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漓啞口無言,失神的將目光凝在手指尖,只聽沈長歌痛哭流涕的嚎啕道,“顧蕭漓,你好狠的心,說!是誰指使你的!”
她雙手藏在秀忠,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明白,原來那兩個小丫鬟說李貴妃要陷害沈長歌,不過是說給她聽的,誰知道她自個兒說會啊,偷偷的去琴房,果然見到李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鬼鬼祟祟的,沈長歌如此逼問,不過是想利用她揪出李貴妃。
顧不上臉上的疼痛,顧蕭漓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雙手覆地,沈長歌暗暗的掐着她的大腿,疼得她眼淚直流,顧蕭漓強咬着牙,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奴才是冤枉的,奴才只是路過琴房。”
她不想成爲沈長歌對付別人的棋子,她不會這麼做。
顧蕭漓擡起頭深深的凝視着陸祈墨,想從他的眼中探出什麼,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一旁的陸恆卿冷如萬載玄冰的目光中,夾雜着無盡的疑惑。
他定不會相信這件事跟她有關,顧蕭漓面色蒼白,脣邊時時含着笑容,眼光越發的堅韌不屈。
“帶下去。”陸祈墨冷冰冰的吩咐道。
剎那間,顧蕭漓的心急速下沉,全身驟然一冷,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帶着難以置信和詰問,爲什麼?爲什麼他不信她?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這種人……
顧蕭漓深吸一口氣,一旁的沈長歌捏着她的皮肉,一股鑽心之痛傳來,她卻絲毫沒感到身體上的疼,原來,最痛的是心。
她失神的垂下了頭,頓時伏地,一滴搖搖欲墜的眼淚始終沒有流下。
陸祈墨的神情說不出的複雜,權衡利弊之後,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選擇,陸恆卿不明所以的向他投來目光,冰冷的寒光透着凜凜之氣,他靜靜的看着陸祈墨,在場左右人,恐怕也只有他,明白他的用意。
這是一場生死之賭,一着不慎滿盤皆輸,陸祈墨是聰明人,自然懂得取捨。
顧蕭漓沒有任何表情,默默地沉思了良久,被刑部的侍衛架起拖了出去,顧昭雪投來憂心忡忡的目光,她視而不見,腦海裡想着那一夜,他親手爲她擦藥,他是堂堂帝王,竟然親手爲她擦藥,那一夜,她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那麼安穩,可是,可是如今,原來一切都是夢。
顧蕭漓垂着頭,她無法相信陸祈墨竟然會這樣,侍衛衝上來將她的雙肩架住,顧蕭漓沒有反抗,任憑他們把她綁起來。
沈長歌低垂着眸子,勾起薄脣,她笑的極爲寡淡,隱藏着一絲詭異。
突然,就在此刻,人羣中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陛下。”
沒想到竟然是李貴妃走了出來,她穿着一襲寶藍色錦袍,裙裾下襬繡着五色祥雲綵鳳,熠熠生輝的裙襬,明眸皓齒,溫柔嫵媚,“陛下,臣妾認爲此事跟顧公公無關。”
陸祈墨冷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說,“哦?愛妃有何證據?”
顧蕭漓隱隱的看了李貴妃一眼,杏目柳眉微微彎
起,儀態萬千的道,“陛下,顧公公只是去了琴房,又有誰能證明她在琵琶上做了手腳呢,再者,他爲什麼要毒害婉貴人,毒害婉貴人對他有什麼好處?這些都是疑點啊。”
陸祈墨慵懶的靠在龍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饒有興趣的挑眉道,“這件案子交給刑部處理,愛妃無需多言。”
“陛下,”李貴妃並沒有退縮,她走上前拿起那把琵琶,笑意寡淡的道,“請陛下給臣妾一點時間,臣妾一定查明真相。”
聽李貴妃這麼說,陸祈墨挑起長眉,笑道,“好,既然愛妃這麼有把握,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愛妃處置,愛妃可不要讓朕失望。”
顧蕭漓伏在地上,她眉頭緊皺,陸祈墨帶有磁性的聲音,說不出的邪魅而戲謔,他隱隱覺得,是他故意安排這一出,把罪名推到她的身上,這才引出李貴妃多管閒事。
李貴妃面容沉靜,笑的雲淡風輕,回頭望向太醫,“王太醫,你說這琵琶弦上有劇毒,敢問是什麼毒呢?”
王太醫琢磨了一會,方纔拱手道,“回貴妃娘娘,是斷腸草。”
李貴妃含笑點頭,衝着大傢伙說,“本宮執掌後宮多年,後宮從未出現戕害嬪妃一事,往日在西岐,本宮雖不說治理後宮井井有條,卻從未出現半分紕漏,本宮承蒙陛下厚愛,賜予執掌後宮之權,再加上舉國遷都,本宮一直擔憂後宮出事,因此在各宮設定了暗衛,此事陛下是知情的。”
李貴妃此話一出,沈長歌大吃一驚,猛地擡起頭,她臉色略顯蒼白,不安的情緒被陸祈墨看在眼裡,陸祈墨的脣邊依舊掛着好看的弧度,“沒錯,朕確實授意李貴妃設立暗衛。”
此言一出,衆人一陣譁然,要知道,在後宮設立暗衛,雖然保證了各個宮裡的安全,只不過,豈不是宮中的嬪妃都被監視了?
李貴妃瞧出了衆人心裡不安,嘆聲道,“暗衛雖然保護各宮,可大部分都是女子,所以宮妃們不必驚慌。”
陸祈墨冷冷笑道,向李貴妃點頭示意,“繼續說。”
“陛下,臣妾在後宮設立暗衛,只不過是爲了保護嬪妃妹妹們的安全,爲了後宮穩定,今日出了這種事,臣妾不得已纔將此事抖出來,還請陛下傳召各宮暗衛,是非黑白,一問便知。”
沈長歌狠狠的擡起頭瞪了李貴妃一眼,千算萬算,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跌了,她眉心緊蹙,一直低着頭,掩蓋着心裡的不安。
不過一會,李貴妃傳召了宮中上上下下幾百個暗衛,好在陸祈墨的妃嬪並不多,新一輪的選秀還未開始,宮中的妃嬪都是原來西岐的老人了,李貴妃從容淡定的掃了一眼衆人,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們知道什麼,通通說出來。”
暗衛大多數都是女子,幾個人面面相覷,只見跪在最前排的女子擡起頭,“回貴妃娘娘,奴婢是負責保護宛福宮的,奴婢今夜見到婉貴人身邊的丫鬟曾偷偷去過琴行。”
“胡說什
麼?”沈長歌高聲厲斥道。
“婉貴人何必這麼緊張呢,”李貴妃不動聲色的挑起美目,“暗衛是不會騙人的,聽她把話說完。”
暗衛得了李貴妃的命令,繼續說,“奴婢偷偷的跟蹤那丫鬟一路去了琴房,見到那丫鬟鬼鬼祟祟的在琴絃上擦了些東西,在此之前奴婢見到李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如畫拿走了一把琵琶。”
宛蕭漓突然一驚,如畫正是當日那個嚼舌根的宮女,她上次明明跟另一個宮女說,李貴妃要在沈長歌的琵琶弦上下毒,難道是真的?可是方纔看沈長歌的表情,分明是沈長歌安排的一出好戲,讓自己誤以爲李貴妃要害她,從未爲了自保抖出李貴妃,可現在看又不是這麼回事。
如畫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低聲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如畫是奉了本宮的命令,去琴房拿本宮的鳳谷琵琶,”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從李貴妃的眼睛裡閃過,她擡起頭看向陸祈墨,“陛下,鳳谷琵琶是陛下親手所贈,臣妾準備在今日當衆贈給婉貴人,聽聞她琵琶彈得絕世無雙。”
陸祈墨讚賞的點點頭,“愛妃有心了。”
顧蕭漓頓時明白了,原來,沈長歌在琵琶弦上下毒,藉機扯出自己陷害李貴妃,沒想到被李貴妃倒打一耙。
“臣妾今日還準備用鳳谷琵琶彈一曲的,只不過聽到婉貴人這麼好聽的琵琶聲,臣妾萬萬不敢獻醜了。”李貴妃含羞的垂下頭,以手扶額,十分羞澀。
陸祈墨冷冷的打量了一眼沈長歌,冷笑了一聲,“長歌,你蓄意在李貴妃的鳳谷琵琶上下毒,沒想到誤傷了自己。”
“陛下,”沈長歌顫聲道,“臣妾沒有啊,臣妾怎麼敢暗害貴妃姐姐呢,臣妾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李貴妃的父親是西岐的丞相,如今真相大白,立刻抱拳站了出來,“陛下,此等蛇蠍婦人,妄圖謀害貴妃娘娘,還望陛下嚴懲,以正後宮。”
李丞相字字雪亮,落入陸祈墨的耳朵裡,他薄脣輕抿,顧蕭漓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他滿身夾雜着寒氣,眼底的冷漠無以復加,顧蕭漓在心底嘆了一聲,後宮的明爭暗鬥,他又豈會不明白呢,只不過,礙於各方勢力,不得已要仔細權衡。
顧蕭漓轉眼看向陸恆卿,她深深的感覺到,這件事跟陸恆卿脫不了干係,她曾經聽顧昭雪提起過,西岐的丞相原本準備將女兒嫁給恆王,支持恆王的,沒想到卻被先帝賜給了陸祈墨,丞相的女兒就是眼前這位千嬌百媚的李貴妃。
陸祈墨淡淡的看着李貴妃,漫不經心的開口,“即今日起,婉貴人貶爲答應,幽禁宛福宮,非詔不得外出。”
幽禁?顧蕭漓見他眸中的冷意愈發深邃,她無奈的嘆了一聲,後宮這趟渾水,誰能獨善其身呢。
沈長歌跪在地上,她沒有喊冤,因爲她知道再怎麼喊冤也沒有用,李貴妃有丞相的扶持,而她呢,她什麼也沒有,憑什麼跟李貴妃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