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被嚇得手臂一縮,下意識立正站直。
齊璞瑜抿了抿脣,不動聲色地將人拉到主位上坐下,偷偷眨了下左眼。
“好戲纔開始,坐好了。”
他二人先前在御花園中散心,殊不料突然碰見柳芷若。
柳芷若爲力爭上游,顯然做過功課,在玩樂一途上頗有心得,手中還拿着一支燕翅風箏,說是要來御花園去去今年的晦氣。
未曾想不過半個時辰,晦氣便自動找上門了。
風箏還沒有放起來,姚月兒先行一步,帶着自己的丫頭過來找鐲子。
二人狹路相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明譏暗諷,起先齊璞瑜與齊尚還聽得有趣,但等到柳芷若身上掉下鐲子來,事情便變得不那麼有趣了。
明譏暗諷變成了破口大罵,恨不得把對方十八輩祖宗那點偷雞摸狗的小事都挖出來,就爲了壓對方一頭。
兩邊人先前還忌憚着他們,但過了片刻,彼此動了真火,便誰也顧不得誰,直恨不得將對方罵到無地自容才肯罷手,足有半個時辰,御花園中無人敢靠近。
馮九卿等了偌久,等到戰火已經延燒得滿宮上下無人不知了,才輕挪慢搖地走了過來。
“說說,是怎麼回事?”馮九卿氣勢沉重,眸中波瀾不驚,語氣卻帶着幾分怒意。
“你們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秀女,身爲天家女子,竟然當着皇上的面口出惡言大呼小叫!成何體統?看來這宮裡的規矩你們是半點都沒有學到是嗎?”
姚月兒一臉氣憤,“太后恕罪,月兒絕不是故意的,是——”
“就是她故意挑事!”柳芷若搶下話頭,跪着上前,委屈地紅了眼睛。
“太后,今日奴婢帶着宮女來這裡玩耍,也沒礙着她,她突然跑過來冷嘲熱諷也就罷了,最後竟然還栽贓我偷了她的鐲子,要打要罵!”
柳芷若素來是個多話的,最懂得先發制人,一開口便沒有給姚月兒插嘴的機會,一股腦兒將心中的“委屈”竹筒倒豆子似的都吐了出來。
“大家同是秀女,誰也壓不着誰,她不過就是仗着自己身後有姚太妃,一貫的在姐妹面前作威作福,今日是越發得了勢了,也不知收買了哪個宮女將鐲子放在奴婢身上,竟是要折殺奴婢呢!”
“奴婢雖然出身不如她貴重,卻是自小受教,豈能偷她的鐲子?再說我家中也不缺這點東西,勞什子的破爛 貨,也不知是不是他姚家從哪兒收來的,誰稀罕?”
因怕不夠真實,還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那力道,讓不小心看見她動作的齊璞瑜都嘴角一抽,心照不宣地同齊尚交換了個眼神。
柳芷若哭唧唧地伏在馮九卿膝蓋上,道:“太后,奴婢冤枉啊,還請太后明察,還奴婢清白!”
馮九卿就眼睜睜的見她一步一步跪到了自己面前,都有些愣住了。
這丫頭……戰鬥力驚人啊!
姚月兒都被她的話說蒙了,現場沉靜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你胡說!我纔沒有栽贓你!”
“這鐲子我昨兒就掉了,一路找來都是有人見着的!何況昨日我也只同你在御花園見過你,我倒還沒懷疑到你頭上,是你不打自招,如今到來排擠我了?未免太不要臉!”
姚月兒眼睛都紅了,倒比柳芷若還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可柳芷若是什麼人?
齊璞瑜親自挑選入宮的丫頭,自然不會差,當即冷笑。
“你這話倒有意思,先說鐲子昨兒掉了,又說昨兒只和我見過面,這不明擺着暗指是我偷了你的東西嗎?當誰聽不明白呢?揣着明白裝糊塗,舌頭嚼爛了根子,壞了心腸的僞君子,整日淨想着算計別人,你姚家還能不能好了?”
姚子晉貪污之事在前,這句話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故意提起舊事,罵她整個姚家品性不端呢。
齊璞瑜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姚月兒震驚地看着齊璞瑜,卻見齊璞瑜一聲輕咳,叱道:“放肆,皇宮大內,哪裡來的這些渾話,別髒了皇上的耳朵。”
齊尚天真地眨着眼睛,“啊?什麼渾話呀?尚兒沒聽懂~”
他們……他們!姚月兒眼眶越發紅了,“我沒有撒謊,真的,我的鐲子真是昨日掉的,我真的沒有撒謊……”
眼見着人被生生罵哭,齊璞瑜身爲男人,也是在不好多笑,忙正色道:“秀女入宮不久,這偷盜之事不可縱容,卻也不可冤枉了人,太后,此事你看如何處理纔好?”
馮九卿不動聲色,卻道:“那鐲子在哪兒呢?先拿給哀家看看。”
鐲子已經到了姚月兒的手中,姚月兒忙不迭將鐲子奉上,眼巴巴地瞧着馮九卿,只希望她能“大發慈悲”,還自己一個清白。
不想,馮九卿見到鐲子的第一句話竟同柳芷若差不多。
“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尋常人家出個二三十兩銀子便能拿下的東西,應該犯不着偷吧?”
這不擺明了就是偏袒柳芷若嗎?!
姚月兒絕望地看着她,“太后!便是如此不值錢的鐲子,我又何至於拿她去栽贓人?因是舊年故物,不忍棄的,所以才腕上帶着的,懇求太后明察。”
馮九卿無語片刻,“你急什麼,哀家何時說了這是你栽贓的?”
事情鬧了這麼久,姚若華還沒有出現,看來姚家送她進來也不過是當個活靶子罷了。
那姚若華那日到底……看的是誰?
馮九卿若有所思,姚月兒期冀地看着她,見人沉默半晌,乃道:“昨日 你既是在御花園丟的東西,具體什麼時候,當時御花園可有其它人?”
姚月兒身體微僵,苦澀地搖搖頭,忽地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
“雖沒有其它人,可我掉了鐲子是有回來找的,當時雪良人也是看見的!”
哦?又牽扯上了江如雪?
這小小的鐲子本領倒是不小,馮九卿掃了眼還憤憤不平叉腰站着的柳芷若,轉眼看向齊璞瑜。
“攝政王可有什麼好法子,可以釐清真相?”
齊璞瑜想着看好戲,冷不防馮九卿突然將問題拋給了她,那眼中的狡黠挑釁再明顯不過,不禁一笑。
“既然要釐清真相,自然是要將人都叫過來問上一問。”
“那就派人請雪良人過來,”馮九卿對着齊尚挑眉,“皇上以爲如何?”
齊尚懵懵懂懂地點頭,“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