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長街兩側,鱗次櫛比的酒樓茶館、小巷暗道,無一人敢開門,可每個人卻都聽到了外面的砍殺聲。
不知那一戶人家不慎遭了秧,屋中燃起了大火,全府老小都倉促從後門離開,卻被正在廝殺的神武軍與禁軍嚇個正着。
“啊!”
恐慌的驚叫從四面八方傳來,神武軍嫌它刺耳,末路之時,揚起長刀就要給自己拖個陪葬,那猙獰可怕的刀刃嚇得百姓下意識閉上眼。
忽地,一隻火紅長劍不知從哪裡躥了出來,一把將那神武軍打飛,直直在街上滾了十幾米遠,當場沒了氣。
馮九玉頂着一張冷漠的臉,將劍撿了起來,掃了眼怔住的百姓,“去院子裡待着,等聲音散了纔出來,雪還沒化,大火燒不死人。”
說完,他的人已經像是一股旋風般消失在原地,繞過小巷,直逼朱雀長街,卻在甜水巷外看見一個手執長槍的年輕人。
長槍如火,虎虎生風,耍得眼花繚亂,竟讓四五個神武軍都不敢近身,馮九玉本要上去幫忙,那人去嗤了聲,不耐煩地拿着長槍橫掃,用蠻力將人直接給掀飛了出去!
“煩啊!”趙子明長槍一頓,寒眉冷豎,氣得大罵,“這些人都他孃的是不怕死是嗎?”
柳長青拿着弓箭從巷子裡鑽出來,往遠處射了一箭,正中一人咽喉,而後笑道:“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自然知道無路可走,只能拼死一搏,越是像你看起來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越是容易成爲人質目標。”
趙子明竟有種被安慰的錯覺,挑眉一笑,嘚瑟道:“那說明本英雄魅力出衆,總算回頭可以像父親邀功參軍了,嘿。”
柳長青嗤笑,擡眼一看,卻見馮九玉慢悠悠地向他們走過來,衣上鮮血豔紅如火,整個人不僅沒有煞氣,反而又風流了幾分。
“不錯啊,這杆長槍耍得倒是威風,是個將軍種。”他馮九玉調侃道。
“你怎麼還在這裡?”柳長青奇怪道:“王爺不是說讓你先入宮嗎?”
“那也得入得了才行,”馮九玉擡擡下巴,讓他們看看這四周,“神武軍都在往宮城褪去,定然是將皇宮當成了最後的據點,死守不放,現在過去,只能對着宮門發呆,等攝政王吧。”
趙子明揉了下胳膊肘,轉將目光放在了滿街屍體上,頓時有些五味雜陳,“京畿繁華之地,天子富貴腳下,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嘖。”
“皇上還太小了,”柳長青低聲道,“東華如今的將領捉襟見肘,除了攝政王和他的幾個副將,京中禁軍將領也都被下了藥,皇宮裡更不用說,少年可欺,所以姚家纔敢這麼肆無忌憚、”
三人沉默,少年天子,坐位不穩,必然動亂頻生。
“天子總會長大的,”趙子明沉聲,“東華銳士不少,這次不過在毒上被人坑了一道,否則憑禁軍英勇,怎麼可能讓他們侵入皇宮?吃一塹長一智,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馮九玉也笑,“你們別忘了,還有個步珏步侍郎在雲丹求學,等他回來,或許,東華就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柳長青拉緊弓弦,大步走了出去,“在那之前,我們先想辦法闖進皇宮再說吧!”
“哈,來了!”
皇宮門前,並不如皇城邊上讓人敬畏,神武軍死守皇宮,劉宏、李密聯手,卻不敢輕易動彈,畢竟那裡面放着衆多公卿重臣,還有皇上、太后,若是逼急了,只怕會拉出一兩個來祭天。
是以皇宮門前竟陷入僵持,而皇城的戰爭卻兇惡很多,守住皇城的神武軍個個都能以一當十,與禁軍不想上下,何況還是死傷最爲慘重的攻城戰。
自古攻城,哪一場不是用死亡和屍體堆積出來的?
但好在,就算姚子睿招來兵馬三千,臉上神武軍一千,卻沒有經過訓練與配合,馮宇讓人先以箭陣打亂對方的攻勢,再讓五萬禁軍分頭攻城,逐個擊破,很快便拿下了正東方城牆。
而南北兩方,則是齊璞瑜帶着薛放出奇制勝。
有馮宇的大部隊在前方吸引視線,齊璞瑜將被困在山中半個月正滿腹恨怒的禁軍分成兩撥,直接以長繩貫鎖之法上了城牆。
薛放憋了半個月的火氣,這會子終於可以徹底發泄下來,殺得眼睛通紅,拉着繩子飛下城牆張口便是臭罵,“敢坑老子!這些個殺千刀的土匪一個都不要放過!叛黨雜碎,誰讓人逃了,老子要治他的罪!”
同行禁軍轟然爆發一聲怒吼,“報仇雪恥!”
神武軍被那似乎要同歸於盡的氣勢嚇了一跳,禁軍更是個個像殺神,而且似乎還不怕毒藥了,頓時嚇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最終,卻還是逃不過奔赴黃泉的命運。
而另一邊,齊璞瑜讓千戶拿下北牆,他卻策馬來到了正東朱雀大街前,絡繹不絕的散兵、騎兵,扮成百姓的奇兵也都慢慢聚攏在宮牆之下。
齊璞瑜擡頭,看着那宮牆上面露猙獰的神武軍,慢慢閉上眼睛。
他忽地想起自己多年前回到京城的情況,他一路星夜兼程,就爲了見到兄長最後一面,可最後見到的卻是他躺在棺槨中,了無生息。
他本就奇怪,爲什麼讓他當攝政王的聖旨會提早發出,現在終於明白了,是他猜到了什麼。
身體每況愈下,他既然能夠讓前大理寺卿去調查姚家,又怎麼會想不到自己被人下了毒?
而現在,姚家又要對他選中的繼承人下手,他決不允許!
“王爺!”馮九玉遠遠朝他揮手,“我聽見城門攻破的聲音了,現在還不進去嗎?”
“再等等,”齊璞瑜睜開眼,凌厲的目光穿過那扇高大的宮門,似乎已經看到了行政殿上的危機重重,慢慢收緊了拳頭,“再等等。”
要等什麼?
馮九玉滿臉莫名。
正在這時,他看見一輛馬車從長街另一方奔了過來,駕馬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董泰若,那馬上的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了。
馬車停在了衆軍之後,董泰若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轉身放下矮凳,將馮宇扶了下來,白髮蒼蒼的人看起來步履蹣跚,走路時手腳都在輕輕抽搐,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可那雙眼睛卻沉得可怕。
“父親!”馮九玉迎了上去。
馮宇卻沒有回答他,他看着那扇緊閉的宮門,白眉緊蹙,“宮門還沒開,可有人出來交涉過?”
“沒有,”馮九玉道,“王爺說等。”
馮宇沉吟片刻,無奈點頭,“是隻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