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鈺不似他的二兄那般沒心肺。
眼見皇兄幾欲相思成疾,敖鈺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這日便提了一壺酒來找皇兄。
這酒還是前些日子皇兄給自己的,說是皇嫂讓人捎來的。雖然敖鈺平日不愛喝酒,可這既是皇嫂的一片心意,他就不能夠不收下。
後來帝君又給各殿的皇子,分別賞了幾罈子從遊商那兒買來的珍品桑酒。結果敖鈺一嘗,卻驚覺味道與皇嫂贈予的酒一模一樣。
敖鈺雖然好奇,但是天性使然,他也沒有花心思去多想。
反正無論是父皇還是皇兄、皇嫂,誰都不會害自己,所以何必要費腦子去深思內裡的聯繫。
也因此,敖鈺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皇嫂很有好感,自然希望可以幫助皇兄與皇嫂早日重逢。
這廂敖鈺有着自己的小算盤,敖千也在琢磨是不是該動身了。再怎麼說,這次使臣在皇宮待的時間也太長了,不知要等到何時纔是個頭。
“皇兄,我來了!”
遠遠聽見敖鈺的聲音,宮宇內筆直端坐的敖千,不由得眉心微動。
稍稍擡頭,視線掃到宮殿大門,只見清雋的少年喜滋滋地衝進來。
看見敖鈺如此沒規矩,敖千語氣微沉:“阿鈺。”
僅僅是被皇兄叫了名字,敖鈺立即就明白了皇兄的意思,當即緩下腳步規規矩矩地走着。
一直走到敖千座前幾丈遠的地方,敖鈺才站定。
他恭敬地施了一禮,用純淨的嗓音說:“阿鈺給皇兄請安。”
敖千面色稍緩,頷首示意殿中內侍給敖鈺賜座。
等敖鈺歡歡喜喜地坐下了,敖千方纔不緊不慢地詢問:“今日是不是有何喜事?”
敖鈺露出坦率的笑容,“皇兄,我今天是特地來幫你的。我知道你今時不同往日,即便你人在宮中,你的心也早已飛到了皇嫂那裡。只是礙於不好跟父皇請辭,這纔在宮裡待到了現在。”
這是敖鈺第一次跟敖千談起“皇嫂”,雖然他基本上說中了,但敖千卻沒有迎合。
而是淡淡道:“這事兒無需你操心,本宮自有主張。阿鈺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心裡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儘早說出來,皇兄替你向父皇請婚。”
敖鈺不理解爲什麼話題會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搖頭。
“皇兄與其它幾位兄長都尚未婚配,我纔不要在你們前面娶親。何況,父皇肯定會讓我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子成親,我中意誰又有什麼要緊呢?”
此話一出,敖千抿杯的動作一凝。
隨即,他放下杯子,不動聲色地問:“阿鈺是聽誰說的?”
敖鈺這人本就不是什麼心思重的,往往很輕易就被人轉移了注意力,就如同當下這樣。敖千一問,敖鈺立馬將自己來找皇兄的目的,給拋諸腦後。
“來東宮前,我去找了父皇,在門外聽見父皇說要從幾個皇子中,挑選出一個與巴南帝國的帝姬聯姻。那帝姬從前我們聞所未聞,誰知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可父皇只在乎帝國,這麼容易就被使臣說動,讓我們中的一人娶她。”
聽完敖鈺這些話,敖千的表情仍是波瀾不驚,壓根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但是根據敖千對敖鈺的瞭解,他是發表不出如此言論的,定是身旁有誰在教唆他。
思及此,敖千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掃向敖鈺身旁的內侍。
“阿鈺,這位內侍有些眼生。”
太子爺喜怒不形於色,以致小桂子聽見他問起自己時,兩腿竟不知爲何打起了哆嗦。
敖鈺不疑有他,對皇兄據實以告:“運子前幾日吃壞了肚子,我便讓他自個兒歇着了。小桂子是運子從內侍府裡給我挑來的,纔跟隨了我幾日,皇兄自然不認得。”
這皇宮裡,普通內侍前面都有個“小”字。唯有各殿裡得臉的侍從,纔不必在稱呼前加“小”,也相當於變相突顯他們的與衆不同。
除此之外,由於帝君與帝后相濡以沫,後宮從未納過一妃一嬪,所以皇宮對身爲男人的侍從,就沒那麼多禁忌。而爲了防止皇子與內侍待久了,會缺乏男子漢的英氣、硬氣,帝君一般都會另外安排侍從陪伴皇子。
只不過在隆凰帝國裡,由於敖千的存在,以及擔心有人戕害皇子,帝君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太子爺。起初帝君生怕個性孤冷的敖千,照顧不好四個弟弟,可結果卻讓帝君大吃一驚。
除了最小的五皇子,因六歲受過重傷引起高燒,導致後來體弱多病,其他幾位皇子都被太子爺護得很周全。
只是自那之後,皇子們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點兒“後遺症”。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二皇子敖墨,以及四皇子敖軒。
原本在幾個皇子年幼的時候,二皇子表裡如一,待人謙恭溫和;三皇子活潑開朗,待人親切友善;四皇子文文靜靜,待人禮貌周到。而最小的敖鈺,粉嫩可愛,最愛向幾個兄長和父皇母后撒嬌。
結果帝后被害身亡,敖鈺又險些被刺客捅死——即使那個刺客當場就被身負怪力的敖鈺,於受驚之下失手打死,可那次的事件依舊深深刺痛了幾人的心。
於是,受到嚴重刺激的二皇子,一夜之間變成了腹黑的笑面虎;沉默寡言的四皇子,則一心想要救治兄弟,又懊惱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開始踏上鑽研毒藥的不歸路。
至於三皇子,只因刺客是男的,是故他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得醜陋的男人;又因敖鈺打小喜歡畫畫,漸漸的,敖逸練就了一手非凡的畫技。
並且,他從來都是隻畫美人兒。
這十年間,敖鈺受到四位兄長和帝君的傾心保護,便得以維持了一顆稚子之心。雖然有時候敖鈺的行爲舉止,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符,可敖墨等人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半句不是。
這世上或許僅有敖千,才捨得對敖鈺嚴厲。而其他人,包括帝君在內,誰都沒有資格怪敖千。
因爲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幾個皇子都在東宮裡熟睡,一批刺客悄然潛進並幹掉了侍衛。那時年僅十三歲的敖千,面對十數個刺客的包圍,爲保護四個弟弟,獨自拿起武器與敵人拼殺。
那場刺殺持續了將近五分鐘,等帝君親自率人趕到,刺客已經倒了大半。在場的幾個皇子裡,除了敖鈺中了一刀,就只有長兄敖千受傷。
當時敖千身上還插着幾柄長劍,幾乎神志不清,可他卻執着地擋在一個牆角前,護着身後的敖墨等人。
而帝君看到敖千的慘狀,更是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