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走着路,耳朵裡聽着阮家的事,心中的一絲絲不安始終不能消散,我們已經來到大祭壇面前,近得可以看清楚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擡頭掃去,那四個頭蓋骨光溜溜地立在上頭,似乎在守護着這個祭壇。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光亮,反手握住阮嵐的手,力氣之大把她弄疼了,微微嘶氣看向我:“寧歡?”
我的臉色微白:“我知道你的四個長輩去哪裡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祭壇四根石柱。
阮嵐順着目光看去,頓時短促地叫了一聲,立刻伸手捂住嘴巴,眼裡廄不敢置信。
什麼做生意,都是騙人的把戲。那幾個人一直都在阮家,就在這禁地裡,從未離開過。
“不,你是說——”阮嵐露出驚恐的神情,下意識捂住嘴巴。
我又看了大祭壇兩眼,轉過頭對她說:“不管這些,我們最要緊的是找到白冥安他……小心!”
“什麼——唔!”
阮嵐大伯出現在她身後,一掌打暈了她。
“你幹什麼!放開她!”我想要上前阻止卻感覺手臂一緊,回頭看見阮家的那幾個男人已經把我團團圍住,心中頓然一涼。
扭頭就衝過去,大喊:“白冥安,白冥安救命!”
幾個男人按住我不讓我逃脫,阮嵐的小姑父在我嘴巴里塞了布條,動作時對我勾脣一笑,拍了拍我的臉頰:“乖一點,要不然這麼嫩的臉蛋受傷了可不好。”
“唔唔唔!”我惡狠狠地瞪着他。
“快把她帶進去。”
“好的。”
他們把我們帶到一間房間,丟下後走人。我手腳被捆住嘴巴不能說話,只能使勁地挪動身體,企圖朝阮嵐那邊移動。
蹬蹬,有高跟鞋的聲音傳來,我動作一停,趕緊直起身體靠着牆壁。
來人是阮嵐的姑姑們。阮玉紫和小姑。
阮玉紫微微發福的臉上是睥睨衆生,一臉高傲,走過來冷冷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揚:“讓你走你不走。趕走你竟又自己回來了。”
她彎腰用力打了打我的左臉,指甲太長,我感覺一陣刺痛,臉上立刻被劃出一道紅痕。
“你說你賤不賤?”
阮玉紫嘲諷地看着我,她似乎很不喜歡我。看我狼狽被困住的樣子。真順了她的心意。歪着腦袋很欣賞的樣子。
邊上的那寧靜女人出聲:“媽還在等着呢。”
我瞟了她一眼,這個女人是阮嵐的小姑,也是戴地的老婆。戴地呢?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死了……又或者和阮家的人一起準備開展所謂的計劃?
阮玉紫有些不耐地皺眉,卻有些顧忌地壓下情緒,冷哼一聲:“別拿媽來壓我。你以爲爬上了外人的牀,還能在媽面前討好賣乖嗎?”
阮嵐小姑面色一白,辯解道:“我這是爲了阮家!”
“呵,爲了阮家。理由倒是冠冕堂皇。這些年你把阮家大大小小的消息透露給戴地,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以爲,媽不知道?”
阮玉紫丹鳳眼挑起。氣勢強悍,阮嵐小姑的反應顯得弱很多,許久,只是低低地說道:“我沒有……只是……他畢竟是我丈夫……”
“什麼丈夫,他是——”阮玉紫厲聲喝道,話到嘴邊臉上顯露出幾分懼怕,硬生生壓低嗓音,“他是那個人的手下!你明知道他是來監視我們阮家的。”
阮嵐小姑咬着脣,死死攥着手指,半響。彎腰去扶阮嵐,道:“媽還在等着呢。”
阮玉紫怒其不爭地瞪了她一眼,不再多話,過去幫忙。兩人一人一邊就要把人架走。我急得扭動身體,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
阮玉紫回頭,哂笑起來:“喲,你不是喜歡白冥安嗎?這丫頭算起來是你的情敵,她要死了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她走過來揚手一個耳光,打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要是你。不知道多開心。”
時間不夠,快點,再快點。
外頭的陽光西斜,阮嵐被帶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也不知道阮玉紫那兩個女人要對她做什麼。
房間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着手繼續開始割着繩索。
從阮志那裡得到的飛刀一直藏在我後腰,阮玉紫來時我已經在割,只是沒想到會有人來,還帶走了阮嵐。
緊繃的繩子斷裂的聲響傳來,背在身後的雙手擺脫束縛,我欣喜一下,一把扯掉嘴巴里的布條,接着割掉腳踝上的繩子。
開門探頭,外面靜悄悄的,看天空有些異樣。
太陽似乎更斜了一些,奇怪,我記得現在應該還不到中午。先去找白冥安和阮嵐。
我憑着記憶繞着院子跑。阮家的這個禁地佈局有些詭異,繞了一圈我發現每個房間幾乎都一模一樣,就連周圍的佈局都極其相似。
要不是離開前我多了個心眼,在出來的地方做了記號,也算是留給白冥安的信息,不然我幾乎以爲自己又繞回了原地。
“姑姑、大伯!你們要做什麼!”
是阮嵐的聲音!
我神色一緊,循着聲音的方向跑過去。穿過一條長廊,一個東拐西繞的園子,很快來到一個隱蔽的地方,看到眼前的情景一時怔住。
空地上擺着兩塊白布,其中一塊上面躺着一個昏迷的男人,那沉睡的模樣分明是之前企圖傷害我的戴地。
他果然沒醒。
不過,阮家把他擡出來放在這裡,是想幹什麼?
“寧歡!”阮嵐發現了救星,驚喜地叫了一聲。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暗叫一聲不好,對方有三人,阮嵐大伯、阮嵐小姑還有阮玉紫。我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飛刀,警備地看着他們。
“這女人怎麼出來了?你們沒捆好她?”阮家大伯按着阮嵐,國字臉分外不悅地瞪着阮玉紫和阮嵐小姑。
阮玉紫不甘示弱,嗆回去:“怪我們幹什麼!這人又不是我們抓的也不是我們負責綁!”
身上被換上一身純色麻布的阮嵐使勁掙脫着:“寧歡,寧歡!”
阮嵐大伯低喝一聲:“閉嘴!”又對那兩個女人使眼色,“你們兩個。抓住她。”
我眉頭一跳,嘴角微微勾起:“你確定嗎?就這個兩個……”我故意掃過阮玉紫豐腴的身材,以及邊上四肢過分纖細的阮嵐小姑,露出濃厚的不屑。
阮玉紫立即就惱了。跑過來就要伸出那隻巴掌甩我。
我退後一步,順勢朝前踹了一腳。
阮玉紫沒有防備,踉蹌後退,被趕來的阮嵐小姑扶住,兩人對視一眼。隨即追着我趕來。
我瞅了一眼地上的戴地以及被困着的阮嵐,腦袋中迅速思索,腳下飛開動作,朝着外頭就跑:“哼,兩個對付一個,你們阮家的家風真好啊!”
“小賤人,有種你別跑!”
“不跑等着被大胖子壓扁麼?不好意思,我沒興趣!”
我把人引到走廊,躲在拐角處等候着。
呼哧呼哧,厚重的喘息聲。來了。我沉住氣一把衝出去就是一個拳頭,只聽阮玉紫慘叫一聲,捂着眼睛就要還手,被我一腳踹翻在地,緊接着飛刀抵上她的脖頸。
“姐!”
“別動,你敢過來我立刻結果了她。”
我冷冷威脅着,阮家小姑被我威懾到,站在原地看看阮玉紫,又瞅瞅跑來的方向,當下一咬牙轉身就跑:“姐你等着。我這就去叫大哥!”
“喂,你這個白癡!”
阮玉紫漲得臉通紅,眼看着妹妹跑去搬救兵。
我用力按了按刀柄,直直望見她的眼睛:“告訴我。你們要對阮嵐做什麼?”
這胖女人挺有骨氣,朝我吐了一口口水:“呸!做夢吧你!”
我躲得不夠快,鼻尖沾染上一點,她身上燻人的香水傳進鼻子,看着她一副倨傲的模樣,我怒從心起。直接在她肩膀處迅速劃了一道。
長長的口子,鮮血滴落下來。
“啊!”殺豬般的慘叫。
我陰森森地靠近,她看着我的表情嚇得不敢亂動。我用刀柄按壓着新鮮的傷口,冷冷道:“說,不然下一刀可就要劃在你臉上了!”
“我說我說!阮嵐那丫頭是容器!等獻上祭品後,藍藍的魂魄就會進入阮嵐的身體,然後我們就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我手中的飛刀忽然失去控制,猛地頭一刺,尖銳的刀頭刺破她的喉嚨,唰一下拔出來,掉落在地。
掉出了一大片的鮮血。
潺潺的鮮紅色血液漫在地上,我有片刻的恍神,清醒過來後連忙放開她的肩膀,飛快地邊跑邊叫喊着:“白冥安白冥安,你在哪裡!快出來!”
這到底什麼怎麼回事?飛刀自己居然有了意識……是阮志?
他讓我來阮家就是爲了殺掉阮玉紫?
不,這說不通啊……
我飛奔着,一路叫着白冥安的名字,不知不覺中竟又回到剛纔的地方。只見阮嵐癱軟在地,而剛纔跑走的阮家小姑滿身鮮血地倒在地上,另一邊是臉上冒出鬍渣的戴地和阮家大伯。
我愣怔一下,戴地醒了?
對了,阮玉紫說要獻出祭品。餘光掃過地上一邊的白布,難道阮家準備犧牲戴地?
沒錯,戴地是監視阮家的眼線,除掉他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事情似乎進行得不是很順利。
“呵,你們阮家人的歪心思可真多啊。”戴地的一隻手已經變了形狀,原本的人類指骨已經瘋漲成野獸般的利爪,上面沾染了鮮血,他舔了一口,冷笑。
阮嵐大伯臉色鐵青:“戴地,你冷血!我小妹可是你的妻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眼睛都不眨就殺了她!”
“哈哈哈哈。”戴地森冷而張狂地大笑幾聲,像是看傻瓜一樣看着他:“你是蠢材嗎?既然都知道我是派來監視你們這羣廢物的,那還提什麼夫妻!不過一個女人。”
“你!”
“小姑父你……”阮嵐雙目紅腫,神情有行惚,面對這麼多的變故她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呵,祭品。”戴地冷冷地掃了阮嵐,道:“你們倒真是不死心啊,花了六年的時間策劃這一出。嘖嘖,主人會不高興的,畢竟讓你們多活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居然違背契約。”
提到那個人,阮嵐大伯臉色驟變,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你閉嘴!”
“閉嘴?很快就要閉嘴的人可不是我……”戴地眼神一變,猛地朝他衝去,“是你!”
“啊!”
兩個男人動起手來,戴地招招狠辣,但是之前被阮志重傷精力還沒完全恢復。而阮嵐大伯雖然本事及不上他,勝在體力充沛,一時間,兩人不相上下。
“小姑父……大伯……唔!”
“噓,別說話。”我悄悄踱到阮嵐身後,扶着她準備後退,不想地上的那個小姑卻在這時候擡起一直血淋淋的手,那被鮮血染紅的臉面對着我們,顫巍巍地說了一句:“嵐,嵐……快走……”
嵐?藍?
她擔心的是阮嵐還是阮藍。
來不及思考許多,我抓起傷心欲絕的阮嵐就跑。
身後的打鬥聲漸漸變成一個人的演出,很快的阮家大伯的悶哼聲傳來。握着的阮嵐的手忽然僵硬起來,我用力拖了一把,竟然拖不動。
我轉頭詫異:“你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走!”
阮嵐一臉失魂迷茫:“走?不,我的大伯……我不能丟下他!我們、我們快去救他!幫他吧!寧歡!”
他媽的,我氣得差點吐血。咬牙道:“你瘋了嗎?他們企圖傷害你,準備犧牲你換回阮藍的!”自己逃命都來不及,竟然還要回去救他們?
有病吧!
“可是,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
手指鬆了下去,我暗罵一聲,正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打暈她拖走,就看見戴地一身戾氣地朝我們這邊投來人冰冷的眼神,接着身形一閃,一下子就來到眼前。
他的身後,涌起一縷陰團,無限的壓迫感襲來。這種感覺跟遇見秦弦和林獻的時候一模一樣!
戴地他……也是跟陰間定下契約的人,不同的是他的陰團有明顯的形狀,顏色更爲明顯,隨着他臉上的冷笑加深着戾氣。
阮嵐離得近,當下腳軟,戴地一甩手把她打到一邊,昏迷過去。
朝着我走來,該死的,我有些狼狽地後退。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下一秒他的陰團陡然長大,無數雙眼睛印在上面,就像是編織的一張佈滿眼睛的網把我罩住,越縮越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