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辦公室夜話
會議整整開了一個下午，等到散會，天都已經黑了下來。
李書記留在大隊部沒有走，徐南隊長也主動陪着書記留了下來。
大隊部會議室裡燈光明亮，可是李書記和徐隊長仍然好像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戰士，還沒有找到主攻的方向。
兩個人都很疲憊，但是來自精神上的壓力要比身體上的勞累還讓人覺得難以應對。
徐隊長看着李書記已經開始乾裂的嘴脣，他站起身，倒了一杯開水遞到李書記手裡，“書記，這一天，我看你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你也沒好哪去，他們都走了，咱倆也歇一會兒。不瞞你說，我現在啊，頭疼得很！”
“爲了明天開會的事兒？”
徐隊長拿起杯子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起來，喝完水他把杯子徃桌子上一放說，“書記，你看王統計和李華剛在會上說的那些事兒，咱們如果真解決不好，別說退耕還林了，弄不好還會發生意外事件。”
“什麼意外？你是說劉興旺他們幾個人會鬧事兒！”
“是的書記，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徐南隊長的擔心也是李書記正在考慮的問題，兩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劉興旺這個人還沒有這個膽子，你別看他平時耀武揚威、咋咋唬唬的，其實他就是紙老虎一個，我很瞭解他。倒是黃朝舉、合廣志這些平時老實巴交、不太願意吱聲，而且過去大幫哄時日子比較困難，聯產承包後變成了致富大戶的人倒是值得咱們重視。退耕還林，這部分人的思想波動應該是最大的。”
徐隊長重新坐在凳子上，他從兜裡掏出一顆香菸，“書記，你來一顆？”
由於徐南隊長平時抽的煙都是自己卷好的旱菸，擺在煙盒裡，抽的時候直接拿出來方便。他怕李書記認爲自己遞給他的是旱菸不抽，就補充了一句，“你嚐嚐，大前門！”
“是嗎，什麼時候檔次上來了？”李書記接過徐南隊長遞過來的香菸看了看，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徐南隊長接着說，“昨天不是出門開會嗎，就買了一盒，撐撐面子。”
李書記笑了，“我說嘛，平時你那老旱菸不離嘴，今天還鳥槍換炮了！學會撐門面了。”
“那是，現在咱們‘五二零’和過去不一樣了，出門不能老抽旱菸，讓人家講究不是！對了書記，還有半盒都給你得了，我真抽不慣這過濾嘴。”
“拉倒吧，你還是自己留着撐門面吧。我這兒有‘迎春’挺好。”
徐隊長把掏出來的半盒大前門又重新揣回兜裡，他又繼續剛纔的話題說下去，“李書記，黃朝舉、合廣志這幾個人可是咱們‘五二零’老百姓公認的勞模，是大家劃選票選出來的。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職工羣衆當中相當有影響力啊。這幾個人的態度會直接影響大家對這件事的看法和做法。不過咱們明天開完會以後，像李華剛說的那樣，先把精神傳達下去。因爲從開完會到真正落實還有一段時間，我想上級領導也是給了咱們一個緩衝的餘地，所以下一步的工作可以慢慢再研究。”
李書記靠在桌子上，嘴裡的香菸已經燃燒到了過濾嘴的位置，他把菸頭恨恨地摁在菸灰缸裡，雙手握着水杯，緩緩地站起身來，在屋裡慢慢地踱着步子，聽着徐南的分析他微微地點頭表示贊同。
“也只能這樣了，辦法慢慢再說吧！徐南，你猜我現在再想什麼？”
徐南隊長被李書記的話問的一愣神，滿臉疑惑地說，“書記，這我哪能猜到，我現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有些事和我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啊！”
“我在想，現在有一個最好的辦法，能解決咱們面臨的問題，但是不知道領導能不能同意！”
“啥辦法，行不行咱先問問唄！”
“可是，問這樣的問題弄不好是會被批評的，可能還會被當成笑話。”
李書記說完話也沒有十分的把握，他對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心裡也沒底。
徐南隊長倒是很期待，“不能吧，李書記，我覺得你提出來的辦法上級領導一定會同意，我還沒看到過你提出的意見領導不採納的呢！”
“徐南，我想的這件事兒只能先和你說，這可是顛覆咱們國家幾千年來農民種地納糧的傳統思想觀念問題。其實說白了你我都是農民，這件事兒要是成功了，‘五二零’退耕還林的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而且今後在山區退耕還林工作上不但農民不會反對，可能還會積極響應。”
徐南隊長聽到李書記的話有些小激動了，“是嗎！李書記，你說的事兒有這麼好嘛？”
李書記接下來說，“你想，咱們要進行的是不是退耕還林？”
徐南隊長又糊塗了，難道李書記也像自己一樣累糊塗了嗎，怎麼會問自己這個人人皆知的問題呢？“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李書記斬釘截鐵地說，“對，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退耕還林以後的土地還是耕地嗎？”
“當然不是，農田已經變成森林了！”
“對，所以，能不能考慮‘五二零’從退耕還林第一年開始就取消農民種地所有的稅費，把還沒有栽樹的耕地繼續分下去耕種，逐步縮小耕地，擴大森林，讓大家能真真正正看到實惠和利益，這才能解除大家的疑慮。”
徐南隊長終於明白了李書記的意思，他搖了搖頭，“這個恐怕不行吧，取消稅費，這可是大事兒啊！我連聽都沒聽說過。農民種地，交稅納糧自古以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皇糧國稅’可是社會的根本所在。書記你膽子夠大的，可真敢想，我覺得這件事肯定是不行！”
“你看，你都說不行，那還有希望嗎？所以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不過這個建議提肯定是要提的，找個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