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有綠頭鴨的鴨毛漂浮在水面上，盪出一波一波的水紋。
海東青飛回到小格格的肩膀上，用鋒利的喙清理着被風吹亂的毛髮，小格格伸手拍拍牠的腦門，這隻天空霸主竟然很乖巧的抻抻脖子，還把頭湊到她身邊轉來轉去，求安慰求撓撓。
“你呀你呀，哪還有點萬鷹之王的樣子！”小格格哭笑不得的幫牠撓癢癢，忽然想起丈夫不正是和這隻海東青一樣？
在外邊披荊斬棘幹出一番大事業，回到家裡卻像個小粘人蟲一樣圍着自己求抱抱求貼貼……
劉毓文走過來，看到海東青，衝牠招招手，海東青只是歪着腦瓜乜了她一眼，拍拍翅膀飛起來了。
“咋還走了？”
“還不是看到小富婆來了，有些害羞嘛！”小格格笑着咯吱她一下，“說真的，你真的把鄭桐放下了？”
“放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家蔣碧雲都捨下臉面不要，拿肚子裡的孩子當人質，我也不能爲了那個眼鏡仔逼着人家一屍兩命吧！”
“你這麼想就對了，好男人遍地都是，等回去讓你哥給你介紹！”小格格很大氣的拍拍小姑子的肩膀，“我們家毓文這麼優秀，還愁找不到好老公？”
“那是！”劉毓文得意一挑眉毛，我嫂子級別太高，顏值能打十分！
我再差也能打個八分！
怕啥！
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都瞎了死光了！
海東青又飛回來，緊貼着毓文的頭頂飛過去。
吧嗒一聲，一隻吱吱亂叫的耗子掉在她腳下，嚇得她一蹦！
海東青落在小格格的肩膀上，衝劉毓文滴滴叫！
你臉色太不好了你！
吃點好東西補補！
“你個壞蛋鳥，看我不打你……”劉毓文氣呼呼去追海東青，海東青拍拍翅膀飛起來，繞着她頭頂轉來轉去，不時發出快樂的滴滴聲。
哈哈，抓不着！
“哥你看海東青身上好多傷口，有一條險些把肚皮都劃開了，牠到底經歷了什麼……”
小格格架着海東青回到家裡，孩子們都醒了，正圍坐在桌邊大快朵頤，她把丈夫叫到一邊，手捏着海東青的身體，翻開羽毛給他看。
“我的天！”
劉衛東這纔看到厚重羽毛下面那一條條可怖的傷口！
我的海東青，究竟是和什麼樣的對手戰鬥過！
被人按着的感覺很不爽，海東青好幾次都要支棱起來，被劉衛東給按了下去。
海東青這下乖乖的躺在窗臺上，翻着眼珠子，像個引頸就戮的傢伙一樣一動不動接受主人的檢查。
“爸爸大鳥怎麼了？”小不點抱着飯碗跑過來，見大鳥身上全是傷，嚇了一跳，她放下飯碗，一把抱起海東青，傷心得哭了起來。
海東青就這麼任由她抱着，也不反抗，反而有些親暱的把頭在她胸前蹭了蹭，滴滴叫上一聲。
“估計是金雕或者大𫛭之類的猛禽，才能把牠傷成這樣……”小格格嘆了口氣，讓女兒把海東青放開。
“嗯！”小不點一鬆手，海東青拍拍翅膀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又落在小丫頭的肩膀上，歪着頭去啄她的馬尾辮。
“嘻嘻爸爸媽媽你看，大鳥喜歡跟我玩！”
“是啊是啊你利害！”小格格一臉無奈的看着頑皮的女兒，我怎麼生了這麼個人來瘋！
“叔叔阿姨，可不可以讓弟弟妹妹們在草原上多待幾天啊，我們還沒玩夠呢！”
老大的“安答”帖木兒吃得小嘴流油，跑過來，提起袖子擦擦嘴，一臉央求。
“這個怕是不行，明天一早就得走，等到十一月份放假叔叔再把他們送過來好不好？到時候你們就可以隨便玩了！”
“啊……十一月份啊，還有兩個多月……”帖木兒一臉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安答，老大隻能拿筷子蹭腦門。
爸爸媽媽決定的事情，我也沒辦法啊！
這一夜對孩子們來說很漫長，已經很冷很黑了，孩子們還在外邊樂此不疲的玩着騎馬打仗的遊戲，等到劉衛東把孩子們一個個叫進屋子裡，命令他們睡覺的時候，孩子們一個個都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不想回家！
不想上學！
想留在草原上陪姥爺！
“乖聽話，玩玩就行了唄，人要是不學習，就成了睜眼瞎，以後大馬生病了你都不知道給他們吃什麼藥。”
小格格哄着最難伺候的老二，諄諄善誘，小不點眨眨大眼睛，“不會的媽媽，大馬身體棒棒，不用吃藥也不生病！”
“你是不是今天就不想睡覺了？”小格格一瞪眼，好說歹說不行是吧！
“不睡啦，我還沒去看師傅師孃呢！”
“那你白天都幹什麼了！人家這個點都睡着了！”小格格實在有些摟不住火！
“白天要抓緊時間玩啊！”小不點振振有詞。
“那好，過來穿衣服，咱們去看你師傅師孃！”
小不點歡呼一聲，劉衛東走過來，接過女兒，“你睡吧，我領她去。”
“還真去啊！”
小格格只是一句氣話，沒想到父女倆都當真了！
“哈哈，豈不聞曾子烹彘的故事？”劉衛東拉着女兒的小手往外走，“答應孩子的事情就必須辦到，給孩子們樹立一個良好的榜樣，這樣孩子將來也能成爲一個言而有信的人。”
“好吧服了你們倆了！”
“爸爸真厲害！”小不點樂得攥了一下小拳頭！
“那是，你媽傻乎乎的可好忽悠了！”劉衛東哈哈一笑，抱起女兒，“跑嘍跑嘍，去看師傅嘍！”
天氣已經漸漸涼了，木匠活也幹不了多久就要返回東北老家了，諸葛師傅和媳婦剛剛收拾好工具準備睡覺，就聽到遠處傳來稚嫩的喊聲！
“師父，師孃！猜猜我是誰！”
“是妍妍！”
兩口子一喜，急忙推門一看，一個小小的身影便撲過來！
“妍妍你不是去京城上學了嗎，怎麼回來了？”
諸葛師傅一把把她抱起來，捏捏她的小臉，一臉心疼，“瘦了……”
“師父師孃我好想你們啊，上次走都沒給你們道別，你們生沒生我的氣啊！”小不點嘴甜，三下兩下就把老兩口忽悠得笑容滿面，“不生氣不生氣，師父怎麼會生寶貝的氣呢！在學校上學有沒有人欺負你？”
“哼哼，纔沒有，都是我欺負別人，師父我和你說我們育紅班的老師傻乎乎的可好玩了……”
小不點坐在炕頭，諸葛師傅拉着她的小手，臉上帶着笑聽她講學校裡的故事，而師孃則翻箱倒櫃找好吃的。
兩口子都把這丫頭當成了自己的親女兒對待，那天得知孩子不辭而別後，當師孃的還抹了半天眼淚。
現在小不點回來看他們了！
“師父師父，我還畫畫了呢，老師說我畫得好，把我的畫掛在牆上……”
“妍妍這麼厲害呢！”當師孃的找出不少好吃的，擺在炕上，抱起她親了一口。這孩子……
太招惹稀罕了！
“都是師父和師孃教得好！”
劉衛東坐在一旁，拿眼睛瞟女兒。
小嘴巴巴的，真能哄人開心！
“妍妍今晚別走了，跟師孃睡好不好？”
小不點歪着頭看爸爸，劉衛東笑着點點頭，“那就有勞你們了，對了你們東北家裡的地址在哪，等我有空帶着孩子去登門拜訪……”
“我們家在瓦房店樑家營子，你開車進了縣城一直往北走，沒多遠就到了……”
“你們那產蘋果吧！”劉衛東笑道。
“對對對，現在產的都是國光，我家裡也種了幾棵，到時候給妍妍做蘋果醬吃！”
“好噠好噠！”
小丫頭一聽有好吃的，立刻揮舞着小手大聲喊起來。
劉衛東把孩子留在這，自己回了家，小格格頓時笑噴了，“哥你說好的送孩子過去，這下還真送過去了！”
“我不是尋思着他們倆和咱家妍妍親嘛！”劉衛東倒不擔心女兒，而是看看其餘幾個小崽子，“都睡着了？”
“嗯，老四也睡着了，剛纔鬧，非要找姐姐……”小格格拍拍睡熟的女兒，“你說毓文會不會……”
“放心吧，那丫頭比咱們想象的要堅強！”劉衛東躺下來，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在廠子裡給她找一個，她也老大不小了……”
“今天我看到你那羣小兄弟了，我看鐘躍民不錯，小夥子長得很帥，要不給他倆？”
“不行不行，躍民那小子一身桃花債，咱們可別把她往火坑裡推。”
劉衛東連連擺手。
鍾躍民：感覺有被冒犯到！
“噢，我就是說說，毓文條件好，找對象不是什麼難事，倒是那個蔣碧雲，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蔣碧雲是比較有心機的那種，這幾年看鄭桐發展好了就往上湊，至於她肚子裡的孩子，說是鄭桐的，我看鄭桐老實巴交的那樣，估計也……”
兩口子躺在被窩裡閒談，不提防一個小東西蛄蛹蛄蛹爬上被子，伸出小手，堵住兩人的嘴！
老四生氣了！
大半夜的聊什麼聊！
不讓寶寶好好睡覺！
“過來吧你！”劉衛東一把抱住老四，把她按進被窩裡，“哈哈抓到了！”
老四樂得直拍小手，趴在劉衛東寬闊的胸膛上，長長打了個哈欠。
“睡吧哥！”
“晚安媳婦！”
第二天一大早，小不點拎着一個小盒子，蹦蹦躂躂從師傅師孃住的蒙古包裡跑回來。
兩口子站在門口望着遠去的徒弟，淚灑衣衫。
“你可真是的，故意去逗你師傅師孃，讓他們替你牽腸掛肚的！”小格格一臉無奈的看着女兒，小不點把眼一瞪，“哼哼，我看看我師父師孃不好嗎？”
“好好好，你個祖宗啊，抓緊進屋收拾收拾東西咱們要回去了！”
小格格催促道，一聽說回家，小不點臉上頓時晴轉陰了！
“不想回去！”
“那也不能一輩子都在草原騎馬打仗啊！”小格格蹲下來，“你看爸爸媽媽這麼笨都考上了大學，你呢現在連個小學生都不是，將來考不上大學，這不是向全國的小朋友說，我們家妍妍不行，連個大學都考不上，還不如她爸爸媽媽呢！”
“我纔不笨，師父師孃、姥爺爺爺都說我聰明呢！”小不點的爭強好勝之心頓時被勾起來，“我要超過爸爸媽媽，我要考上一個好大學！”
“這就對嘛！有道是青出於藍，爸爸媽媽都沒考上清華，我家妍妍比爸爸媽媽聰明，將來一定能考上清華的！”
“嗯嗯！”小不點心中閃過兩個字！
清華！
我一定要考上哼哼！
“想考上清華，這個是目的，達成這個目的呢就要先拆解目的，謀劃方法，從小學到高中，要念十二年才能參加高考，而你們現在連小學都沒上呢！”
小格格坐在車裡，抱着女兒，諄諄善誘，小不點一聽，長長嘆了口氣，“十二年啊！”
“對呀，不過妍妍不用怕，這十二年都有寒暑假，你可以回去看姥爺！”
“那還怪好的！”小丫頭噗嗤笑出聲來，搞得小格格也笑，這個熊玩意！
我咋生了個這麼個貨！
“那媽媽你沒事的時候教我們學習吧！”小不點拉着老母親的手搓來搓去，小格格的手心現在還留有當年放羊時握鞭子留下的老繭。
“寶貝真乖，這麼快就知道學習了！”小格格親了她一口，“老大，珊珊，你們倆別裝睡了，都聽到沒，只要你們好好學習，你們就可以要一樣獎勵！”
“真噠真噠！”小不點一聽更來勁了！
“媽媽我可不可以要你那件大紅色的嫁衣？”
小格格腦瓜子嗡的一聲！
你厲害！
“好啊，那件衣服就是留給你們幾個將來結婚穿的。”小格格抱緊女兒，這是我的寶貝，我懷胎十月生下的，也許是生的時候出了點紕漏，導致有一萬個心眼子！
根本算不過她！
“不過那件衣服很沉也很大，你要多吃飯，長高高，將來才能穿得上啊！”
“嗯嗯，媽媽我保證好好吃飯，長得高高大大，將來穿着那件漂亮衣服去……”
“去幹啥？”
“媽媽討厭！”小不點臉一紅，拍了她一下。
小格格笑得前仰後合！
這孩子太好玩了！
到家之後孩子們都累了，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劉衛東剛想進門歇歇，電話就嘟嘟響起來。他接起來一聽，臉色頓時沉下來！
“媳婦我出去一下。”
“這都天黑了你還去哪？”小格格覺得丈夫開了一天車，早就累得不行，應該早早歇息，怎麼剛回來又要去應酬？
“還不是那個李援朝……算了你先睡吧，等回來我再跟你說。”
“好吧，哥你早點回來！”小格格把丈夫送到門口，看着他打着手電，匆匆離去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
這個男人，爲了我，爲了孩子們，爲了這個家庭，實在太辛苦了！
糟了，忘記讓阿爸照顧海東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