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東正坐在家裡，閒來品茗，扇着扇子悠然自得的欣賞窗外的風景。
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這還沒到春天呢，你就把扇子搖起來了，熱得發慌嗎？”小格格見丈夫坐在牀邊，一邊喝茶一邊搖扇子，笑得不行，這傢伙，越來越能裝了！
劉衛東繼續搖扇子，“想當年諸葛丞相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現在也是我劉諸葛出山，打下一個商業帝國的時候了！”
“對對對，我哥最厲害了，比諸葛丞相都厲害！”小格格捏捏他的肩膀，“只可惜啊人家諸葛丞相有劉皇叔三顧茅廬請他出山，我們家劉諸葛只能坐在四合院裡喝開水。”
“開玩笑！”劉衛東一挑眉毛，指指窗外，“請我出山的人，不就來了嗎？”
“媽耶還真來了！”小格格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嚇了一跳！
這不是……
王廠長！
您老也太應景了吧！
“衛東啊，廠子那邊都火上房了，你還坐在家裡搖扇子！”王廠長推門進來，和小格格打了聲招呼，直接坐在劉衛東對面，抓起茶杯一口乾了，他提起袖子擦擦嘴，“別在家窩着了，走，去廠子開會去！”
“不急不急！”劉衛東反倒拿捏起來，“所謂事有輕重緩急，廠子爛包那麼多年，豈是一兩個小會就能擺平的？還是坐下來喝點涼白開吧！”
“你還有閒心喝水呢，我現在飯都吃不下去！”王廠長氣得直跺腳，臭小子你就裝吧！
“看看，老王躁動了不是？每逢大事要有靜氣……”
“你可別跟我扯蛋了，抓緊走！”王廠長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提起劉衛東的衣領往外拽！
“等等等會，我的扇子……我媳婦親手給我做的……”
劉衛東被王廠長給拽了出去。
“唉！”小格格笑着搖搖頭，我哥這次裝得有點大哦！
不過也好，最起碼他以後會越來越受重用的！
這麼多年，我哥終於熬出頭了！
不容易啊！
小格格想到這裡，忽然覺得五內翻涌，她急忙推開門，蹲在地上乾嘔半天。
“又有了？”周蓮萍領着孩子走出來，看到她這副模樣，笑問道。
小格格臉一紅，輕輕點了下頭。
廠子辦公室裡，大大小小的頭頭都來了，每個人都人心惶惶，最近廠子裡變動太大，好幾個廠長都被拿下，有幾個甚至直接被送了進去。
往日裡杜廠長提拔起來的那些幹部們一個個囂張跋扈，如今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他們怎麼上來的，自己心裡最清楚！
上頭不追究還好辦，要是追究起來，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杜廠長更好。
李主任的座位也空着，這貨沒想到只是送了點禮，就把自己也給送進去陪杜廠長了。
“咳咳，都別吵了，開會開會了！”王廠長戴上眼鏡，坐在正位，他清清嗓子，“下面公佈一下人事任免名單，杜子義、杜子濤、杜子龍，你們三個的科長職務被罷免了，會後去勞資科辦理清退手續，任命劉衛東爲軋鋼廠廠長，任命謝志恆爲冷軋廠副廠長，接替劉衛東同志的工作……”
劉衛東臉一沉，怎麼把我給放到軋鋼廠了？
“等等！”劉衛東站起來，“領導，我這個人才疏學淺，資歷不夠，無法勝任軋鋼廠廠長的職務，請組織上另選高人吧！”
“劉衛東你幹什麼，又跟我搗亂是不是？”王廠長瞪了他一眼，“坐下！你的事咱們會後再說！”
他扶了下眼鏡，“我們今天主要的任務是商議一下如何擺脫困境的問題，我去過部裡了，人家已經明確他們手裡也沒錢，暫時不能給我們撥款救濟，接下來咱們廠就要靠自己了……”
衆人都聽得心驚肉跳，知道廠子虧損，卻沒想到虧損竟然這麼嚴重！
有些廠子已經達到了資不抵債的地步！
路線問題……
去一邊吧！
飯都吃不上了，還談什麼路線！
“我也不知道撥款什麼時候能下來，”王廠長悶哼一聲，“現在咱們賬面上只剩下一點錢，還有從老杜家裡抄來的七八萬塊錢，這樣吧，會後大家把各個廠子裡家庭困難職工的名單報上來，先用這點錢給他們解決一下困難，其餘人發揚一下風格，再咬咬牙堅持堅持。”
“我沒意見！”劉衛東首先表態，我們冷軋廠不存在困難職工！
衆人都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他看，劉衛東被看得心裡有些發毛，乾脆低下頭，在會議本上畫起了小烏龜。
“那就先這麼辦吧，散會，劉衛東留下！”
王廠長瞪了他一眼，擺擺手。
“你小子是不是鐵了心和我唱反調？你也不算算你們冷軋廠才幾個人，軋鋼廠有多少人？還不幹……這是高升你不懂嗎？”
王廠長來了個先聲奪人，劉衛東打了個哈欠，“廠長你別拿我不識數，軋鋼廠人是不少，但那是人嗎？”
“不是人是啥？”
“那是上萬張等着吃飯的嘴啊！”劉衛東誇張的比劃了個手勢，“我又不是耶穌基督，能用五張餅兩條魚餵飽上萬人。”
“我也沒那本事……”
兩人都沉默了。
“行吧，你願意幹就繼續在冷軋廠幹，可這錢……你得幫我想想辦法！”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面對幾萬張嗷嗷待哺的嘴，王廠長也是乾瞪眼。
前任老杜只考慮自己平安退休的問題，以各種理由推脫，給工人們畫大餅，說上頭馬上撥款下來，讓大傢伙再堅持堅持……
他倒是沒堅持住，先進去了。
“實在不行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劉衛東見時機成熟，湊到王廠長身邊，把早已寫好的一套方案遞了過去。
“你小子早有準備，跟我倆玩心眼是不是？”王廠長急忙抓過來，翻看一遍後，眉頭皺得更深了！
“劉衛東，你有幾個腦袋，竟然敢明目張膽的私分公家財產！”
“什麼叫私分公家財產？我聽說人家草原那邊都把奶牛承包給牧民了！”劉衛東振振有詞，“廠子里人浮於事，大傢伙幹好幹壞一個樣，幹多幹少一個樣，一個個都在磨洋工，又不能用剋扣工資開除員工那套加強管理，你說該咋辦？”
“反正這麼幹就是不行！”對於劉衛東提出的由員工承包企業，上繳固定利潤，剩下的全都歸廠子的辦法，王廠長心裡着實一動！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廠子不是毀在了生產上，而是管理方面！
開除員工？開玩笑呢！
企業是工人所有，工人是企業的主人，哪有企業開除自己主人的道理？
所以這麼多年來廠子一直人浮於事，員工渾水摸魚，上班打牌跑破鞋，用飯盒偷菜偷飯偷零件，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再加上這些大大小小的領導們一個個懷着私心，把自己的子侄親戚輩一個勁的往廠裡塞，有些甚至還提拔到重要崗位，這幫人水平差不說還一個個專橫跋扈耀武揚威，搞得廠子內部烏煙瘴氣！
不下狠茬子好好整治一番，我看京鋼離關門不遠了！
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這些趴在集體身上吸血的蛀蟲們怎麼活下去！
“大包乾這事就不要跟我談了，我這不通過，上級也不會批准的，現在咱們談談加強員工管理這件事……”
王廠長沉聲說道。
劉衛東看看時間，“下班了，您自己談吧！”
說完不等王廠長迴應，他轉身就跑！
別人翹班……
我憑啥翹不得？
古德拜啦王廠長！
不按照我的辦法，那您自己想招去吧！
反正我們家又不缺錢！
劉衛東一溜煙回了家，小格格看到他就笑。
“笑什麼？”劉衛東被媳婦笑得心裡發毛，急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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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諸葛今天又給你們廠子出了幾條錦囊妙計啊！”小格格給他遞來一杯水，劉衛東接過來，“甭提了，出師不利，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算了！”
這一天天的！
早上還躊躇滿志，想要創建什麼商業帝國，晚上回來就要剃光了出家去！
我哥簡直是要把我笑死！
“沒事的哥，告訴你個好消息！”小格格強忍笑意，湊到他耳邊嘀咕一句，劉衛東頓時大喜過望，抱起她原地轉了個圈，“太棒了，咱們家又要添丁進口了！”
“唉，那兩個都頭疼死我了，再來一個，還不得要咱們倆的老命！”想起女兒和兒子，小格格連連嘆氣，這不倆孩子又被公爹帶到傢俱廠玩去了。
“爸爸你看，爺爺給我做的！”想啥來啥，小正傑舉着一架造型精美的木頭飛機，歡呼着跑進來，身後跟着妹妹小玉妍，小不點也有了新裝備！
一輛做工精緻的木頭自行車！
小不點兩隻小腳搭在地上，像划船一樣推着車子往前跑，小嘴裡還發出嘟嘟的聲音，看上去很是那麼回事。
老木匠一臉笑容跟在兩個孩子身後，小心伺候着，生怕磕了碰了。
“姑姑陪我一起玩！”
見小彩娥放學回來，小不點站起來，大聲喊道。
“唉！”小格格一看到這倆貨，就是嘆氣！
又不能消停了！
“我去哄他們吧！”見媳婦又有了身孕，劉衛東主動承擔起照顧孩子們的重擔，小格格輕輕吁了口氣，“還是我哥疼我。”
他來到外面，沒想到老木匠一把推開他，“孩子我來帶吧，你進屋該幹啥幹啥去！”
劉衛東強烈支持老爹的建議，鑽進後廚，拿出籃子，衝小格格使了個眼色，“走，媳婦，咱們買菜去！”
“嗯！”
小格格抿嘴一笑，就你們小的能玩，我們大人就不能出去玩？
走嘍逛街去嘍！
“哥你聽說了嗎？軋鋼廠從年後到現在都沒開工資，家家戶戶都沒錢了。”迎面遇到一大爺進門，小格格壓低聲音嘀咕道。
“那秦淮茹家的孩子不是要受苦了？”
“我和你說開工資的事，你惦記人家秦淮茹幹啥！”小格格白了他一眼，“我聽說秦淮茹和一大爺鬧掰了，因爲一大爺沒錢給她花了……”
“你從哪聽說的這麼多？”
“周姐告訴我的啊！咱們這院子裡的事她都知道……”
“沒想到周姐還是個八婆……”
“八婆是什麼？”
“豬八戒你知道嗎？他媳婦就叫八婆。”劉衛東順嘴胡謅。
“噢……”
一個敢胡咧咧，一個就敢信。
倆人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破衣爛衫的老頭在門口轉悠，乍暖還寒的春風吹在他身上，凍得他一陣陣哆嗦。
這個人……
劉衛東掃了他一眼，怎麼感覺……
好像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