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人匯成一支,一同前往那叫醉紅樓的地方。
林悅第一次來,打量這幢樓閣,也不免驚歎。門面裝修的確不俗,門外也沒有鶯鶯燕燕在搔首弄姿。進門就有龜奴招呼,拉皮條的也穿得人模狗樣,可見檔次極高。陪酒的姑娘們各個穿着也挺別緻,曝露得十分講究,媚而不俗。
空間寬敞,畫棟雕樑羅幃繡櫳,自是華麗非常。桃紅色燈紗造就旖旎氛圍,儼然與外頭的冰天雪地形成強烈對比,一室春意盎然。
馬翌出手闊綽,才進來就掏出一張銀票塞給前來招呼的老鴇,老鴇臉上笑開了花,熱情地招呼貴客到樓上雅間。
正拾階而上,福伯突然湊到林悅耳邊,輕聲說:“少爺,不用擔心,這醉紅樓也是錢家的產業,我們絕對不虧。”
林悅一腳踏空,幸虧旁邊有人扶着,不然今天就交代進去了。他一邊擦着冷汗,一邊問:“福伯,錢家都在做什麼生意?”竟然連嫖業都涉及了。
福伯十分認真的想了想,慎重地回答:“少爺,你還是問有什麼不做吧。”
他已經不想知道了。
林悅揉揉額角,瞧瞧前方,馬翌始終微笑,十分淡定,而後頭的黃三娃則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土氣模樣。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多少,只是外表使他看起來更沉着一些。
進入雅間,也只有馬翌和林悅這倆主人入座,其它人包括黃三娃也被福伯拉到旁邊候着。眼見馬翌一派老油條模樣,熟練地喊出幾個名字讓老鴇張羅,儼然是個中能手。
喝一頓花酒,消費可不低吶,林悅狠狠鄙視了這萬惡的資本家一把。
他忘記了自己已經擠身資本家行列,還是個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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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的速度極快,不消一刻就帶來四位姑娘。從左至右介紹,分別是綠翹,含煙,蘭沁,冷翠,十分傳統的漂亮名字,一聽就會令人心醉。可是林悅從左至右瞧一遍,腦海裡就出現了水絕流的臉,這麼一比,也從左至右出現了缺點,綠翹雙目無神,顯得呆板;含煙雙脣太薄,有點無情;蘭沁鼻子太肥,生相粗魯;冷翠顴骨太高,臉容刻薄。
還有一個共同的致命缺點,就是畫妝太濃。
越是這麼想,就越是敗壞興致。林悅感覺這趟青樓遊有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愴感。
姑娘們熟練地入座,各自顯出不同的性格特徵,例如綠翹的熱情,含煙的溫柔,蘭沁的冷豔,冷翠的才氣,可見質素都不低,只不過與水大俠一比,就全給比到爪哇國去了。林悅心裡也僅僅留下‘平庸’二字做爲印象。
大概是最近被水大俠鍛鍊到了,這下子林悅似乎柳下惠上身,硬是坐懷不亂,喝下兩杯酒還差點要打哈欠了。
馬翌也注意到了,他擱下酒杯來,小心探問:“怎麼?林兄不喜歡這四位美人?”
林悅扯了扯脣角,皮笑肉不笑:“怎麼會不喜歡?”話落便摟住旁邊蘭沁的腰,這一靠近,又想:還是水絕流抱起來手感比較好。
猛地醒覺,林悅難掩受打擊的表情。至於他,再也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事了。正常男人怎麼會被同性吸引呢?這不是斷背麼?他立即否定這一想法,畢竟從前他都喜歡女人的,他把一切歸咎於水絕流的絕色。
這是一時迷惘而已。
林悅連忙定住心神,要挽回男性自尊,連原本不想親近的馬翌也放開胸懷一起玩樂。
人喝醉酒以後,有些行爲是清醒時不會幹的。林悅屬於喝高了就會無意識地忽悠人的類型,例如馬翌問他的家鄉,他晃了晃腦袋,一指向天,神秘地低語:我是火星人。再問一句他老爸是誰,他直接指着福伯說:吶,這個有鬍子的。
全場黑線,最後連那幾個陪酒的姑娘都勸他少喝一點酒,免得這傢伙一會叫她們孃親。
喝醉了酒的人還要特別狂,林悅要去小解的時候,任誰都不準扶,也不讓跟,自個搖搖晃晃地出去了。
青樓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窩,專門讓他們這些尋歡作樂的傻帽男人破財,懷揣着那點錢都被女人掏光了,還要沾沾自喜。一路上醉漢遇到醉漢,迷着眼睛相望的情況比比皆是。林悅路上也跟幾個眯眯眼對上了,好不容易安全抵達茅房。解放完畢,打了個呵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的氣味給薰着,醉得比剛纔更厲害了。林悅眼前景物開始旋轉,腳下打了個趔趄,險些要像晉景公那樣,在茅坑裡‘陷而卒’。
蹣跚着走出來,跌倒前有人扶了他一把。
“還好?”
林悅估計醉得差不多了,整個腦袋像被悶在水裡般,聽的聲音猶如天外來音,在發漲的腦袋裡不斷盪漾,硬是聽不清楚這聲音屬於誰的。不過他記得來一把胸襲,確認這是個男人。順着往上摸,下巴無毛,絕對不是福伯。
或許是哪個陌生人,或許是這裡的龜奴,又或許……這一刻,林悅感覺這人是誰都不重要了。
“我很好。”他推開那人,想站穩,結果腰肢軟綿綿地晃了一輪,還是沒出息地攀住了那人:“我靠,這地面在轉。”
“……是你喝醉了。”
“老子沒有醉。”醉漢的專用臺詞,他也念得十分順溜。
那人不再說話。
林悅感覺被帶領着走在動盪不已的世界裡,周圍的景物都扭曲得不成樣了。人說喝酒壯膽,明顯效果是十足的,至少林悅變得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於是剛纔不敢承認的事情,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確。他突然一把揪住旁邊的男人,大吼:“我完蛋了。”
“……怎麼說?”
“我斷背了!”
“斷背?”那個人摸了摸林悅的背,蹙眉:“你的背沒事。”
“剛纔那些女人,我一個也生不起性趣!”林悅自顧自地說着,還哭得稀哩嘩啦:“但是跟水絕流睡的時候,我分明很活躍!”
“你冷靜點。”
“冷靜個毛!是老子的小弟弟變態了,又不是你!”
“你只是喝高了,醒來就好了。”
林悅聽出來對方是好言相勸,他也認同一個人不會這麼輕易就變態。想想,他自己又不是彎的,錢無盡更是擁有楊花園的色痞,身心都應該是正常的。本應如此!他不可能喜歡男人,只是喜歡水絕流罷了。
“沒錯,我肯定還喜歡女人。”
“對對……”
“我要證明。”
“好,這就準備,找醉紅樓最好的女人。”
但林悅已經準備好了,他一把揪過身側男人:“我不喜歡男人的,你瞧!”話罷,便熊熊地吻下去。
活了二十八年,林悅又不是吃素的,經驗還不少。眼下啃着這脣,軟軟的,潤潤的,大冬天裡保養得不錯,沒有乾裂,十分可口。啃了半天,對方雙脣微啓,林悅立即就順勢深入,脣舌糾纏着,捲進另一個男人的氣息。對方只有開始的僵硬,接下來也回以不遜於林悅的深吻。兩名極具攻擊性的雄性展開一輪脣槍舌劍,不過他們不玩隔空的,而是直接相交。
似乎要比較誰更強,沒有人退讓,一次又一次地搜尋對方敏感軟弱的部位,千方百計要擊潰對手,無疑間爭鬥進入白熱化,接吻越來越激烈,粗喘和着黏膩水聲,交織出使人臉紅耳赤的樂章。無論如何,二人明顯在感官上爽到了,欲罷不能,肢體接觸也更加親密。
正當天雷準備勾起地洞火之際,林悅只覺腦袋像被大錘敲了一記,嗡的一陣耳鳴,眼前迸發斑斕彩光。他猛地推開堵着嘴巴的物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早前吃的東西爭先恐後地涌出來,全數落到前面那人身上。
連最後一絲都吐完了,林悅抹抹嘴,喟嘆:“太爽了。”
“好爽嗎?”聲音猶如自齒縫中擠出來般,還夾雜着研磨聲響,似乎極力壓抑着怒火。
林悅頷首,打了個呵欠順着牆壁滑落,蜷縮起來:“別吵,我要睡覺。”
“錢無盡!!!”
後來林悅漸漸恢復意識,竟然有人在扇他巴掌,噼噼啪啪,左右開弓扇得十分歡樂。林悅一下子清醒了,猛地伸手擋住,望進一雙笑意盎然的眼睛裡,他都快要氣炸了,暴吼:“唐三,你在搞什麼!?”他的臉都已經痛麻了,這唐三是半分不留情。
唐三甩甩袖子,端起茶杯抿一口,神情愜意:“在幫你醒酒。少爺,據說你喝下的酒足夠醉死一頭牛。人說借酒消愁,那麼我家少爺是有什麼煩惱呢?”
這麼一說,林悅記起來了。
他在醉紅樓喝醉了,然後上茅廁……好像還做了什麼。
審視着林悅沉思的臉,唐三擱下茶杯,支頷看了一會,突然說:“你果然很有仙緣。”
“什麼?”
聽了這莫明其妙的一句話,林悅滿臉困惑。
“不是嗎?上集市也能撿到黃三娃。”唐三撫脣沉思:“我記得,他的兄弟都在不同地方,就他在這裡,竟然也讓你遇上,想來即使是玉帝,也想不到你會這麼走運。”
說道那賣身葬父的娃,林悅立即記起來裝甲車一樣魁梧的身材。聽唐三說着,還是大有來頭呢。他來興致了,探身問:“那個黃三娃你認識?是什麼人物?”
唐三眉頭一跳,低笑:“也對,你不認得。不過當年你跟他們幾兄弟玩彈珠,把他們贏得內褲都脫了。”
“……”林悅的額角猛烈地抽痛着,他看一眼悟空,後者偏開了視線。僅此,他就知道唐三所說只真不假,他不覺扶額呻吟。掐了掐眉心,卻怎麼也無法將那娃跟哪位神仙的形象組合,不過看到唐三,他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情不能太過主觀,於是虛心發問:“那麼,他是哪位神仙呢?”
“嗯,正確來說,他現在也不算是神仙。”唐三挽脣低笑:“他就跟我差不多,是下凡來劫的。不過仙人歷凡塵劫,即使生爲凡胎也會有與衆不同之處,你有注意到嗎?”
“那個黃三娃,很強壯。”林悅抹一把額,手心溼了:“他不會是什麼武曲星、二郎神之類的轉世吧?”
唐三搖首:“他不是。”
“喂,別賣關子了,他是誰?!”林悅氣得直拍桌子,這個唐三說話就像猜謎,總喜歡拐彎抹角的,他的酒雖然醒了,但身體狀況仍是很糟糕,又燥熱又沉重,他很想快點把事情處理完,好好睡一覺。
“你還不知道?”唐三蹙眉:“你比我想象中更蠢,他不是說了,他的名字叫黃三娃嗎?”
林悅眉毛一豎,拍桌子叫板:“這個我知道,他自己說了黃三娃,但是天庭有黃三娃這號人物嗎?!”
唐三挑眉凝睇林悅,臉上滿滿的興味,知道林悅急,就偏要讓他急:“他叫黃三娃,擁有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異常神勇。”
“這麼牛?!”林悅瞠目,想了又想,就是不記得哪個神仙:“誰啊?”
唐三舉起三隻手指:“第三個。”
“第三個?!”林悅蹙眉,怎麼也想不透:“誰?!”
唐三搖首輕嘆,擺出恨鐵不成鋼的痛惜狀:“你怎麼就看不透呢?他是葫蘆娃的三娃。”
“……”
“誰?”林悅掏掏耳朵,以爲自己幻聽了。
“葫蘆娃。”重複。
林悅盯着梨花木桌面,強行控制自己不去撞它。他想,紅橙黃綠青藍紫……他遇到了其中一個而已,沒關係。
真他姥姥的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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