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谷舫落的故事,靳宛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但事到如今,“谷舫落是靈師假扮”的這個可能性,倒是可以完全排除了。因爲就算靈師可以縮骨,但也不可能易容得毫無破綻,而且也沒必要特地搞出這樣的“鬧劇”。
雖說谷舫落不是靈師,可今日的見面,也意外地令他們得知了谷舫落的真身。
爲了谷舫落的安危着想,靳宛在谷舫落整理好儀容,恢復成之前那個舫落公主的裝扮後,便對谷祺瑞開口了。
“瑞王子,雖說舫落他是男兒身這事,對你、對谷國主來說,或許屬於不可原諒的欺騙行爲。
“但是,舫落是無辜的,如今的這一切都不是他造成,亦不是他想要的。因此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原諒他……要是你執意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谷國主,希望你能夠爲舫落說說情。”
說到這裡,靳宛看向谷舫落,目光裡有無奈也有憐惜。
“不管怎麼說,今日舫落都是因爲我,才暴露了男兒身的事實。若舫落因此受到責難,我怕是會於心不安。”
畢竟谷舫落將他們矇在鼓裡,一直欺瞞了這麼多年。儘管知道谷舫落是無辜的,想必谷博和谷祺瑞心中,也沒辦法輕易放下此事。
因而靳宛倒也沒有直接要他們別追究,只是希望他們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如果換做他們在谷舫落的處境下,他們夠怎麼辦?
只要想明白了這點,相信谷博對谷舫落,就不會進行嚴苛地懲罰。
就谷舫落本人來說,他是知道自己的男兒身不能暴露的。但是剛纔說出來後,谷舫落似乎也沒多少後悔的情緒。
尤其是靳宛說出這番話後。
谷舫落剛擦乾的眼淚,又有往下掉的趨勢。
就連敖鈺也看不下去了——之前聽了谷舫落的故事,善良的少年阿鈺,也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同情心。
連帶着,敖鈺也不那麼爲先前的事生氣,更不像起初那樣不喜歡他。
“你不要哭了,既然你是男子漢,那你以後就不能像個姑娘那樣動不動就哭。”敖鈺走到谷舫落身前,低頭認真地看着他。
在谷舫落含淚擡頭的那一剎,敖鈺突然感到,這傢伙雖說跟自己一樣是男兒身,但長得跟個真正的姑娘實在沒兩樣。
尤其是他這副淚汪汪的樣子,招人疼。
心裡亂七八糟地想着一大堆東西,敖鈺下意識地擡起手,用袖子粗魯地擦拭着谷舫落臉上的淚痕。
“你幹什麼,好疼!”谷舫落的皮膚比較嫩,哪裡經得起他這麼粗魯的擦拭法,當下就疼得叫出了聲。
敖鈺不耐煩地瞪他:“男子漢,連這點疼都忍不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男兒身!”
這會兒子,敖鈺倒是忘記了,自己也經常撲到皇嫂跟前哭得眼淚鼻涕到處是。更忘記了,他自個兒也是很怕疼的。
因爲眼下這個時刻,敖鈺勉強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兄長,將谷舫落當做弟弟那般去照顧、去教導。
奈何谷舫落卻不吃這一套。
他氣惱地道:“我也是男子漢!但我纔不像你,力氣大得嚇人不說,還毛手毛腳。這樣的男人,以後一定沒有姑娘家敢嫁給你。”
本來是好心幫忙,結果這個“弟弟”如此不知好歹,敖鈺差點兒就要生氣了。
便在這時,敖鈺發現谷舫落的眼睛,又黏在了皇嫂身上。
隨即就見谷舫落的臉“騰”地紅了。
接着聽他羞澀地說道:“以後,舫落一定要娶郡主這樣溫柔的女子爲妻。舫落如今十五歲了,十五年來,從來沒有哪個人,像郡主這般包容舫落……
“那日舫落將郡主撞下樓梯,郡主不但不怪舫落,還讓瑞王兄不要兇舫落。從那一刻起,舫落就認定了,日後定要成爲郡主的家人。”
說到“家人”的時候,谷舫落的眼睛還是發亮的。但很快,他就看到靳宛與敖千四目相對,深情款款似在小聲說着什麼,頓覺這畫面十分刺眼。
同時,眼睛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他低聲喃喃道:“殿下如此冷漠的人,郡主嫁給他,怎麼能夠幸福呢?郡主溫柔可人,善良體貼,應該找一個全心全意疼愛她、寵溺她的男子,而不是像殿下這樣性情冷淡,一看便不會疼人的男子。”
剛聽到谷舫落第一句話,敖鈺還覺着不高興。但等谷舫落說完後,敖鈺又認爲,谷舫落是因爲不瞭解皇兄、誤會皇兄,纔會說皇兄不能帶給皇嫂幸福。
於是敖鈺就低下頭,在谷舫落耳邊很小聲地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啦!皇兄他啊,很疼皇嫂的!皇嫂就是皇兄的寶貝——當然,皇兄也是皇嫂的心肝寶貝,他們兩個感情好得不得了!”
谷舫落不自在地偏了偏身子,避開了敖鈺的近距離接觸。
原本見敖鈺主動與谷舫落“示好”,靳宛和谷祺瑞都有意給這兩個少年,讓出和好的空間。
所以,谷祺瑞便刻意站遠些等候。而靳宛,則是與敖千低聲交談了起來。
等三個大人再次注意兩個少年時,發現這兩人站得很近,並且看起來還挺親密。
頓時,靳宛與谷祺瑞都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谷祺瑞心裡記掛着,要趕緊回宮將谷舫落的事情告訴父王。順便,也要解決好這個突然由“妹妹”變成的“弟弟”,身上帶來的種種麻煩後續。
而靳宛,也惦念着綿綿。
因而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異口同聲地問:“你們的事情談完了嗎?”
聽見兩人的聲音,敖鈺和谷舫落,立即看向他們。
敖鈺點了點頭,遮遮掩掩地收回自己的衣袖。
至於谷舫落,卻是朝靳宛羞澀地笑:“郡主,如今你已經知道舫落是男兒身了,那……你先前在父王寢宮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靳宛曾說過,歡迎谷舫落隨時到瑞王子府找自己。
或許是擔心“男女有別”,會成爲阻礙他與郡主交朋友的障礙。因而谷舫落雖是笑着問的,可他的語氣和眼神,無一不是忐忑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