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見到陸祈墨,她要說什麼。
兩個人已無話可說,至少,她不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她做什麼事都按照自己的心。
吱呀一聲,沉重的雕花嗎木門被李女官和李公公合力推開,李女官衝着她笑了笑,偌大的御書房還是原來的樣子,陸祈墨坐在桌案前翻看着書頁,聽到腳步聲,他並沒有擡頭。
顧蕭漓緩緩一笑,清澈的眸光一動不動的凝視着他,俊美的容貌帶着幾分邪肆,黑眸如玉,輪廓分明,脣邊依舊掛着萬年不變的邪魅笑意,長眉一挑,笑道,“你來了。”
語氣如初,好似兩個人還似之前那般,沒有任何尷尬。
“陛下。”顧蕭漓施施然行了一禮。
門被李女官關上了,偌大的御書房,只有她站在地磚上,低垂着眸子不敢擡頭。
說實話,她害怕看陸祈墨的眼神,她害怕對上他的臉,不知爲何,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不該這樣吧。
“恆王來過了。”
“嗯。”
“他要娶你。”
“嗯。”
兩個人一問一答,高高在上的陸祈墨,睥睨着她,眼神裡說不出的複雜。
沉默的氣氛讓她覺得很壓抑,彷彿一隻手被人無情的抓住,她神色清冷、淡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你願意嫁給他?”
“嗯。“
她捏了捏裙子,不安的咬着薄脣,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好。”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陸祈墨傳來這個字,那一刻,她突然擡起頭,撞上陸祈墨的眼睛,她的心猛然一怔,低聲道,“我……”
“上次朕在樹林對你說的話……是真的。”
深邃的眉眼依舊帶笑,心卻像被刺痛一般,他凝視着顧蕭漓,輕笑道,“朕以爲……陸恆卿不會接受你,沒想到……”
“陛下,”顧蕭漓神情不變,空蕩蕩的御書房迴盪着她的那一聲,將二人的距離徹底拉開,兩個人之間彷彿隔着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心中皆是百感交集,無法言喻,她正色道,“蕭漓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垂青呢。”
帝王心不是她觸碰的東西,此時此刻,或許他真的不捨得放開她,可是過一段時間呢,誰能保證他不會愛上別的女人,他原來不也是很愛李越漓的嗎?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吧。
“你愛陸恆卿嗎?”陸祈墨突然開口問道。
“愛。”
“朕呢?”
“愛過。”
覺着自己真會耍滑頭,顧蕭漓啞然失笑,“陛下再糾纏這些問題有意義嗎?奴才要嫁給恆王是奴才自己的決定,奴才願意承擔一切後果,請陛下不要爲難恆王。”
“罷了,”陸祈墨笑着說,“朕只想弄明白。”
沉默了良久,他坐回了原處,提起筆道,“朕不會阻止你們。”
“多謝。”他謝的不是一個帝皇,而是陸祈墨,謝謝他的成全。
“還有,”顧蕭漓突然擡頭道,“陛下,江山密令的藏寶圖只有一半,蕭漓不知道另一半在哪,還請陛下不要尋找江山密令了。”
陸祈墨皺起眉頭,“嗯?”
“請陛下不要再尋找了,只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因此喪命,”顧蕭漓沉聲道,“至於江山密令,奴才一定不會讓它落入別人手中,請陛下成全。”
“你不會把它交給陸恆卿?”陸祈墨深邃的眼睛凝視着她。
顧蕭漓搖了搖頭,“奴才不會,奴才一定會阻止陸恆卿尋找江山密令,奴才答應陛下。”
他走到她的身前,取下懷中的一塊玉牌,掛在她的脖子上,“這玉牌從小跟着朕長大,就交給你了。”
顧蕭漓微微一愣,下意識的想要取下來,卻被陸祈墨阻止了,“戴着!這是命令!”
“陸祈墨。”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沒有任何尷尬,她脫口而出這個名字,無數個夢裡,她心心念唸的男子,此時就站在她面前,與她只有一步之遙,卻永遠到達不了。
“好好的,”他伸出手攬她入懷,彷彿很多次那樣,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好好的做他的妻子,我祝福你們。”
顧蕭漓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動盪的心平靜下來,雙手緊緊捏着那塊玉牌,強咬着薄脣,忍住噙在眼裡的眼淚。
他放開了她,脣角依舊掛着邪魅的笑容,那樣的笑容讓她無法看不明白,陸祈墨所有的情緒,掩飾在他的笑容裡,她不懂他的心,不明白他的情,也無法接受。
他的目光最終將目光落在奏摺上,“你走吧。”
“奴才告退。”顧蕭漓低着頭,慢慢的退出了宮殿,轉身的那一瞬間,她毫不遲疑的踏出了門檻,至此之後,她的生命裡再也沒有陸祈墨,只剩陸恆卿。
婚事訂在下個月月初,爲了方便顧蕭漓出嫁,陸祈墨竟然讓她以李府義女的身份,賜給陸恆卿做正妃,此事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反對之聲一浪高過一浪,李府的一個小小義女,怎麼配得上高貴血統的恆王陸恆卿,陸恆卿力排衆議,堅持要娶顧蕭漓,再加上陛下賜婚,朝野反對之聲才被壓了下來。
顧蕭漓正靠在榻上看書,看累了閉上眼,迷糊間聽到腳步聲,一睜開眼,陸恆卿坐在不遠處看着她,“醒了?”
“嗯?”她倏然起身,揉了揉腦袋,“我怎麼睡着了。”
他順手脫下外衣放在一旁,拉着她的手道,“用過膳了嗎?”
顧蕭漓點了點頭,指着桌上的青瓷碗,“吃了,吃飽了才睡着的。”
她吐了吐舌頭,陸恆卿淡然一笑,顧蕭漓爲他倒了一杯茶,兩個人隨便說着一些話,天色慢慢晚了,陸恆卿站起身,轉身離去,顧蕭漓起身相送,一切自然。
“蕭漓。”背影深沉的陸恆卿,終究忍不住回過頭,望着她的眼睛,“婚事你不用操心,我會辦好的。”
“嗯,我知道,”顧蕭漓笑着說,“我知道你能擺平,我一點也不擔心。
”
陸恆卿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我一定會娶你,我說到做到。”
“嗯。”她送她出了門,關上門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陸恆卿愛她,真的愛她,她也愛着他,她只用等着成爲他的新娘,只要等到哪一天,一切的糾纏都結束了。
她不由自主的握住懷中的玉牌,腳步沉重的坐在榻上,不知爲何頭覺得很痛,玉牌上刻着陸祈墨的名字,已有年歲侵蝕的痕跡。
他愛過誰,爲誰心痛過,她不知道。
沒有什麼好糾纏的了,他註定是呼風喚雨的王者,而她,終究要成爲別人的妻子,守着她愛的人,過着她想要的日子,她的力量太過渺小,她無法扭轉乾坤,只能拼命的守護着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無論是陸祈墨、或是陸恆卿,還是顧靜風、顧昭雪,都是她想要保護的人。
既然如此,索性拋開一切,拋下她曾經的執着,安心做陸恆卿的棋子,縱然前途坎坷,風聲鶴唳,她也要堅持下去,那些擾亂她的心的人,那些還未有結局的故事,不應該存在的想法,就讓她全部留在孤寂的皇城裡吧。
她知道,那個皇城裡住着她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人,他註定是孤獨的王者,而她,終將忘記一切,徹徹底底的離開那裡。
第二日管家一早來敲門,顧蕭漓正穿戴好,只見管家帶了不少家丁前來,人人手上捧着一摞書,管家道,“姑娘,這是王府歷來的開銷賬目,還請姑娘過目。”
顧蕭漓望着那一堆賬目,不由覺得頭疼,隨後笑道,“我會好好看看的。”
“奴才領姑娘去珍寶閣看看。”
顧蕭漓衣衫肅靜,容貌清麗,在一種包羅萬象之中,走進了代表着恆王府女主人身份的珍寶閣,管家一一介紹道,“這是珍寶閣,裡面放着歷年來的王府所得的珍奇異寶,請姑娘盤點。”
“我會好好查看的。”顧蕭漓略略一掃,溫柔的笑道。
“姑娘,”管家緩緩上前,把一個托盤交給她,“這是王府的田契地契,以及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名單,都在這裡了。”
顧蕭漓接在手裡,突然感到有重東西壓在她的手上,手一陣灼熱,她知道着碰着的不僅是陸恆卿的家業,還有自己的家,她微微一笑,“我一定會認真處理的。”
管家慈和的一笑,“府中上上下下一直希望王爺能早日立正妃,幫着王爺整理家業,姑娘能成爲王爺的正妃,真是太好了。”
顧蕭漓突然一怔,低聲道,“側妃娘娘不幫着王爺料理家務嗎?”
管家的臉色有幾分尷尬,笑着說,“姑娘,您是側妃娘娘的妹妹,但奴才看的出來,王爺對姑娘很是上心,所以纔將這些事交給姑娘處理。”
顧蕭漓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陸恆卿對顧昭雪畢竟沒什麼感情,加上顧昭雪身份特殊,若把事情嫁給她,恐怕日後麻煩不斷。
管家又笑道,“日後若姑娘有不明白之處,大可問奴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