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關你師公的。”
提起丈夫，吳懿平情緒有些低沉，“我託人打聽，說他當年被下放到隴西的山丹軍馬場了，這些年來音訊皆無，我尋思着你們倆能不能陪我去去一趟，他要是活着最好，要是死了，我也給他盛斂個屍骨，做一份妻子當盡的責任。”
“隴西？”
“對。”
“老師你看，我媳婦剛剛生了孩子，身體還沒恢復，不宜太勞累，要不我陪你去吧，咱們早去早回。”劉衛東想了想說道，小格格也想跟着去，但是看看躺在炕上蹬腿踹被放聲大哭的二兒子，終究還是無奈點了點頭。
有這幾個小崽子牽絆着，她哪也去不了！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咱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吳懿平辦事情向來麻利，她抱起小不點親了一口，“丫頭，奶奶去找你爺爺，你要乖乖的聽你媽媽的話，知道了嗎？”
“嗯嗯，我可聽話了！”小不點拉着她的手，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奶奶也要乖！”
“奶奶知道了，真是好孩子！”
吳懿平真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親了又親，這才戀戀不捨的推起自行車離開。
“去隴西？”
鍾躍民、張海洋、鄭桐等人一聽頓時沸騰了，一個個求着他帶上自己。
“咱們是去給吳教授尋親的，又不是組團旅遊，再說了現在天寒地凍的……”劉衛東實在想不明白這幫傢伙怎麼就那麼愛遛躂，老老實實待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不好嗎？
“不行，你不帶我去今天我就躺在你家門口，誰也甭想進，你也別想出！”
鍾躍民這個人，做事向來隨心所欲，見劉衛東不肯帶他去，乾脆耍起了無賴。
“好好好，去去去，不過你們只能坐車廂裡，被吹着凍着我可不管！”
“哈哈太好了！”
鍾躍民樂得一蹦三尺高！
“奎勇，我去外地幾天，你好好教三哥開車，以後你們運輸隊有大用處呢！”臨行前劉衛東把李奎勇叫到身邊，仔細叮囑幾句，李奎勇嗯嗯點着頭，“其實三哥這人蠻聰明，教一遍就會了。”
“那倒是，我三哥那人……”劉衛東頓了一下，“有內秀。”
“東哥別嘮了，再嘮都晌午了！”見兩人磨磨唧唧沒完沒了，鍾躍民催促起來。
“可不是，都給我嘮餓了！”張海洋跟着幫腔。
“那我先走了！”劉衛東和媳婦孩子揮手告別，小不點跑過來，拉着他的手，大眼睛裡噗噗的掉眼淚，“爸爸記得給我帶好吃的！”
“放心寶貝，頂多十天就回來了！”劉衛東抱起女兒親了一口，真是老子的心尖肉啊！
看到她抹眼淚，劉衛東的心就像刀戳一樣疼！
“快走吧！”小格格抱過女兒，“再磨嘰一會都天黑了！”
“嗯，爸爸再見！”小不點眼睛紅紅的，衝他揮揮小手。
劉衛東坐進駕駛室，先去吳懿平教授家裡把她接上，吳懿平一看車廂裡三個大小夥子，愣了一下，“衛東，要帶這麼多人嗎？”
“他們就是跟着蹭車，順便蹭吃蹭喝！”劉衛東按了下喇叭，“老師您把安全帶紮好，咱們這就出發啊！”
“嗯！”
車子出昌平，過延慶，走草原線，一路向西，不過三天時間就到了歸綏，再往前走就是下EEDS高原，進入了前套平原。
鄭桐憂心忡忡的看着沿途經過的草原，相比阿魯科爾沁，越往西走草原沙漠化越嚴重，有些地帶早已黃沙遍佈，連新修的交通要道都被風沙給埋了，不得不下車鏟沙子。
“你們草原，不會現在也是這副德行吧！”鍾躍民回想起自己去草原作客時的情景，語氣有些傷感。
“那倒是沒有。”鄭桐搖搖頭，“東哥把那邊保護得很好，我們現在都給草地施肥呢！”
“也是，像你這樣的飯桶，再不給草原貢獻點啥，就真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鄭桐按在車廂裡一頓揍！
“誒我草你咋那麼大勁兒！”
鍾躍民捱了一頓老拳，疼得他齜牙咧嘴，扯着鄭桐的衣領質問道。
鄭桐擼起棉襖袖子，拍拍滿是肌肉塊的胳膊，“你當我這幾年羊肉是白吃的！”
“躍民你看，這是到哪了？”
兩人嘻嘻哈哈嬉鬧，張海洋卻一直在留心觀察路邊的景色，茫茫大地，舉目四望，一片黃色，自這片廣袤的黃色中現出一條醬黃色的河流，正是華夏民族的母親河——黃河。
冬天的黃河水量驟減，僅剩下細細的一條線，兩岸城鄉一片蕭索，偶爾傳來一聲高亢的信天游，黃黃的大地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一隊雪白的羊羣。
“大西北苦啊！”
鄭桐感慨良多。
雖然現在全國上下都窮得叮噹響，但相比之下，東北和草原還算是好的，最起碼能吃飽飯。
至於黃土高原上的百姓們……
唉！
山丹軍馬場，位於河西走廊中部，祁連山腳下，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衆人曉行夜宿，風餐露宿，終於在第四天早上到了山丹軍馬場，劉衛東跳下車，活動了一下僵直的骨頭，眺望遠處連亙不絕的祁連山，不由得心生感慨！
在遙遠的古代，無數商人馱着絲綢、布匹，從這裡出發，踏上西行的旅途，將華夏文明輸送到遙遠的西方……
風吹黃沙，風中似乎仍能聽到駝鈴聲聲，自腳下一直綿延萬里……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吳懿平教授也久久凝視這座巍峨高山，輕輕吟誦出李太白的詩句，初到時並不覺得有多麼雄偉壯觀，當她看到山頂的雪山，以及腳下的沙地，還有鍾躍民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銅製箭頭時，心中忽然升起陣陣波瀾！
我們的腳下，就是當年先祖們與外族征戰廝殺的戰場嗎？
可憐白雪關山遠，黃雲海戍迷。多少先祖葬身於此，埋骨黃沙。
“走吧！”劉衛東又看了一眼祁連山，衝衆人招招手。
上車！
一路上，車窗外盡是連綿不絕的祁連山，吳懿平教授嘆了口氣，“一座祁連山，半部征伐史，要是沒有這座山，恐怕整個河西走廊怕早已不爲我華夏所有了。”
“我看祁連山這邊的環境比咱們草原好多了，老師你看，山上有冰川，山間有河流，山下還有草地，哪像咱們草原，草地下面就都是沙子，每到春天我都擔心春旱，到時候風一吹沙子滿天飛……”
“你這個額駙倒是當得盡職盡責。”吳懿平難得笑了一聲，“好好保護草原吧，再不保護怕是來不及了。”
“嗯！”
前方就是祁連山牧場了，遠遠出現一羣牧民，看到馬，劉衛東就想起了自己的愛馬追風，不由自主的對這些馬品頭論足起來。
“同志你們從哪來？”一個相貌俊朗的中年人騎着馬過來，停在車邊，拍了拍車窗，衝劉衛東友好一笑。
“我們從京城來。”劉衛東下了車，和這位中年人握了下手，“您貴姓？”
“我姓許，許靈均。”
“噢……”劉衛東一笑，這下可算是找對人了！
“我姓劉，叫劉衛東，來你們這找個人……”
“走吧，先去我家裡歇歇。”
許靈均非常熱情好客，在前面引路，劉衛東發動汽車，緩緩跟在後面。
這是一個祁連山腳下不起眼的牧業隊，低矮的土坯平房沿着山溝排出很遠，一羣孩子在路邊玩耍，看到一輛藍色大卡車緩緩駛來，都跑過來，圍着車又蹦又跳。
“這就是我家了！”
許靈均在一間土坯房前勒住馬，衝院子裡招招手，一個年輕漂亮的少婦匆忙放下乾草，走到門口，把木柵欄門打開，“遠來是客，都進來暖和暖和吧！”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愛人，李秀芝。”
“你好你好！”
吳毅平教授和夫妻倆握了下手，“實在不好意思，叨擾了。”
“客氣客氣，快點屋裡坐吧！”
李秀芝叫過丈夫，兩人嘁嘁喳喳說了幾句，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絹包，打開，取出兩張一塊錢塞給他。
“你去找郭蹁子，買只羊，家裡來客人了總不能跟着咱們啃窩頭！”
“也是，你先照看着他們，燒點熱水給他們喝……”
許靈均騎上馬，匆匆離開，李秀芝捋了一下頭髮，熱情招呼大傢伙進屋。
屋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玩，看到媽媽進來，嚇得急忙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嘿嘿一笑。
“青青你又淘氣！”李秀芝瞪了兒子一眼，青青一笑，缺了一顆大門牙。
“這孩子多可愛，今年幾歲了？”吳懿平教授最喜歡小孩子，她一把抱起青青，從口袋裡掏出防暈車的糖遞給他。
“我今年三歲了！”小傢伙一板一眼喊道。
“真乖……”
“家裡就這麼一個孩子，都被我們倆給寵壞了……”李秀芝手腳麻利的生爐子，刷水壺，不一會熱氣騰騰的開水就倒進了杯子裡。
“家裡就這條件，實在抱歉，大家先喝點水吧……”
“已經夠好了，不用再忙活了……”
賓主雙方互相客氣着，劉衛東接過一杯熱水，抿了一口，透過玻璃窗往外看，但見一片枯黃的山前草原上，有不少駿馬在飛馳奔跑。
看到馬，鍾躍民這個不安分的傢伙又蠢蠢欲動了！
早在草原的時候他就想騎馬，現在看到了這麼多馬，頓覺手癢癢的不行！
“東哥，我們出去一下！”
鍾躍民拉上張海洋跑了出去。
剛來到外邊，就看到許靈均騎着馬，抱着一隻小山羊回來，他翻身下了馬，將山羊遞給鍾躍民，一笑，“敢不敢把這隻羊殺了？”
鍾躍民看着腳下咩咩直叫的山羊，不由得手哆嗦一下。
“我去躍民，這個節骨眼上你犯慫！”張海洋故意拿話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