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上學
盼望着，盼望着，我能上學了。
開學的第一天，我懷着又高興又擔心的心情往學校走，高興的是我終於成爲一名小學生了，擔心的是媽媽竟然給我縫了一個花書包，會不會有人笑話我啊。
我揹着媽媽縫的花書包來到學校，還特別注意看了看，男生背的書包都是藍的或灰的，還有軍綠的，只有幾個女生和我背的書包是花的，於是一個勁地把書包往身後藏。可是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黃桂英的媽媽發現了我背的花書包，她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大聲說，“哎呦！王一的花書包可真好看，王一揹着比小姑娘都好看。”這話好像是在誇獎我，其實明明是在笑話我。
她的話引來一旁很多家長的目光，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覺得很不好意思，當時要是有個地縫都想鑽進去。一起來報名上學的就有黃桂英，還有戶沁平、劉元波、張林、趙紅等等好多孩子。
學校接受新生的場面很熱鬧，我和小夥伴們在一起很高興，一會兒就把花書包的事放在腦後了……
孩子們開學，陪着來報到的家長們也很高興，終於能有地方給經管孩子了。像我們這麼大年齡的孩子託兒所根本就管不了，也沒有願意人去，所以家家戶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處於散養狀態。
我們天天在外邊圍着場區到處跑着玩。如果天晚了誰還沒回家，家長就要坡上、坡下漫山遍野的找，把大人惹急了回家還要挨一頓揍。
上學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解決了沒人管孩子的一個心病。孩子一上學， 家長也就可以踏實地在地裡幹活了。
開學第一件事，測試智力，從一數到一百，很小兒科。可是小顧老師和趙小榮老師還是很一本正經的挨個測試。
終於輪到我了，我對趙小榮老師說，“老師，我能數到一千。”趙小榮回頭看了一眼校長，又回過頭來對我笑着說，“你真厲害，不過只要數到一百就可以了。”
成貴生校長在一邊也笑了，他對我說，“王一同學，不用數那麼多，數到一百就行了。”當時我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學了算數才知道，小學一年級數學課程就是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連乘法都沒有，更別說除法了。
輪到劉元波了，他就能數到十九，再往下就不會數了。二十這個數啊，直到所有的人都測試完了，他媽媽還在一邊一遍遍地教他。好容易會數二十了，再往下二十一又數不上去了。他媽媽氣的當時就抽了他兩個嘴巴，把劉元波的臉都打紅了，不過劉元波還真沒哭，忍住了。
成貴生校長出來解圍說，“元波媽媽，算了吧，先讓孩子上學吧，老師會慢慢教他的。”劉元波媽媽說，“這孩子，在家數的可好了，到這兒人多，可能有點緊張了。”
成貴生校長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認可通過了。不論測試結果如何，達到入學年齡來報名的孩子學校全部都收爲新生了。
趙小榮老師組織新生在操場站好隊，然後帶着我們進了教室。沒想到的是進入教室以後她轉身就走了，我們多麼希望趙小榮老師能留下來教我們啊！可是事與願違，成貴生校長在教室裡等着我們，更讓我們沒想到的是他親自給我們當班主任。
我坐在教室裡，看着老師和身邊的同學，坐在椅子上看着黑板，一種新鮮和神聖的感覺涌上心頭。
大家按照老師的要求兩隻手都背在身後，一動也不敢動。成貴生校長開始點名，發新書。因爲是開學第一天，沒有上課，互相認識一下老師、同學，記住自己的班級和座位，就放學回家了。
我的花書包裡裝進了三本書，一本算數、一本語文、一本音樂，另外還有兩個作業本。
回到家裡，我和媽媽因爲花書包的事耍了一陣子脾氣，鬧着媽媽一定要把花書包換掉。
我說，“人家男生背的都是綠的、藍的，你爲什麼給我縫個花的啊？”
媽媽說，“花書包不是也很好看嗎，黃桂英媽媽不是都誇你了嘛。”
我說，“那是誇我嗎？明明是笑話我。別認爲我聽不出來。”
媽媽說，“呦！王一，你聽話還學會聽音了，上了學出息了是不是？”
“媽媽，你就個我換一個吧，求你了！”
“換倒是可以，媽媽不是不給你換。不過啊，媽媽要告訴你，這塊花布是你大舅從山東給咱家郵棉花時包棉花用的，給你縫書包大小正合適，就不用再扯別的布了，省的浪費嘛。”
我說，“我不管，反正這個花書包我是不背了，你今天就再給我縫一個吧，行不行啊？”
媽媽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晚上連夜又給我重新縫了一個藍色的書包，我坐在她身邊一直看着，就怕她縫不完，第二天還要背花書包上學，還會讓人笑話。直到媽媽縫完書包，我把白天新發的書裝進藍色的書包才安心的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忙忙吃完早飯，背上書包就往學校裡跑。我們都開始上課了，張林纔來，成貴生校長說，“今天第一天上課就有人遲到，張林啊！第一節課你就站着聽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這邊劉元波就尿褲子了，黃桂英哭着要回家，總之第一天就出了很多洋相，讓成貴生校長真是是哭笑不得，好在當老師這麼多年很有經驗，他讓我幫着給劉元波換褲子，下課幫着哄黃桂英。就這樣一點點的，我們的學習漸漸步入正規，也一點點地好了起來。
成貴生校長管學生很嚴厲，這一點在“五二零”學校是出了名的，有時候急了還打學生，在我們以後的學習生活中，張林就因爲完不成作業等原因沒少捱打。爲了讓兒子少挨點揍，張友蘭可是沒少請校長喝酒，可是成貴生校長有個原則，喝酒歸喝酒，教育歸教育，在他看來這是兩碼事，所以張林還是逃不過捱打的命運。後來張林早晨一去上學，急忙先把我的作業本拿走，抄完了再交上去，這一招讓他的捱打次數少了很多。
成貴生校長上課時有個教鞭，其實就是一根一米多長的竹掃帚條，磨得光溜溜的，平時上課用來指黑板上的字，有時候成校長一生氣教鞭抽在黑板上，啪啪地響，嚇得我們直閉眼睛。如果誰犯錯誤了，他就用教鞭打手背，我也曾經因爲沒好好學習捱過幾次打，真的很疼。但是捱打以後真的很長記性，同樣的錯誤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他常說“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嚴師出高徒就是他的座右銘。
有一次，我們幾個淘氣的男生一商量故意把他的教鞭給藏了起來，結果被他找到後，全班男生全體罰站，每人用教鞭打五下手背，挨個過了一遍，誰也沒落下，後來嚇得我們再也不敢了。
成貴生校長煙癮特別大，但是他講課時從來不吸菸，一下課就立即把煙點上，一會兒都等不及。
他抽的是自家地裡種的旱菸。看他捲菸真是一種特別的享受，菸絲和煙紙在他手裡就像把玩一件工藝品。他卷出的旱菸一頭粗，一頭細，放在嘴裡點着火，深深的吸上一口，好像把所有的憂愁和煩惱都吃進了肚子裡，然後消化成一屢屢的青煙從嘴裡慢慢地吐出來，飄在空氣中，隨着縷縷青煙的飄出，所有的辛勞和疲憊都煙消雲散了，他的臉上露出幸福滿足、無比享受的表情。
我們在學校裡，最愛上的課是體育課。教體育的孫老師就不像成貴生校長那樣嚴厲，讓人敬畏。他很活潑，領着我們踢足球、跳大繩、跑步、做體操、玩遊戲，在我們看來孫老師很會玩，辦法多，最主要的是他從來沒打過學生，連大聲批評人都沒有過，所以無論上課、下課只要學生們見到他都願意圍着他轉。
有時候學生們放學了，孫老師和小顧老師就在操場上打羽毛球，經常引得我們站在那裡全神貫注的看，看着羽毛球在天上飛來飛去就忘記了回家。
楊柳家的大小子楊釋學習成績非常好，上五年級了，有時候語文和數學考試還能打雙百分，成貴生校長總是把他作爲全校學生學習的榜樣掛在嘴邊上誇讚。
張林的姐姐在三年級，因爲沒有二年級，所以我們兩個班級是挨着的。
上學後，她每次看見我都會偷偷地笑一笑，我想她肯定是一見到我，就想起了冬天時我的舌頭被凍在方向盤上的糗事。我也不介意，笑就笑吧，她笑起來還挺好看的，管她因爲什麼笑呢，我常常自嘲地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