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們就這麼相顧無言走了大概有二十來米吧,不知不覺來到了大街上,前面往前走就是縣城的主幹道XX街,女神這時候大概是從過往的悲傷中回過神來了,扭過頭看了我一眼,用略帶苦澀的微笑問我往哪走,問完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又趕忙轉口問,你是不是要回家。我怎麼會錯過這麼個與女神踏馬路的絕佳機會,上前一步急忙迴應道,“不啊,我不用這麼早回去的,而且剛吃完飯,要不逛逛吧,就當消化消化了,呵呵。”說完我故意笑了笑,雖然笑聲看起來很爽朗,但只有我知道我這是乾笑,帶着顫抖的笑,因爲,我其實好害怕女神突然回絕我,堅持要回家。不過,令我驚喜萬分的是,女神在略作一番矜持後答應了去逛逛,並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說她喜歡吃完飯去逛街,這樣有利於健康。我連忙加以附和,並且走到她右手邊,全神貫注地觀察着過往車輛,並且心裡暗暗發誓,若誰瞎了眼敢撞向女神,我一定先飛過去將他一腳踹飛!

於是我們就這樣相隔着大概三四十釐米肩距緩緩往前走,我用眼角餘光偷瞥着女神,發現她略微低垂着頭,依舊在深沉地沉思着剛纔的事情。我本不想再提關於麪店的事,但想了想,沒必要如此小心眼,於是順應着女神此時此刻的心境,又將那個麪店的故事繼續了下去。而女神顯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居然藉着昏沉的夜對我打開了心扉,告訴了我她剩下的那些與麪店的故事。而我聽完,居然被感動得鼻子泛酸,鼻涕都差點流出來,而眼淚則更是在眼圈打轉幾乎要啪啪掉出來。說完她與那麪店的故事,我也給她分享了我與那麪店的故事。雖然我的故事略顯單調,但也讓她聽得入神。說完這家麪店,我們已經走到了人流嘈雜區,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們的世界裡只有我們兩個,而女神也在此刻突然跟我探討起了“愛情”這個話題。

“飛陽,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恆古不變、永垂不朽的愛情麼?”女神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目光是帶着懷疑的,但又是懷着希望的,同時她用那雙深邃而憂鬱的雙眼不停打量着過往的那些手牽着手的情侶或小夫妻。

說真的,女神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心跳了一下,那種很猛烈很震撼地跳!我雖然早已感覺女神是個略顯憂鬱的人,但從沒想過她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而這種問題居然問我了,也就說明她已經對我徹底表露心跡了!她一定是想從我這得到肯定,不,是那種很堅定很堅定的答案的,所以我想都沒想,信誓旦旦地用無比肯定的、那種跟壯士誓死保衛祖國的那種語氣回答道,“有的!肯定有的!《暮光之城》裡愛德華與貝拉的愛情不就是恆古不變和永垂不朽的麼!還有,《泰坦尼克》裡的傑克與羅絲……”

“我說的是現實世界中的……”女神顯然對我的回答有些不滿,語氣略帶嗔怪和責備道,“那些都只存在於影視劇中,雖然美好和刻骨銘心,但終究是虛幻和不現實的!”

“這……”我被女神如此犀利和逼人的話語搞得一時感到有些心虛,突然想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個不怎麼相信愛情的人,儘管我在年少的時候曾那般執着甚至近乎偏執地相信過、幻想過,但是在看多了那些分道揚鑣、家破人亡的鄰居甚至親戚之後,我逐漸地開始懷疑,甚至一度認爲,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真實的愛情,所有的男女結合只是爲了各種目的結合在一起的伴侶而已,一旦這種利害關係被改變被顛覆,兩個人就會分道揚鑣,有時候甚至不惜犧牲掉自己親生孩子的幸福與人生。爲此,我曾經一度迷茫過,甚至抑鬱過,甚至自暴自棄過!可是,自從遇見女神,我又開始相信了愛情。雖然我至今不知道,我愛上女神,她的美貌有沒有佔據很大一部分因素,但是我敢肯定,我確確實實開始相信愛情,確確實實覺得我是真心愛她,確確實實覺得我可以爲她犧牲一切!我語塞了片刻,但是又很快調整了過來,此刻是女神考驗我的時刻,我不能在這最關鍵的一環掉鏈子,我必須向眼前這個對愛情產生動搖的女神證明我的決心。我要讓她相信愛情,相信我,相信我們以後,相信永遠!一陣風吹來,夾雜一些地上凌亂的碎紙屑和沙塵,差點吹進我眼睛裡,但我顧不得自己,而是急忙上前張開兩掌替女神遮住雙眼,當然沒有緊貼,只是放在她眼前。而我則感覺眼睛進了些沙,眼淚都要被逼出來了,瞬間扭過頭,側向風吹來的方向,可是如此一來,差點嘴巴貼到女神的耳朵,但還是沒有,最後只是她那飄揚起的頭髮嘩嘩溫柔地拍打着我的臉,我一時間迷醉在那,好想一直就這樣,永遠不要醒來。

風最後停了,我放下了雙手,扭回頭,看着女神,她眼裡帶着淚花,無比感動地看着我,嘴角蠕動着,彷彿想要說什麼。我一時呆愣,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崩潰,心裡變得緊張不安,眼神也開始變得閃爍不定,最後還是微微低垂下視線,不敢直視,然後爲了轉移這種尷尬的氣氛,對她說,走吧,這裡人多車多,容易被碰着。女神臉上明顯掠過一絲不悅與困惑,但很快又恢復鎮靜,擠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說好啊,走吧。於是我們就又那麼肩隔着三四十釐米距離各懷心事地緩緩超前走去,周遭是紛雜的音樂和喧鬧的人羣,但我此刻彷彿行走在只有我和女神兩個人的世界裡。當然,我也在這沉默的片刻,懊惱自己剛纔那又突然懦弱的行爲——我在想,爲何我總會在關鍵的時刻跟被尖針捅破的皮球似的泄了氣,如果我趁着女神感動的時機,對她大聲做出表白,不是一定會成功的麼?

走到XX街與XX路的交叉口,尷尬的氣氛方纔被打破,是女神先開的口,她用輕柔地語氣問我道,“要不往那走吧,我們的學校貌似就在那,我好像又有點想進去看看了……”

我順着她視線所望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那些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建築,心裡也是很懷念母校的,更不可能違逆女神的意思,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們的高中時代的青春早已死了,而我們的高中母校,彷彿是我們那死去的青春最後的、唯一的寄託之地,它讓我們依然記得我們那時的單純,純真,天真,執着,瘋狂,與熱血,它讓我們不會忘記我們都曾真真正正地愛過,真真正正地爲理想追求過、努力過、奮鬥過。

那時候都那麼傻,但又那般真——真的感覺有點,那般的不真實!

也許是高中母校讓我們都產生了某些回憶,我們在心情得到平復的同時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我們不再沉默,都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回憶曾經高中時代那些美好的生活。這次是我先開的口,我用的是一種狐疑的口吻,我問,“半年不見,咱們母校不會又變了個樣了吧,要是那樣,真讓人心碎……”

“我的心早已碎了……幸好我記憶力還可以,還可以完整地回憶起那些曾經的美好,要不然,我真的會很痛心……”女神有些傷感地說道,並擡頭看了看前方不遠處那些被周遭昏暗迷離的路燈照得模糊飄忽的母校建築,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跟斷電了似的又突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女神心情難過,我也跟着心裡一沉,本想也沉默着,但又覺得有必要釋放釋放,必須說點什麼,於是矛頭又毫不猶豫地指向了那些只會拍腦子決策老是挺着大啤酒肚的狗日領導,毫不留情地憤怒大罵道,“這些當官的都是王八蛋,水平尼瑪的沒多少水平,只會撈錢,只會貪污,只會拍馬屁,只會幹些愚蠢至極的混蛋事……”說到這突然覺得在崇高的女神面前如此爆粗口有礙觀瞻,於是趕忙改口,降低了一些尺度,但言辭依舊犀利如劍,“爲了追求所謂的現代化,卻數典忘祖地拋棄了歷史,拋棄了文化,這簡直就是造孽,簡直就是像日耳曼人那樣的屠殺與毀滅!這種比日本鬼子還可惡狠毒的行徑,簡直就是所有一中人的奇恥大辱,將來一定會受到萬千一中人的不齒與唾罵……”

也許是骨子裡深埋着憤青的基因,一罵起來我就激情四射,我就忘乎所以,直到女神突然扭過頭用有些異樣的眼神看着我的時候,我方纔意識到哪裡的不對。我立馬停下我那快要沒法關上的“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女神,訕訕道,“嗯,太過憤怒了,就是太過憤怒了,莫怪,莫怪……”

我以爲女神會客氣地用一句“不怪你”來敷衍我,然後從此在心中刻下我不太文明的惡劣印象,卻不想我突然在昏乎迷離的夜色中瞥見她那異樣眼神中,明明閃爍着崇拜的神色。果然,看着我自我檢討時的那種忐忑不安,女神最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用半真實半調侃的語氣對我說道,“程飛陽,你知道嗎,我覺得你特別適合去做咱們國家外交部的發言人,我覺得你說得比那些人說得好多了……憑你這麼犀利狠辣的言辭,我想嚇都會把小日本們嚇個半死,看他們還有那個狗膽來侵佔咱們釣魚島!是不是,你覺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