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沉說完笑笑然後鼓鼓掌慢慢後退,他此刻看來一點也不像名震江湖、殺氣騰騰決鬥者千年老二,倒像壞事做絕的大敗類。
“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就看能不能把握住,機會給了,自己不爭氣就沒辦法了,也別怪別人不講情面。”他後退又往離別鉤大肆嚇唬,彷彿生怕這廝活的不夠膽怯。
離別鉤已經夠膽怯了,臉色慘白,汗水直冒,眼睛無神,身體打顫,兵器更是下垂,沒有一丁點決鬥之色。
無佛卻相反,臉色紅潤,興致勃勃,鬥意高昂,眼神泛光,特別是身體,興奮的直打顫,他大聲叫喊,“小寶貝,來呀,亮出自己的殺招,把喝酒的勁拿出來,使勁朝我弄,不要客氣,就當我是你爹,……。”
白壁沉滿臉厭惡之色,心想這和尚平時正兒八經的,怎麼在這節骨眼上就露出罪惡的尾巴了,當真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你這麼不堪入目,其罪惡簡直滔天了。
離別鉤不停嗯嗯丫丫,如果看見光身子在雪地裡樣子就可以聯想到他,這廝最終承受不了大和尚的威逼恐嚇,選擇自尋短見一命嗚呼了。
無佛撲過去想問個究竟,卻還是晚了,這廝脖子被弄破鮮血飛濺,眼珠子佈滿驚慌和恐懼,就這樣了無佛沒有放過,一把抓起來使勁抖着,白壁沉認爲明明沒那麼快死也被他抖的加快了。
“你幹嘛自尋短見?你自尋短見了我怎麼辦?你這不負責任不講武德不顧道義的人渣,我要刨你家祖墳。”無佛惱羞成怒大肆唾沫,覺得這不夠解氣又掄起亂摔。
白壁沉嘆息,心想這是何必呢,這樣有意思嗎。
“他已經死了,人死皆了。”
無佛看都沒看白壁沉,“何意?”
“人一旦死了什麼都沒了,跟這個世界徹底斷絕關係,所以什麼都已放下,執念也不在了,你這般毫無意義。”白壁沉只是敘述一件事實,但他自己也不免哀傷。
無佛眼睛怒瞪白壁沉,大聲嚷嚷,顯得極爲不耐煩,“可我還沒解氣,他就死了,這真太不是玩意了,你說是不是?”
白壁沉倒吸一口涼氣,許久才說話,不願回這句話,“我們還是去喝酒吧,邊喝邊聊,如何?”
無佛點頭,就這樣還不肯放過屍體用力抖的,若非白壁沉阻止,屍體說不定就要被帶去喝酒,現在被無情的踢飛了。
這也許是死人的解脫了。
酒不算很好,菜也不算上檔次,但白壁沉不在乎,事實上值得他在乎的東西已不多。
“想不到高僧對佛的理解真夠透徹。”
無佛笑着喝口酒,“你不是說過,相信自己,佛就是自己嗎,我現在無論相不相信自己都一樣,我比佛強,方丈在我眼裡就是小弟,那些達摩院跟羅漢堂那些和尚跟我一比,狗屁都不是。”
白壁沉喝口酒壓壓驚,心想這禿驢腦子廢了,現在去和尚廟裡方丈也不會收他了,這思想簡直駭人聽聞,“可他們是你曾經師父。”
“沒錯。”無佛點頭,“可不能改變他們在我眼裡是狗屁。”
白壁沉點頭,“可你這思想也太不含蓄了,人活着多多少少應該尊敬長輩的。”
無佛點頭,“你說的沒錯,可你別忘了,他們狗屁不是並不影響我尊敬。”
白壁沉傻眼了,他沒想到還能這麼尊敬人的,這時忽然後悔誘導和尚棄佛了。
這時外面塵土飛揚,幾匹快馬拉着車廂橫衝直撞而來,撞飛幾個人,撞倒幾個攤位,可謂氣勢洶洶、囂張跋扈,從車廂裡走出的人更是不可一世、眼高於頂的主,白壁沉認爲這種人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蹟。
一共就兩人,出來四處一顧,氣呼呼從車廂裡摸個包袱出來,往兩邊大肆撒錢,然後街道上的人都去搶錢,他前方的路就空了,於是他們笑了,他們走上來沒有人阻擋,因爲都去搶錢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並不虛假,這些窮鬼就是活例子。
進來白壁沉纔看清楚他們樣子,一身富麗堂皇的打扮,腰際斜掛口劍,兩人衣着不同,那種傲慢卻是相同的,目中無人也是相同的,這種人坐着一定很直,吃飯喝茶一定很有講究,也許這就是太有家教的榜樣,這個值得學習。
他們倆就在白壁沉邊上坐着,酒是自帶的,也許他根本看不上這裡的酒,畢竟大富人家看不上也很正常,喝慣瓊漿改喝河水不太適應。
就這樣過了片刻,一女人款步而來,笑如春風,媚似蘭花,這女人穿的不怎麼樣,可眼光賊的很,知道該接近什麼人,這女人飄到兩花花公子跟前就玩命扭動腰姿,臉上笑容時刻掛着,生怕花花公子不看一眼,可謂一個有財一個有色,如果不好好親近一下就實在可惜了。
無佛看的眼睛都直了,口水大肆外冒。
白壁沉滿臉厭惡之色,咬牙怒斥,“看看你這德行,還說自己是出家人,誰能相信,簡直把佛祖的臉都丟盡了。”
“可這女人的確很不錯。”
“就算這樣也不能亂了本性。”白壁沉乾脆拿酒罈擋住無佛的臉,咬牙去摸鼻子發現流出的是血,“長的真帶勁,”
無佛急的推開酒罈,目似銅鈴,“你別擋住我,看看又無關緊要的,你都這樣了還說我。”
白壁沉喘口氣,“是爲你好才這樣的,看看我爲了你都流鼻血了都不安慰一下人家。”
“佛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好像有點問題。”
白壁沉趕緊去碰杯,轉移他注意力,“美麗看破了不過是皮囊,愛情看破了不過是聚散,紅塵看破了不過是浮雲,生命看破了不過是無常。”
無佛嘆息,“你說的沒錯,可看破了談何容易。”
他說的沒錯,可也沒必要看破,因爲這本來就是俗世,凡人不必強制壓抑自己去看破,如果強制或許不好,因爲違背了自然反應,作爲人應該順應自然,迎合自然,進而更好的去享受自然。
這道理通俗易懂,可有很多強迫症人士不會理解。
花花公子笑笑,拍拍手又示意女人倒酒,女人笑着倒酒,還不忘使勁搔首弄姿勾引一下,花花公子點頭,“不錯,有教養功夫好也懂事,今晚跟我們回去,錢不用操心,少不了你的。”
女人彎身一禮,笑意更濃,“奴家樂意之至,願兩位官人福延歲歲壽流久久,奴家謝過兩位官人的垂愛之舉。”
一花花公子高興的喝口酒,另外一個眼裡直冒精光,可見這廝心裡有多齷齪就不言而喻了。
女人端杯給沒喝酒的花花公子,這男人沒有拒絕,拒絕就實在有點不講武德了,他笑着接受,然後就忽然推開女人,趕緊把劍拔出,另一個花花公子已倒在桌上,嘴裡冒出白沫,看樣子死定了,還在發抖。
這證實了活的何其舒服就死的何其悽慘。
“你是誰,爲何加害於我們?”花花公子刺出一劍還有一腳。
女人看樣子功夫真不怎麼樣,一劍刺中,重重跌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睛直勾勾看着無佛,咬牙嘶叫,“快救救我。”
也許她以爲和尚都慈悲爲懷的,伸張正義不會做,但普度衆生的事比誰都牢靠。
無佛一下子過去卻被白壁沉擋住,白壁沉比他動作快,花花公子一口劍刺來,被一腳踢飛了。
白壁沉的腳。
人有時候好色也會發出神奇的力量,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卻只能歎爲觀止,別人也只有望而怯步。
女人眼睛直勾勾瞪着白壁沉,跟看着一條毒蛇,渾身顫抖不已,“你是誰?這是何意?”
白壁沉一本正經笑笑,他知道男人有時候需要矜持,否則女人會害怕,就像此時,如果霸王硬上弓就沒有後面什麼事了。
所以他趕緊把女人放下,賠禮道歉一番,又詢問是何緣由纔出此行刺之策,最後他不知廉恥的拍胸膛保證會插手此事,甘願爲女人行俠仗義,一定要將惡人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女人激動的撲進白壁沉懷裡,沒過多久梨花帶雨了,女人哭泣沒有停止,有幾次欲言又止,也許太受委屈了,所以怎麼也擋不住。
白壁沉輕輕拍拍女人後背,“不要哭了,有什麼事我給你罩着,你慢慢說就好了。”
他不是真心去拍女人後背的,他是想摸摸有沒有感覺的,這種大逆不道的事當然不能亂說。
無佛坐着喝酒一臉鄙視,還時不時看一眼,目光也是鄙視的,白壁沉大肆顯擺,無論如何得到這女人投懷送抱值得所有男人驕傲了。
女人在哄孩子般下終於可以說話了,“我來是爲一個男人。”
白壁沉傻眼了,他覺得救一個別人的女人是一件悲慘的事,沒有比這更悲慘的,簡直慘不忍睹。
“有個問題,我受傷了。”白壁沉一反常態摸着傷口,樣子好似半死不活,剛剛慷慨激昂又行俠仗義不見了,說什麼繩之以法是空話,以儆效尤也是。
明眼人都看的清,無佛喝酒吃菜,氣得鼻子直抽氣。
這下輪到女人傻眼了,“可是剛剛你說過的,要幫助我伸張正義的,讓惡人得到該有的下場,你說要繩之以法的,難道你騙我的。”
這就是騙人的,只不過不能說明罷了,這種事如果擺在桌面上說就不合規矩了,也就不上道了。
白壁沉理虧卻沒虧到家,他現在拿出男人的氣概再次大肆豪言壯語,“誰說我騙你的,我現在只是身受重傷而已,又沒說撒手不管,你這女人怎弟這般冤枉我的一片好心,當真以爲我堂堂七尺男兒就這麼隨便侮辱的嗎?你這小娘子當真不識好人心,真當偌大的江湖沒有正義了嗎?”
女人說不過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大半輩子的敗類,輕輕一禮,“剛剛是我魯莽,衝撞了大俠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希望大人有大量別放心上。”
無佛一口酒吐出,好像被嗆到了。
白壁沉對他惡狠狠咬牙,掉個頭對着女人時又變得慈眉善目,他大肆揮舞袖口,“不礙的,常在江湖走,哪有不誤會,誤會解開就沒事了,江湖人都知道我人品,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