是應該的。你和他們說一下就行了。”
木石二人商議妥當,過來欲向他稟報,左丘明擺手道:“細節不必告訴我了,只是請你們囑咐這些人,彼此不可靠得太近,暫以方圓五百里爲目標,兩三人爲一組,彼此間不要斷了聯繫,遇到尋常的血魔教人,也不可貪功出手,以免打草驚蛇。
“若是有血魔的消息,就儘快想辦法通知我。”
三人唯唯應諾,左丘明端起一碗酒道:“我與諸位再飲一碗,就要上路了,你們待我走後一個時辰,再各自動身。
“我沿途會留下記號,你們不難找到,大家同飲一碗,誅殺血魔。”
頓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身上有傷的也拄着棍子或請人扶持,人人手擎酒碗,臉色肅穆,齊聲道:“誅殺血魔。”
左丘明喝完酒,將酒碗一擲,接過冰歆如爲他打好的行囊,與慕紫煙一起,騰身上馬,徑自遠去。
衆人目送二人的背影,良久無人動一下,更無人說話,直如一具具塑像。
行出數裡,慕紫煙纔開口道:“你說我們這樣能找到血魔嗎?”
左丘明道:“應該找得到,這些血魔教的人一定會重新聚合。他們之中也一定有總教的人,即便不能順跡找到血魔,找到他的老巢也是好的,我就不信咱們在他老巢裡鬧將起來,他還不現身拼命。”
慕紫煙笑道:“這法子也笨的夠可以的了,虧你想的出來,不過有時最笨的法子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左丘明笑道:“多謝誇獎,我本就是個沒法子的人,這不是想破了腦袋纔想出來的,管用不管用就不知道了。”
慕紫煙一邊說着話,一邊緊盯住左丘明,二人雖總在一處,然則這般二人聯騎行走江湖還是頭一遭,不由得柔情大動,嘴上隨便說着什麼,心裡卻是情波振盪。
左丘明被她盯得有些發毛,臉一紅道:“我有甚不妥嗎?怎地這樣看我?”
慕紫煙嬌嗔道:“你滿身上下都是不妥,好希罕看你。”
轉過臉去,卻又偷着笑了。
左丘明驀地醒悟,暗笑自己被這些日子的江湖風波鬧得全然不解風情了,復又想到自己今非昔別,那些風花雪月之地是再也不能去了,那些風月俏佳人自是更無福消受了,思之不禁惘然。
慕紫煙聽他不說話,以爲他真的生氣了,忙轉臉來看,卻見他並不是生氣的樣子,試探問道:“怎麼生氣了?不至於恁地氣量狹小吧。”
左丘明一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慕紫煙熟視他的眼睛,見到他星眸中狡獪慧黠而又略帶羞澀的眼神,心光燁然,登時領悟了,笑道:“不可說,真的是不可說。”並用手指刮臉羞他。
左丘明知道她真的是明白了,二人雙修日久,心意已然隱隱相通,對方的心思往往單憑一個眼神便能猜中,他嘆道:“完了,以後我對你是無隱私可言了,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
慕紫煙大爲得意,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可千萬別動甚歪點子。你那裡一動,我這裡就全知曉。”
二人情意款洽,不由得握住了手,這也是兩人最親暱的舉止了。
而這兩隻手握在一起,足以令武林中一切宵小惡魔喪心膽落。
二人所行不是僻野,便是荒郊,絕無行人,遂得以盡情繾綣,練功時雖也是雙手相抵,卻並無這等溫馨旖旎之態。
仙凡兩境固大不相侔,然則至情至樂卻也有相似之處。
涉過一條小溪,又轉過一道山樑,便望見不遠處有個鎮甸。
小鎮雖不大,卻地處南北要衝,南來北往的行旅客商盡皆在此歇腳,是以各店鋪的生意倒也紅火。
二人先尋了家客棧,改裝容易,左丘明將臉塗的黑黝黝的,再添上部絡腮鬍子,活脫脫一副綠林好漢的模樣。
慕紫煙看到他這副尊容,失笑道:“你出門可當心點官差,莫把你當劫匪辦了。”
她思來想去,怎麼也不願委屈自己的顏容,只是改了男裝後,倒像是面如冠玉的少年舉子,這形象本來也不錯。
然則與左丘明站在一起就顯得太不協調,反令人生疑,沒奈何咬咬牙,在臉上又添了兩塊痣,左丘明又幫她作了一道刀疤,那刀疤從眉宇間直貫嘴角,棱肉突起如新,猙獰可怖,人看了第一眼就絕不會有興致再看第二眼。
慕紫煙看着鏡中自己破了相的尊容,比左丘明還慘上十倍,直欲爲自己痛哭一場。
左丘明退後端詳了幾眼,大爲滿意,又見其神色,已知其心意,笑道:“就是一天半天的事,等明天我把你扮成雷公。”
慕紫煙氣得踢他一腳,道:“你就會欺負我,你自己怎麼不扮成這樣。”
左丘明擡腿避開,笑道:“誰叫你生得這般美,若不大動手腳,就掩不去原來的秀色,非給人瞧破不可。”
慕紫煙嬌嗔道一肚子冤屈,聽他讚自己美,登時消釋無遺,佯嗔道:“你就會哄我,騙人,我在你眼中才不會美呢,大概比現下這模樣還可怕,要不然你爲甚當初見到我時,嚇得逃都沒處逃。”
左丘明苦笑道:“醜固然可怕,太美了就更讓人怕了,自古傾國傾城的都是人間絕色。”
慕紫煙道:“胡說八道。”心下卻也歡喜無限。
二人出得客棧,果然行人絕不敢多看他們一眼,有幾個正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子看了一眼,便嚇得哭喊着跑回屋裡去了。
慕紫煙氣得重重擰他胳膊一把,咬牙道:“都是你乾的好事,把人魂兒都嚇掉了,明天這角色你來扮。”
左丘明“哎喲”一聲,呼痛出聲,正要說什麼,卻見迎面走過十幾個人來,正是自己上午放了的那些人裡的。
十幾他罵罵咧咧地走着,一齊進了一家酒樓,酒樓裡登即傳來拍桌子、摔碗的叫罵聲。
二人互視一眼,也跟着走進去,卻見適才進來的十幾人正大展神威,一張桌子坍了架,幾張條凳也身手分家,有幾人手指凳子腿,指着戰慄不已的掌櫃破口大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