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啊,我也沒想到。”女神看我開口,明顯是從剛纔那種尷尬氣氛中解脫了出來,對我燦爛一笑地迴應道。但是一笑完,女神的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裡突然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哀傷。我心一沉,以爲她這是對我發出了牴觸的信號,心裡立馬陷入極度的惴惴不安。我那時太過敏感了,而且在面對最愛的人面前的時候,更是敏感得幾乎都找不到詞來形容,總之,就是女神的一個也許是隨意的表情,不經意的動作,都會讓我深深揣度一番之後陷入狂喜或墜入極度不安。如此這般的心態,導致我突然之間不知道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了,渾身不自在,兩手不停地捏着衣角,視線也已經偏移到了她的身旁,不再敢跟她直視。

就在我和女神都不知道如何收場的時候,表弟那尖利的哨子聲爲我們解了圍。“我要去繼續練了,待會聊哈。”女神笑着對我說了這麼一句,就小跑着跑開了,進入了方隊,開始練起跆拳道的步法來。在她剛扭頭的時候,我就立馬擡起了頭,兩眼深情地注視着她那苗條中略顯柔弱的背影,那烏黑的在一左一右甩起來的齊肩馬尾辮。我的心,隨着她跳動的節奏而跳動,我的魂,被她身上那無形卻確實存在的靈魂所深深吸引,我呆呆地站立在那,彷彿忘記了整個世界。

而當她回到她的位置時,我才緩過神來,然後看了眼藍藍的天空,無力地極速瞥了眼那火熱的太陽。此刻的我突然明白,當女神離我很近的時候,我整個人完全被自卑和自我幻念出的一切可怕東西包圍,而忘了如何去表達我的情感,只有當女神離我一段距離之後,我才覺得是安全的,而在這安全的距離裡,我才深深能夠感覺出,我是那麼愛她,愛到恨不得鑽進她的身體融進她的靈魂!

隨後我就那麼癡癡地望着她晃動的身影,直到她再次結束那一階段的訓練。而在這一段時間內,我除了不停地回憶我們那曾經一起度過的那三年時光,我也開始想着如何去湊夠那三百八塊錢人民幣,因爲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報名參加這個跆拳道班了!三百八對我而言不是個小數目,但是爲了與女神有個在一起的理由,我決定就是撿破爛湊也要把它給湊夠來!就在我發愣的時候,女神又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這次她還是在離我一米開外的地方站定,然後有些不自然地斜視着我。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腦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麼。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在高二一次下課,女神跟她同桌芳芳聊天的時候,她說過她喜歡韓國,喜歡韓劇,喜歡泡菜,喜歡跆拳道,喜歡韓國的一切。而芳芳也問過她,爲何喜歡跆拳道,她說跆拳道雖然是一種武術,但是有股天然的美感,而且練好了它可以拿來防色狼。想到這,我就知道我算是明知故問了,不過,我依舊期待她給我的回答,因爲我知道,她給我的回答,會不一樣。而果然,她給我的解釋,跟兩年前的有些不一樣。她回答道,她不僅僅是爲了練身手,而是在修煉,一種精神上的修煉。我悟性不低,但還是無法瞬間理解她的意思。不過我沒追問,因爲那樣就沒意思了,也顯得我智商太低了,我故作深沉地點點頭,發出嗟嗟地驚歎。

我的這個裝逼還是裝得蠻成功的,女神以爲我懂她的意思,臉上瞬間浮現出了一絲喜悅的笑容,而我見狀趁熱打鐵賣弄了一下自己偶然從雜誌上獲得的學識,掩飾住喜悅故作深沉道,“跆拳道這玩意發源於韓國,集力量與美感於一身,特別適合女孩子練,中國的散打也很厲害,但美感跟它就差了一點了。”說要我故意轉移眼神看向遠方,餘光卻緊鎖女神的面部,無比期待她浮現出崇拜的表情。而果然,女神沒有令我失望,她露出一絲喜悅的微笑,稱讚我道,“的確啊,跆拳道有種天然的美感,這是我鍾情於它的原因,想不到你也懂,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呵呵!”

得到女神如此之高的評價,我心立馬狂喜得要蹭上雲霄!不過爲了顯得成熟穩重,我再次裝逼,臉上浮過一絲風輕雲淡的笑,謙虛無比地笑道,“哪裡哪裡,就懂那麼一點點……”女神笑笑,用略帶欣賞的眼光飛速瞥了我一眼,然後又迅速移開到一邊,突然陷入了沉默,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變成了心事重重纔有的那種複雜表情。我愕然,不知道她是怎麼了,這臉怎麼說變就變,也突然不安,心說她識是不是破了我的裝逼,對我感到了厭煩?剛纔被誇讚的喜悅瞬間被沖淡得一乾二淨,我又如同做錯了事被責罵的孩子,陷入了萬般的無力和惆悵。還好最後女神打破了沉默,突然指着那片有樹有草的小操場,說,去那邊走走吧。我欣然同意。

女神步子輕緩地走着,目光低垂在地上,嘴角微微蠕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兩手手指不停捏搓着,大概是在掩飾內心的侷促與尷尬。我也沒說話,兩腳不停踢着腳下的石沙,並用餘光那麼靜靜地看着她,時而目光急轉,躲避她可能突然移過來的視線。其實我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話想問,但是我卻不知如何說起,也不知如何問起,我在猜測着,揣摩着,亦如一旁心思沉重的女神。

雖然女神這種神秘莫測的表情很讓我不安,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完全褪去了她那份刻意撐起的風輕雲淡,褪去了那種讓人難以靠近的孤冷與淡漠,她以一種女孩最真實的面目呈現在我面前。我知道,她的那顆被她用力緊緊保護起來的心,已經被我的真摯與執着所攪動了,此刻,那裡極其不平靜,泛着陣陣波瀾,如同潮起潮落的大海,無法停息。

“飛陽,你覺得人與人之間,有沒有所謂的緣分?”

突然,在幾棵小樹旁,女神突然停住了腳步,扭過頭,有些羞澀、有些緊張、有些侷促地看着我。

我一愣,差點由於過於緊張步子沒停好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我穩好身體後有些緊張地看着她——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以如此大膽的方式與她直視。她的眼神如同七月天中午熱辣的太陽,那熾烈的光芒要將我烤灼得窒息。我感覺到了我那噗噗狂跳的心臟,但我還是忍着不讓自己失神,對她的問題飛速想了想,然後故作淡定和鎮定地回答她,“當然,當然有,如果沒有,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相遇……”

我的話說得雖然含蓄了點,但已經很明顯,就是指我們這次在這裡的偶遇是緣分。說完,我感覺到自己已經徹底窒息了,我能知道女神問這個問題所要暗示的東西。我也知道,接下來,她可能要對我挑明的東西。挑明之後,也許,我們就要戀愛了!這些明明都是我夢寐以求的!可是不爭氣的我,此刻,不僅沒有之前一直所想的那樣狂喜,而是突然緊張得要死,甚至在腦海裡冒出了要馬上逃離的念頭!

“是啊,說得很有道理,若是沒有緣分,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相遇……”女神突然擡頭看了眼那湛藍到刺眼的藍天,感慨萬千道,“可是,爲什麼,我在遇到A的同時也遇到了B,但是我卻覺得我跟A很陌生,卻與B彷彿上輩子就認識。難道,還有一種,比緣分更加深層次的東西?”

北大才女就是北大才女,不僅文筆一流,思維也是極度異於常人,她的話一下子將我拉向了緣分這個抽象的東西,在此之前,我覺得緣分就是茫茫人海中遇見你,卻從沒想過,其實遇見不能就說是緣分——因爲,你也會遇見一個討厭你,厭惡你,甚至將來會害你的人,你能說,你跟他也是有緣分的麼?不過,我的智商畢竟也不差,很快地,我就理會了女神的意思,她其實是要特意指明我們的相遇,除了一般的緣分,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至於這個東西,我不說,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所謂的愛情。

此刻,女神已經擡起頭,用那雙熾烈而略帶憂鬱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了!

我知道女神眼神裡爲何會帶着那可以燃燒我的熾烈,但是不懂爲何帶着那種令人憐憫與心疼的憂鬱。我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我想問她,但是又怕觸及到她的傷口,所以我選擇了埋藏在心。但是,如此一來,我又覺得不對勁了,倘若她曾經真的經歷過什麼,又爲何會如此開心地交了新的男朋友?看她剛纔和那高大帥氣男又打又鬧的場景,分明不是該有憂傷的樣子的啊!而且,更更讓我費解的是,既然她都有了男朋友,爲何還敢跟我如此貼近,爲何眼裡含着熾熱,埋藏着愛火?難道她不怕她男朋友看見麼,他可就在那不遠的地方啊!

我雖然不想面對她已經有了男朋友的事實,但是我又不得不問清楚。當然,我不會直接問,更不會帶着醋意去問,因爲,我不想她知道我在吃醋,更不想在她面前輸給那個叼毛!嗯,我他媽可以輸給任何人,甚至輸給一條狗,但是絕不能輸給我的情敵!我用餘光瞥了瞥她,在有把握所問問題不會觸怒此刻的她之時,終於打開了我的金口,我用一種風輕雲淡的口吻故意看着遠處那個正在跟我表弟PK雙截棍的高大帥氣男說道,“夢瑤,你男朋友人長得帥,雙截棍也耍得好,周杰倫估計都不是他的對手,你真有眼光,呵呵。”說完,是我言不由衷的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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