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你去看看鍋裡的水燒開了沒，媽要洗洗頭髮！”
眼前一晃，韓琦筠坐在自家那個窩棚裡，手拿着一把木梳，梳理着長長的頭髮，衝他喊道。
看到這一幕，劉衛東眼淚頓時就下來了，嘴裡喃喃自語，“媽，水燒開了，我幫您洗頭吧！”
“不用，等將來你長大了，娶了媳婦，就幫你媳婦洗頭吧！”韓琦筠衝兒子一笑，又望了一眼窗外，“外邊來人了，好像是你媳婦，你出去迎一迎。”
“嗯！”
他邁開腿，剛想往外走，卻是怎麼走也走不動。
“奶奶我們回來嘍！”
門吱嘎一聲開了，小格格抱着老大老二從外邊走進來，小不點掙脫母親的懷抱，一把衝到韓琦筠懷裡，韓琦筠抱起小不點，親了好幾口，“真是奶奶的心肝寶貝，餓不餓，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去……”
劉衛東定定的看着這一幕，分不清眼前這一切是現實還是夢境。
樹梢上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鳥叫，把他從夢中驚醒，劉衛東伸手去抓母親的衣袖，卻是抓了個空。
“媽……”
望着遠處山坡上母親的墳塋，劉衛東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滾，他使勁摸了一把臉，喃喃喊了一聲。
“哥……”小格格也醒了，神色有些迷茫，“我剛纔夢到婆婆了。”
“我也夢到了。”
“婆婆和你說什麼了？”
劉衛東把剛纔做的夢講了一遍，小格格搖搖頭，“我夢到的和你不一樣，我夢到我幫婆婆梳頭，老大和老二跑進來，手裡還攥着倆蛤蟆……”
蛤蟆？
“我也夢到奶奶了……”小不點紅着眼睛，委委屈屈爬起來，走到兩人中間坐下，一鬆手，一隻後背疙瘩溜秋的癩蛤蟆呱的一聲跳出半米遠，把倆人嚇了一跳！
還真是蛤蟆！
“奶奶不讓我玩蛤蟆……”
劉衛東長吁一口氣，冥冥之中母親陰靈不遠，還在記掛着這一大家子人。
劉寶慶眼睛也是紅紅的，上了車後老爺子不住扭頭看亡妻的墳塋，嘴脣蠕動着，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劉衛東領着家人，在四合院門口就下了車，他可不願意再去酒店遭二遍罪。
進得門來，劉寶慶就把家人都叫到一起，說了剛纔自己做的夢。
“爸你也夢到我媽了？”劉衛東問道，老頭嗯了一聲，復又變得惆悵，“夢到是夢到了，又被你媽一頓數落，以後這煙我是不抽了，再抽等我沒了，去見你媽時，肯定沒我好果子吃。”
劉衛東和小格格相視一笑，這老太太，管的真夠寬的。
彩娥自然也夢到了，只有小正傑沒夢到，或許是夢到了被他給忘了，一家人都沉浸在這奇異的遭遇中，感慨良多。
“老兒子，去給你奶奶上柱香，讓她老人家保佑你將來考大學！”小格格捏捏老三的耳朵，吩咐道。
老三倒是聽話，撅着小屁股爬上櫃子，抽出三根香，點燃了，插在香爐裡，小嘴還碎碎念。
“你剛纔說啥了老兒子？”小格格把他叫過來，問道。
“蛤蟆！”老三有些生氣的喊道，這一下把家裡人喊蒙了，和蛤蟆有啥關係？
“媽你不知道，我和我哥抓了蛤蟆沒給他玩，他向奶奶告狀呢！”小不點哈哈笑，小格格臉色一沉，抄起雞毛撣子，“我讓你們玩蛤蟆，那是哪門子的蛤蟆，分明是癩蛤蟆，有毒的！”
三個孩子一窩蜂似的奪門而逃。
老木匠也真是聽媳婦的話，收拾收拾煙笸籮菸絲菸葉什麼的，一股腦都塞進竈坑給燒了，從此以後不再抽菸，甚至還把劉衛東的煙給禁了。
“哥瞅見沒，這纔是真愛啊！”
小格格看着竈坑裡呼呼燃燒的菸葉，感慨道。
“是啊，從現在開始，我爲你戒菸，你爲我戒酒，咋樣？”劉衛東故意拋出這個話題，小格格白了他一眼，“行啊，沒毛病，你抽多少煙我就喝多少酒咋樣？”
“嘿嘿……”劉衛東干笑兩聲，“我覺得這樣不好，咱們還是煙照抽酒照喝，畢竟人生需要一點樂趣嘛！”
“這纔是我老公該說的話！”小格格親了他一口，不提防被外面跑進來的兒子女兒看到，小正傑大喊一聲爸爸媽媽親嘴呢！
然後後腦勺就被妹妹來了一下！
“蠢哥哥真是蠢得要命！”
“這幫孩子，多可愛！”看着自己此生最得意的“傑作”，小格格露出幸福的笑容。
有我老公，有我的孩子陪伴我，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至於房子什麼的……
四合院住得很舒服，幹嘛要自討苦吃去住什麼賓館？
除非腦子有病！
休息了一會後，劉司機又匆匆跑去上班了，他要去見亞琛大學派來洽談合作的校董，爲此還很騷氣的換上一套西服，打了髮蠟，搞得跟電視機上的帥氣奶油小生一樣。
“你個騷包！”小格格促狹咯吱他一下，揶揄道。
劉衛東一挑眉毛，扭着八字步走了兩圈，把老婆孩子笑得肚子疼。
“不跟你們扯淡了，我得抓緊去了，今晚不一定能回來，媳婦你們早點睡，別等我。”
“嗯，劉司機你悠着點，要是有勾搭你的小妹妹，你就幫我賞她一個大嘴巴！”小格格隔着窗子大喊。
“放心吧，保證把她的小臉抽得五彩斑斕！”
劉衛東走出四合院，老木匠正搓着紙卷懷念旱菸的味道，孩子們打開電視機看起了動畫片。
“我也該學習了！”
小格格在外屋坐下，抓起一本《千金方》，翻看起來。
腦子裡卻始終縈繞着中午時的那個夢。
人死後，當真有靈魂存在嗎？
劉衛東剛到廠子，就被王廠長叫了過去，亞琛大學的校董奧托·馮·霍夫曼先生早已經在會客室等候了。
劉衛東看着桌牌上的名字，心中暗道此人還是舊德意志的容克軍事貴族後裔呢！
“你好，非常高興與您合作！”霍夫曼首先站起來，和劉衛東握手，用一口怪味漢語說道，倒是搞得劉衛東一頭霧水，和我們合作你很高興嗎？
抱歉，你高興的太早了！
“霍夫曼先生，既然我們能坐下來洽談合作，相信我們雙方都是帶着足夠的誠意來的，我先說說我們的條件吧，我們需要建設一個機械製造的專科學校，需要貴方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
“我們的利益呢？”霍夫曼馬上打斷劉衛東的話，商人愛財，他們也不是人道組織，整天全球亂跑搞慈善。
“與我們合作，共同開闢大陸市場。這就是你們的利益。”劉衛東言簡意賅說道，“大陸現在有十億人，想想看這個市場有多大？”
霍夫曼低頭想了想，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其實我正是爲這個市場而來的，親愛的劉，在我們德國人看來，你們華夏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之一，你們聰明、睿智而且有着悠久的歷史，我願意和你們一起合作，創辦這個學校！”
“好，預祝我們合作順利！”劉衛東也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了他的要求，關鍵是……
紅星廠沒出一分錢！
原本劉衛東以爲這次談判會非常艱難，沒想到三言兩語，就和德國魏德曼教育集團達成了合作協議，由他們出資，紅星廠出場地，雙方合作建設一個高水平的理工科教育實訓基地，爲京鋼集團零部件廠培育現代化人才。
學期分三年，第一年是德文基礎培訓，需要去亞琛大學本部去就讀，第二年是理論教學，第三年則是上機實踐。
魏德曼集團就一個要求：任何人不準干涉學校正常的教學秩序！
對於此次合作，包括王廠長在內的上級都非常非常滿意！
引進外國優秀教育資源……口號裡不都是這麼喊的嗎？
爲了在東方這個廣袤的市場建立起一個標杆，拓展市場，魏德曼集團排除專人對包括教育場地、教育設施和師資力量乃至於學員的住宿和飲食等方方面進行全程監督，一絲一毫都不能差！
劉衛東更是沒想到傳說中的德國標準竟然如此苛刻，光平整教學用場地就被人家提出了二十多條建議，最後魏德曼集團乾脆自己上手，從亞琛本部派遣建築專業的學生前來現場指揮，把衆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幫學生也都是實心眼，對建築質量嚴苛到每塊磚頭的誤差不超過一毫米！
劉衛東干脆組織所有工人去工地參觀人家德國人是怎麼蓋房子的。
工人們看完後都大受感動，這大熱天瞧把人家孩子曬得，頭髮都發黃打綹了，一把火都能點着！
劉衛東黑着臉告訴工人們，人家老外的頭髮就是黃的。
同時王廠長也做通的上邊的工作，將這個夜校形式起家的學校定名爲“京鋼工業高等專科學校（籌）”，性質爲公辦大學，參與到全國統招範圍內，籌備期爲三年，從三年後開始正式招生。
學院內預設十二個專業，分別是機電、鋼鐵冶煉、電氣自動化、數控、食品工程、高分子化學等等，畢業之後直接安排進廠工作，算是解決了絕大部分學生的就業問題。
現在廠子的規模越來越大，產品種類也越來越多，但是最掙錢的廠子還是人家劉衛東手下那幾個，這就讓很多老幹部心裡不是很舒服，他們開始琢磨把京鋼拆分成幾個大廠，順便把劉衛東手下那幾頭現金奶牛劃拉到他們手裡。
不過現在王廠長支持劉衛東，他們還沒膽子那麼幹。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會放棄這個想法，這幫人開始遊說上級，說什麼京鋼集團現在規模太大，必須進行拆分云云，搞得廠子裡烏煙瘴氣，小道消息滿天飛。
劉衛東也聽到了不少風聲，不過他並不在意。
幾條小泥鰍而已，還想着翻起什麼大浪？
“大哥，我這正上課呢，你就把我叫回來，有啥事？”韓翠蘭被他叫回來，劉衛東指着資料庫，“集團宣傳口的副廠長老黃，勞資口的汪主任，還有其餘那幾個人，你都知道名字，把他們的黑歷史找出來，寫成材料交給我。”
“哥你不不會是要……”
“哼哼，他們都騎到你哥脖子上耀武揚威了，還不讓你哥修理他們一下？”劉衛東哼了一聲，“快點去幹，不然這個月扣你工資！”
“你真是的，這點小事也來麻煩我……”韓翠嵐嘴上抱怨，心裡卻美滋滋，我哥這是信任我才把這麼重要的活交給我！
親不親自家人嘛！
“對了哥，邢四叔打電話說申請做人蔘滋補酒，問你啥時候給批一下。”韓翠嵐唸叨一句，扭頭一看，人家劉衛東早走沒影了！
我這個哥啊！
一天天的就知道瞎忙！
劉衛東回到家裡後，孩子們竟然乖巧的坐在書桌旁學習，讓他大爲感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們好好學習，等下爸爸給你們做好吃的。”劉衛東吩咐一句，拎着公文包進了裡屋，老木匠今天沒有出去幹活，正盤腿坐在炕上，卷着紙卷懷念旱菸的味道。
“爸，你要是沒事就帶着孩子們出去玩玩，別每天窩在家裡。”劉衛東扯過椅子坐下來，打開公文包，拿出厚厚一摞文件，和老爹說道。
“年紀大了不願意動彈……”老頭嘴裡嘟囔兩句，但還是起身下了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零票數了數，衝孩子們喊了一聲。
“這老爺子……”劉衛東笑着看着老爹領着三個小孫子小孫女出去玩了，笑了笑，自己說上一萬句也不如我媽說上一句，這不昨天去上墳時老太太託了個夢不讓他抽菸，今天就乖乖把煙戒了。
人家是真愛啊！
劉衛東翻看着手裡這份與魏德曼集團的合作協議，經過系統的翻譯後，上邊的字體已經從德文變成了漢文，他看了幾遍，挑出幾個小問題，用筆在上邊畫了個幾個圈，準備明天拿回廠子給王廠長批閱。
韓翠嵐匆匆跑進來，“哥你快去廠子看看吧，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劉衛東臉色一沉，這幫狗東西，到頭來還是給我抹眼藥，下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