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老李回北京（上）
田野裡的風已經呼呼地颳了一整天，直到太陽快要下山了還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大風吹得地裡的樹苗不斷地搖晃着枝條，挨着樹苗長長的地壟上，大豆苗也長得很高了，遠遠望去一片片碧綠直達南山腳下。
天空中的雲彩一大朵、一大朵地從東山後邊爭先恐後地飄過來和搖晃的樹苗招手呼應。喬七擡起頭向北望去，還有大約一百米就到地頭了，愛蓮正在那裡等着他。喬七加快了腳步往地頭走去。
看到喬七走過來，愛蓮站在地頭大聲地喊道，“老七，咱們早點回去吧，今天這風太大了！”
“好吧，現在就走。咱們是先回家，還是先去媽家？”喬七大聲地問愛蓮。
“先回家吧，洗洗臉，洗洗腳，你看你，都快成泥人了！”
喬七終於走到了愛蓮跟前說，“行，咱們回家！今天是回去早了點，要不是刮這大的風我還準備再幹一會兒！”
“行了，別逞強了，也沒剩下多少活，不用着急了。”愛蓮勸着喬七回家。
喬七啓動了拖拉機，愛蓮上了車，小兩口開着拖拉機直奔家屬區，他們路過合廣志家地頭的時候，喬七看到老合兩口子還在地裡給黃豆除草。豆子地裡的松樹苗栽的整整齊齊，絲毫不比別人家的差半分。
合廣志的老婆擡起頭看到他們小兩口開車往回走，站直了腰向他們揮手，愛蓮也揮揮手錶示看到了，招呼他們也回去。
合廣志的老婆遠遠地搖着頭，好像還要再幹一會兒。老閤家的地再用拖拉機鏜一遍，封上壟，黃豆地裡的活就基本上算完事了，就等着秋天收糧食了。他家因爲沒有拖拉機，所以兩口子正在往前趕時間，合廣志和喬七約好了爭取把用車的時間往前搶一搶。看着遠處老合兩口子勞動的身影，喬七加緊了油門，快速往上坡開去。
回到家裡，喬七先洗了臉，又拿來熱水瓶給愛蓮兌上溫水，幫着她脫下了膠鞋，不由分說蹲下來就給愛蓮洗腳。
“咱家地裡樹苗周圍的草都鏟完了，黃豆地馬上就能封壟，你就別去地裡幹活了。在家帶孩子吧，我一個人就能忙過來。”喬七一邊給愛蓮洗腳一邊說。
“行，那你開車慢一點，咱家的活早一天、晚一天的不礙事。人家老合大哥家可等着用咱家的拖拉機呢，你別把人家的活耽誤了就行。”愛蓮囑咐喬七。
“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明天我再鏟完咱家最後那兩壟樹苗就開始鏜地，咱家的地鏜完正好他家的地也鏟完了，我再鏜他家的，時間我都計算好了。”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算計着地裡的活計。洗漱完畢後都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向李來福家走去。愛蓮和喬七一進屋，碰巧姐姐和姐夫隨後也來到了。愛蓮顧不上和姐姐、姐夫打招呼，急忙進到裡屋抱起孩子餵奶。
李來福老伴還納悶呢，難道這倆孩子是聽到什麼消息了？這邊剛送走李來福的戰友，那邊姐倆就不約而同地都到了。
李來福老伴對姐妹倆說，“愛蓮、愛波告訴你們倆一件事。今天你爸的一個戰友來看他了。”
“我說嘛，在南山地裡幹活時看到來了一輛吉普車，我還尋思是大隊部又來人了呢，原來是爸爸的戰友。”愛蓮說出了幹活時看到一輛吉普車來“五二零”的事。
愛波接着說，“媽！這是好事啊，這都多少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爸的戰友到咱這大山裡來看他呢。”
李來福說，“是啊，人家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你們姐倆可要有心理準備啊，別說出來嚇你們一跳。”
“爸，我猜一定是個好消息！不然你不會這麼高興，你快說呀。”愛蓮說到。
李來福老伴說，“是好消息！你爸要回北京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簡直太突然了，姐倆還真沒有心理準備，兩個人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都呆住了，半天才緩過神來，一邊的喬七和姐夫也感到很驚訝。
“真的？這麼說，爸爸能見到弟弟了！”愛蓮雖然很吃驚，可是她第一件事想到的卻是三弟。
“是能見到你弟弟了，可是又見不到你們兩個了，咱們傢什麼時候能真正在一起啊！”李來福的老伴又傷感起來，不禁抹了抹眼裡掉下來的淚水。
“媽你別哭了，我們想你們的時候就到北京去看你們。”愛蓮說。
“你說的可夠輕巧，好幾千裡地呢，說去就能去？你還去看我們，住在這兒下個山都費勁！”李來福老伴說。
“看你說的，從前咱們出門是費勁，可是自從老七有了車，還不是說下山就下山，你說是不是啊，老七。”愛蓮問到。
喬七說，“是！媽，現在咱們出門是比以前方便多了。”
李來福老伴說，“是什麼是啊！你們開車來回不加油啊，那車喝西北風也能跑？”
愛波在一邊說，“媽，你看你，說話就像擡槓似的，這不是說我爸的事兒呢，怎麼又扯到加油上去了。”
李來福老伴說，“你們幾個能不能長點心啊，你們想一想，咱們‘五二零’今年已經開始退耕還林，三年以後土地全部都栽上了樹，你們還能繼續在這兒種地嗎？我和你爸都走了，能不惦記你們嗎？”
愛蓮說，“媽，那你和我爸把我們都帶走吧！”
愛蓮的這句話直接觸到了母親的痛處。是啊，老人是多麼希望把他們都能帶走，可是這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聽到愛蓮這麼說，李來福的老伴又開始抹眼淚。
“你爸哪有那本事！老了老了，自己能回北京就不錯了。哪還有能力把你們都帶回去。”
愛蓮說，“就是嘛，所以我們把這事兒也都已經想好了，真到了那時候我們就下山，到別的分場包地去，一樣生活。你說是不是，老七？”
一邊的喬七說，“是是！媽你放心，我不會讓愛蓮和孩子受苦的。”
愛波也說，“愛蓮說得對，媽你不用爲我們擔心，你和爸回到北京後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有叔叔、弟弟還有那麼多親戚，有什麼事兒就找他們幫忙。我們也就不惦記你們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愛波還是陪着媽媽掉下了眼淚。
愛波的丈夫在一邊吧嗒吧嗒地抽着煙，一聲也不吱，愛波對他說到，“我說周思聰，咱爸媽都要走了，你怎麼連句話都沒有呢？”
聽到愛波不滿意的話語，一家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大姐夫周思聰身上。喬七說道，“姐夫，姐姐說得對，你倒是也說句話啊！”
周思聰一下子掐滅了手裡的煙，擡起頭說，“爸媽，您二老回北京後多保重身體，有空經常給我們寫寫信！”
李來福的老伴聽到大姑爺這麼說，唉聲嘆氣的說道，“思聰說得對，也只能這樣了！”
一家人說不出是幸福還是悲傷，種種複雜的感情糾結在一起，每個人心裡都是說不清也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