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漸漸睜開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簾，她拍了拍身上的被子，確認自己的軀體還在房間中。
米拉從牀榻上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頭，看向牀前，然後被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守夜人裝束的人跪在地上，他已經七竅流血，臨死前面上顯露出無限的驚恐，那神情和神官近乎一模一樣，衣服下冒出陣陣白氣，像是被腐蝕了般。
這個守夜人已經暴斃了，跟神官一樣，一併被反噬而死。
米拉看見被撬開的窗戶，她一下跳下牀，看到了牀腳處的儀式法陣。
“怪不得…我的意識被牽引到那裡……”
米拉恍然大悟，而後緊皺眉頭。
守夜人趁夜闖入了自己的臥室，然後佈下法陣，將自己的靈魂牽引到那個無名的地下墓穴。
結合之前的事，米拉終於明白，教會守夜人裡有內鬼。
這守夜人爲什麼會進來？
米拉看着那被撬開的窗戶，陷入沉思。
半響後，她不再猶豫，一步踏出房間，用力敲打艾諾絲的房門。
“這麼晚了，米拉…”
皇女還沒說完，米拉就翹高雙足，一手捂住艾諾絲的嘴，一手將她推入房間。
闔上房門後，米拉推開窗戶檢查了一遍，她低聲吟誦古言，發覺附近沒有人潛藏之後，轉過頭看向艾諾絲。
“艾諾絲，有人闖入了我的房間。”
米拉儘量壓低聲音道，
“而且是守夜人。”
艾諾絲怔了怔，而後眯起雙眼，
“發生了什麼，米拉？”
米拉湊到艾諾絲的耳畔，低聲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訴說了一遍。
她隱瞞了一些關鍵的地方，譬如說那些邪教徒的臣服、恐懼自己的黑霧，在她的訴說裡，僅僅是那位神官陰差陽錯的因爲儀式的反噬而死。
艾諾絲虛咬着手指，她很清楚這件事並不簡單。
“奇怪…守夜人爲什麼會進入你的房間…是我父皇派過來衛戍我們的麼？”
皇女殿下低垂着腦袋，做着分析。
米拉揚起臉問道：
“艾諾絲，你的父親…有問題嗎？”
“不，或許他並不知情。”
艾諾絲搖搖頭，低聲道：
“我瞭解我的父皇，或許他認爲守夜人只是底層被滲透，但高層仍然對他絕對忠誠。”
米拉微微頷首，她覺得艾諾絲說得很有道理。
守夜人同時效忠於皇帝與教會，並不是完全直屬於皇帝，在利益的交錯之下，情況往往會比想象得要複雜得多。
“但無論怎麼說，這裡都不能待了。”
艾諾絲站起身，她毫不拖泥帶水地從衣櫃裡揀出屬於自己的衣物，
“我們立刻離開。”
…………………………………
昨夜的遭遇給兩人帶來很大的衝擊，一位守夜人叛徒闖入了米拉的臥室裡，並企圖將她獻祭，這件事背後謎團重重，艾諾絲深深覺得，那個名爲原初教會的組織已經通過數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滲透到帝國的上上下下，這丹斯切爾裡，沒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艾諾絲與米拉趁夜出行，後者利用古言準確地探查到每位守夜人駐守的位置，她們披着融入夜色的黑袍子，精準地繞開一個個守夜人，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溜出了這條街道。
皇女不清楚有誰真正值得信任，她滿心戒備地審視兩人接下來的去處，在幾番思考之後，發現只有斯蒂芬妮的家是真正的可去之處。
千城學院被歷代皇帝授予種種特權，在那裡不能動用刀兵，士卒也不能踏足其中，無論是多了權勢滔天的人，在未經學院的允許之下，都不得隨意踏入其中。
形象點說，是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
斯蒂芬妮被兩女的敲門聲吵醒，她詫異地看着深夜登門的皇女和米拉，而艾諾絲不由分說地領着米拉擠進了房門。
“你們怎麼了？不是宵禁嗎？而且現在是大半夜，第一聲雞鳴都還沒到。”
斯蒂芬妮滿臉都是被驚擾的疲倦。
“我只能長話短說，斯蒂芬妮，”
艾諾絲舉止可謂雷厲風行，
“有政敵要謀害我。”
皇女的話語簡短，那不容置疑的口吻，沒有給斯蒂芬妮留出回絕的餘地，她目光如炬，明明與斯蒂芬妮身高相差無幾，卻如同俯視。
斯蒂芬妮被嚇了嚇，她張大了嘴巴，
“真是意外…但考慮到是狄洛西斯家族，又沒這麼意外……”
這位女主人的倦意全無，她立即爲二女打理好客房的臥室，並貼心地爲她們盛上了葡萄酒。
米拉正要舉起葡萄酒杯，但被艾諾絲制止了。
只見皇女解開腰間的銀牌，放入葡萄酒中浸泡片刻後，確認沒有問題後才放下心來。
艾諾絲舉起葡萄酒杯，淺啜了一口，
“我們要加快調查的速度了。”
米拉點了點頭，問道：
“從石匠行會那裡開始嗎？”
艾諾絲沒有否認，
“是的，而且只能靠我們自己…無論是守夜人、還是其他家族、亦或是教會…沒有一個是絕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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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聽到後發問：
“連你的父親也……”
“我的父皇是相對可信的人裡最可信的。”
艾諾絲頓了頓，補充道：
“但並不絕對。”
“哦，我能理解你。”
米拉放輕聲音道，她也喝了口葡萄酒。
畢竟，一般而言，父母往往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因爲彼此有發乎血緣的感情。
“當我流血的時候，
父皇也同樣爲我流血。”
艾諾絲輕聲傾訴道，
“而且，我的信任不僅僅是出於感性…”
米拉有些愕然。
皇女殿下看向米拉，笑了笑道：
“而是我與父皇都站在了家族的利益之上。”
就在這時，斯蒂芬妮已經收拾好客房。
她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看着艾諾絲皇女，徑直髮問道：
“你要住多久？”
“相當一段時間呢，斯蒂芬妮。”
艾諾絲站起身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讓你的女僕們知道我們來了。”
“我明白，我向你們的神發誓。”
說完，斯蒂芬妮補充道：
“也向我信奉的森林神發誓，但你之後一定要補償我，否則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