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前一日,按照本地習俗,浩浩蕩蕩的嫁妝從曾家這邊運送到兩條街外的屋子裡。這是蕭弦新買的,曾二甚至沒去過。不過賣屋子這樣的事情曾二姑娘怎麼可能不參與!她從可視電話裡參觀了每個角落,然後整個裝修方案也是蕭弦按照曾女王的旨意來做的。
因爲皇后帶頭送來了一支夏天冰涼冬天溫潤據說是神玉雕刻的玉如意,一下子又蜂擁出好多人來給曾二添妝。朱夫人云淡風輕的接禮,微笑,客氣,給辦事人員遞紅包……然後這個流程一個上午重複了五十六次,平均每五分鐘召見一波,後來到了時辰的時候,手都快擡不起來了。
只是曾家沒有嫁娶過的,連曾大也沒媳婦,那兩個位面的客人更是看上去個頂個的不靠譜。朱夫人不得不自己上陣,心中盤算:下次就好點了!至少可以自己動嘴,讓曾二去接東西了!
朱夫人看着嫁妝擡走了最後一擡,心中才微鬆了口氣。接着忍不住有些感慨,這時候曾大來找她:“科技位面的幾個長老想到他們院子裡,當面和您談談?”
朱夫人拿了面紗,又放下,又拿起,又放下……然後自己笑了下,昂首直接邁步出門,回頭問曾大:“他們找我是什麼事情?”
曾大落後一米走在後面,輕聲道:“似乎是想聯姻,談談咱們家的口氣……”
朱夫人腳步略頓了頓,只說:“這得你祖母定。”心中卻暗自有了些想法。朱夫人想:曾大不能娶個外星媳婦,曾大的媳婦得做宗婦,以後負責祭祀大事負責向祖宗彙報,得管着這麼一家上下弟弟妹妹的,還得負責聯絡這些神仙鬼怪之類的事情。所以務必得在本地找個賢良大度有見識的。曾三曾四倒無所謂,就連曾五和下面的幾個女孩子,也可以談,關鍵還是看對方提出的人選了。
曾家的姑娘們也都在忙。姑娘們雖然因爲沒有嫁娶過,不能直接到外面去幫着接待客人——正日子那日接待的事情,朱夫人已經請了南宮家北冥家兩家的夫人來日來幫着。不過曾家的姑娘們各憑愛好,也力所能及的在忙碌。
比如曾五,曾五就抓着曾二不讓她亂跑,一同在檢查曾二的那些繡品。看見哪裡不合適,趕緊讓曾二動手添上幾針,這個也有講究,不能讓旁人動手的。
現在曾家的人都知道,等到正日子的時候,這個排場一定特別大:那麼曾二這嫁衣的針腳是不是足夠細緻那無所謂,關鍵是可不能當着一羣人還有皇帝使者的面,做什麼彎身動作的時候,“嘎嘣”一聲裂了線,露出內衣來,那就足夠被整個京城的人笑話二十年了。
曾七在幫着曾二用雞蛋護理頭髮,曾八正在檢查曾二來日上轎前頭上身上的首飾和各種大小物品。這些東西都是有很吉祥的寓意的,倒時候如果不當心忘記了哪個,絕對不太好。曾七一邊忙自己的一邊指揮曾八。曾七說:“多準備幾個備份唄!”曾八就爬凳子去取上面的大箱子。曾七說:“等等,再查查,別把那邊的物品混進去了,簪子突然開始唱歌了,這可不好!”曾八又趕緊跳下凳子,先跟着查她們手邊的一袋子物品。
曾九捧着一本書坐在曾二和曾五前面,曾九在念婚禮順序,幫着曾二最後複習她明兒準備出場的幾個場合,以及對答的言語,務必不能說錯了話。當然婚禮這個場合,其實女方負責說的話也不太多,就連蕭弦那邊也沒有他的事兒,最忙的都是旁邊人。做個提線木偶什麼的大半日,然後到時候入洞房了,纔是他們自己發揮的時候。
曾二邊被曾五催着做手藝活計,邊被曾七鼓搗着腦袋,邊聽曾九唸書,抽空還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任務不包括出來陪酒什麼的。曾五說:“這都是男人的事兒!”曾二於是決定,還是準備一些防止醉酒的解酒藥,明兒見了給蕭弦。
另一邊,曾十一也已經捧着一本書等在旁邊了。她準備給曾二念律法,等曾九唸完了就接着念。雖然具體講,蕭弦和曾二都屬於“跳出五行外”什麼的,不過本地婚姻怎麼判,還是心中有數更好些。
另一邊曾十二正在氣餒,她歲數太小,八成不讓她出去了,又會是在看屋子陪弟妹什麼的。雖然有現場的錄像可以看,可是,還是比不上出去更熱鬧不是?!
曾六不在屋子裡。曾六人在廚屋呢,她正在檢查原料醬料是不是都齊了,正日子有好幾天的,食物的消耗量非常大。這些東西也不都是現場做的,到了時候一定會極忙極忙,有些東西就得提前做出半成品來,正好曾家也有地方放。
這樣的事情不能都讓曾六一個小姑娘做,曾家是請了外面的人負責的,只是曾六不放心,等到人走了之後自己忍不住又來檢查一遍。曾六做好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面突然走進個人來。
那人穿一身金閃閃的衣服,脖子上掛着一顆大珠子,曾六看着眼熟,恍惚知道這似乎是那日曾二從別的位面請來的客人。只是這人什麼來歷卻看不清了。那日一百來號人啊!曾六還從前受的教育,不太好意思直接盯着陌生的男人看。這時候就認不出。只看見進來的這個人很有些奇怪,他眼睛不大就和閉着似的,鼻子倒是一直在煽動,在使勁聞什麼,走路就好似是在用鼻子引路……曾六愣了一下然後就慌了:這是外男!這麼跑到內院了!
曾六愣了一下後,趕緊找廚屋裡的控制按鈕。曾家整個宅子內外不知道有多少機關設置。很快刷的一聲,地上升起一個籠子來,和前日抓白雲公主的那種籠子一模一樣的!蕭弦龜毛的在內外院都準備了這種防護措施,這大半年都沒有用上,這時候居然顯功了!
那人被罩了個正着。
曾六還沒來得及舒口氣,那個被籠子罩住的傢伙疑惑的上下看了看,然後伸出手,捏了兩下,兩下就捏出個人形大洞,他自己從洞裡鑽了出來!
曾六嚇得呆了,扭頭想跑。
曾六那邊一動作,安在曾家幾個屋子裡的風鈴,同時響起了警報。那個時候,曾三曾四曾十三個,正坐在一起,一臉嚴肅的討論,如果蕭弦以後膽敢如何讓自己姐姐傷心,他們怎麼教訓這個傢伙。
這個話題本來是有標準答案的:打斷他的狗腿!
無奈蕭弦的武力……拔柳樹什麼的……
於是曾三說:“……用蠻力是不行的!”
曾四爲難:“可是不能不教訓!”
曾十說:“……還是智取的好。”
曾三和曾四都看着最小的弟弟,目光中充滿期待。曾十說:“……我就是說說,我也沒想好怎麼智取……”
曾三泄了氣。
曾四說:“天生萬物,相生相剋,滷水點豆腐,不可能有人什麼都不怕啊!智取的關鍵是,找到他怕什麼!”曾四做了幾個月生意,陰險程度直線上揚。這一番話有板有眼的。
可惜他哥他弟都在拆臺。曾十說他的觀察:“沒看見好美色,好像不缺錢,有一陣子有點好名聲,後來突然又不好了。不想着當官,看不上貴人。對於他們那邊的科技首腦們也不巴結……酒色財氣功名利祿都不喜歡,這是無欲則剛是怎麼的?好似唯一的愛好就是喜歡喝蘑菇湯,我們總不能直接給姐夫下毒啊,多大仇這是?”
曾三糾正:“唯一的愛好是咱們家二姐。蘑菇湯也不是什麼蘑菇都愛吃,我看見有一家的糊辣湯,他特別厭惡的那種……”
這羣小朋友被矇蔽的簡直都不成了。蕭弦酒色財氣功名利祿都喜歡。但是人家是順着來的,一年喜歡一樣,然後感覺瞭解透徹了就興趣寥寥。於是顯得就跟什麼無欲則剛的人物一樣了。這三個小朋友經歷不足的很,愁了半日,沒啥主意。正在互相傻看的時候,突然聽到警報響了,連忙放下這事衝了過去。
那幾個女孩子也衝過去了。曾二頂着一頭散發和雞蛋清衝在最前面。她們都知道只有曾六在廚屋,面色都相當嚴肅。曾二遠遠的喊:“放下人質,別的都好談!”
曾六“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唰”的一下竄過,撲到曾二懷裡,頓時也抹了半身的雞蛋清。曾家的人隨後都到了,大家氣喘吁吁的怒視着,站成一排,有眼尖的一眼看見那個人形大洞,心就提到半空了。
曾三抖着手抓靴子裡的匕首。曾四袖子裡劃出一柄激光刀來。曾十趁人不注意躲在了樹後,然後快速跑出去,找人報信給不在院子裡的曾大和蕭弦。
曾二拍了兩下安慰妹妹,再擡頭纔看清這“入侵”的敵人是誰。曾二很無奈:“龍老大?你不是在天上不能變形麼?蕭弦和你們說好了的,你們答應不隨便下來嚇到人的!”
在場的氣氛終於鬆了一下。認識的?那就好說……
那邊的談話在繼續。這個金光閃閃的傢伙可不就是一條土豪龍?他咧着大嘴笑:“我帶着蜃珠呢,用蜃珠變的形,這個東西能用!我是在天上聞到一陣很好聞的味道……”
曾二翻了個白眼。在場的姑娘們閃避了。這時候曾大氣喘着趕回來了,蕭弦也到了,只是聽說沒什麼事,就沒進院子,在門口略站了站聽着裡面的動靜。曾二拉着妹妹退場。曾六倒膽子又大了些,聽說這就是先前那拍着翅膀的活壁虎,還好奇的回頭看了兩眼。
這天晚上,曾十穿着中衣從牀上爬起來,潛行半條街,去找蕭弦。他歲數雖然不大,一向循規蹈矩,十分自律。這一日是因爲準備做的談話十分關鍵,不得不破例一回。
蕭弦驚訝的接待了不到十歲的小舅子。這個臉上還有嬰兒肥的男孩子一本正經的看着蕭弦說:“我知道你很有本領,文武通才,更有神仙手段。但是,我告訴你,如果以後你膽敢傷害我姐姐,或者讓她傷心,我不管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夠,天上地下,我一定會用任何方法讓你這輩子都不開心!誰也不能傷害我們曾家的人!”
蕭弦的眼神很怪。
曾十卻相當嚴肅,他板着臉看坐在凳子上還比他高了一頭的能拔柳樹的人,問:“我說的就是這個,你有什麼問題麼?”
蕭弦咳嗽一聲回了神:“沒什麼問題。”他說。然後他覺得自己應該鼓勵一下這個看錶情即將被嚇哭都不知道怎麼鼓着勇氣走到這裡的曾二的弟弟。然後解釋一下,別給小孩兒留下什麼心理創傷。蕭弦說:“你,那個……說的,說的很好。只是,我今兒晚上已經聽見這段話整整三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