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
魏公公的新決定讓陸參謀長甚是不解,但他畢竟是職業軍人,世襲軍戶出身,所以儘管這個命令很殘忍,但還是無條件服從了公公的新決定。
聯隊長馬文慶則是輕嘆一聲,並沒去勸自家的表外甥別犯了天和,只是默默退下部署。
這就是馬文慶的識趣之處了,雖說他是魏公公的三表舅,是長輩,可隨着魏公公官做的越來越大,麾下兵馬是越來越多,權威也是越來越重,馬文慶難免有了“懼上”之意。
再說,他這三表舅也是拐彎抹角認來的,可不能真當自個是根蔥了,因而沒道理爲些不相干的人惹着了魏公公。
二呆子說什麼就什麼吧。
“十三叔,那些個野人能夠撐到現在,也算是勇士了,是不是可以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人沒想到的是魏學文竟然爲野人求起情來。
“正因爲他們是勇士,所以十三叔纔要殺光他們。”
魏公公饒有深意的看着自己的堂叔伯大侄子,他相信在學文成長的過程中,一定會明白十三叔的苦心。
.......
“公公有令,一個不留,統統殺光!”
“公公有令,一個不留,統統殺光!”
十多個傳令兵在叢林中穿梭,將最新軍令一字不漏的傳到達小隊一級。
聞聽此軍令,早就叫這些天的搜捕圍剿搞的精疲力盡的皇軍官兵們頓時興奮起來,看向前面被圍的野人個個眼中冒光。
一個不留就是幾百顆腦袋,一顆腦袋就是份軍功呢。
臺灣義勇軍和各鄉的治安隊也收到了這個命令,但這個命令卻在這兩支人馬中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反響。
各鄉治安隊都是由“熟番”組成,他們和漢人親近,不但接受了漢人的存在,也接受了漢人的生產生活方式,並且大多數都和漢人聯姻,會說漢話。如果不是還保留舊有的姓氏,外人是很難分辨他們是否是漢人的。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熟番們才受到了山林中的生番襲擊,概因在那些生番眼中,熟番都是背叛了祖靈的遺棄之人。只要生番下山獵草,熟番和漢人一樣就是他們的獵物。
所以,熟番們對生番是深惡痛絕的,他們巴不得皇軍能夠掃蕩乾淨生番,從而能夠讓他們和漢人一起去開墾那些被生番佔據的肥沃土地。
如此一來,各鄉治安隊自然是全盤接受皇軍的命令,把生番殺光是符合他們利益的。
但對臺灣義勇軍而言,這個命令就讓不少人糾結和痛苦了。
唐卡做爲義勇軍的首領,內心深處其實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的妻兒被皇軍控制做爲人質,迫使他不得不爲皇軍效命;另一方面,他骨子裡流淌着的畢竟是平埔人的血,他很難毫無愧疚的將殺害自己的族人當成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這種情緒幾乎也籠罩着每一個臺灣義勇軍的士兵心頭,這也是爲何皇軍嚴令他們不得放走一人,並且讓他們自我監督的重要原因。
頭人和剩餘的族人已經被徹底包圍,如果這個時候頭人可以投降,皇軍也願意接受他們的投降,對於唐卡他們而言,自然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沒有人願意幫助外人消滅自己的族人,更沒人願意幫助外人滅自己的族。
唐卡一直在抱有這方面的幻想,他甚至準備親自勸降頭人他們。但皇軍的這條最新軍令徹底粉碎了他的幻想,也讓他和族人們陷入巨大痛苦之中。
“隊長,真的要幫漢人殺光我們的族人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在問他的隊長,也是他的叔叔唐卡。
其餘的族人都在看唐卡,他們都想知道唐卡的答案。
唐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呆了很久,最後,輕聲對自己的侄兒說:“你希望你的祖母死去麼?你希望你的弟弟死去麼?”
十七歲的少年搖了搖頭,他已經是割過草的勇士,是大人了,他知道叔叔在告訴他什麼。
其餘的族人都轉過了頭,他們也都有了答案。
“隊長,以後我們還是不是平埔族祖靈的子孫了?還是說我們以後是漢人了?”十七歲的少年在猶豫之後又問了叔叔一個問題。
唐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
軍令下達之後,參戰的皇軍官兵和臺灣義勇軍及各鄉治安隊便調整了部署,做好進攻的準備。
被圍的平埔野人們顯然注意到了包圍他們的漢人軍隊要開始發起進攻,他們中的多數人咬牙切齒的拿着手中武器,準備和敵人做最後的搏鬥。
也有一些則是眼神呆滯的無力坐在地上,連日的飢餓和不斷的被攆被殺已讓這些野人們失去了過往的驕傲和勇氣。
他們已經絕望,如果漢人的士兵能早點衝上來殺了他們,對於他們或許纔是最好的解脫吧。
“都起來,都站起來,你們在做什麼!”
羅達奧憤怒的拿起刀鞘抽打着身邊兩個不願起身戰鬥的族人,可那兩個族人卻跟個石頭人一樣任由他抽打,卻是動都不動一下。
“懦夫是沒有資格受祖靈接引的!”
憤怒的羅達奧猛的揮刀想把地上那個失去勇氣的族人砍死,用他的鮮血告訴其餘人:只有戰鬥,才配做族人,才配受祖靈的接引!
“羅達奧!”
阿加農及時制止了羅達奧,他緊緊的握住羅達奧的手,朝他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由他們去吧,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反正,他們也活不了。”
羅達奧“哎”了一聲,狠狠跺了跺腳把刀放了下來。
“看來,這裡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了。”
阿加農看向被漢人軍隊佔據的獵場方面,面露痛苦之色。
那裡,不但有祖靈的祭祀所在,更有平埔人的祖先埋骨之地。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死在獵場,感受到祖靈的召喚,感受到祖父和父親的召喚。
但現在,他不得不和最後的族人一起被困在這懸崖邊上,他的夢想也不可能實現了。遠處的獵場上空,黑煙正在升騰着。
該死的漢人軍隊燒燬了他們的祭祀所在,砸爛了他們祖先寄骨的陶罐。
那裡,已經完全被摧毀,完全被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