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到底年紀小,此刻腦子裡已全然亂成漿糊,只是傻呆呆地看着淺夕。
「不勞皇子費心。」幾乎是奪路而逃,淺夕也心亂如麻、失了方寸。
且莫說被元知曉了這個秘密會受怎樣的挾制,單只是有孕這一條,都教她措手不及。
元說的對,她瞞不了多久的。上一世母親去的早,根本無人教導她該如何面對這些事,如今,她身邊又只有丹姬、瓊花兩個姑娘家,她要怎樣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矇混過去?如今她還只是虛弱睏倦,倘使接下來她孕吐不止,又該怎麼辦?最要緊,萬一慕容琰不能如期返京…
她必須要早作準備纔是!
「別害怕,孃親一定不會讓你有事。」輕撫小腹,淺夕喃喃保證。
瓊花終於回過神來,輕扯丹姬的衣袖:「主子她真的有娃娃了?是元皇子的麼?」
丹姬忍不住翻白眼。
「是王爺的對不對?」連頭髮絲兒都是緊張的,瓊花一徑絮叨:「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給主子尋個侍孕嬤嬤,宮裡的娘娘們…哎唷,姐姐你打我做什麼?」
「讓你閉嘴!」被瓊花唸叨的心煩意亂,丹姬秀眉一豎低聲斥道:「主子現在需要靜一靜!我也一樣!」
拂袖而去,剩下瓊花一臉糾葛呆站在庭中,兀自掰着手指算計,宮裡哪個侍孕嬤嬤最可靠…不然,憑她一個人什麼都不懂的,怎麼能照顧得好主子腹中的孩子,那可是裕王爺的小世子呢!
留春園裡,氣氛也正微妙。
褐衣老者見元目光仍落在佳人離去的方向,心裡越發篤定了一個猜想:「殿下,帝姬腹中的孩子…」
驀然回頭,元只是冷冷一瞥,老者便立時噤聲。
「你們休要妄想打那個孩子的主意,否則莫怪本皇子翻臉無情。」
同樣的一句話,進了聽者耳中,卻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老奴不敢…」褐衣老者低了頭,眼中閃過精光。如今六殿下春秋正盛,他們自然不會打孩子的主意,不過有了血脈承繼,多一層保障,總歸是好事!加上孩子的母親是柔然公主,這無疑讓他們手中又多了一個有利籌碼。
三日後。
桐花殿裡,淺夕收到了元送來的食盒,裡頭盛着養胎的藥膳。
「元皇子這是什麼意思?生怕旁人不知主子有孕麼,簡直欺人太甚!」瓊花剛從紛亂的事情中理出頭緒來,就又被刺激得火冒三丈。
「倒掉!」鼻中冷笑,淺夕毫不領情:「他這是在催我早些決斷。」
「主子是該想個妥善法子,否則只怕逃不過太后的眼睛。」丹姬最是務實。
提到太后,淺夕不禁從榻上坐起身來。
最近宮中無事,外頭邊關也沒再傳來狄戎進犯的消息,穆太后怎麼忽然就不提聯姻之事了呢,太后到底是在等什麼?
「丹姬,先去將沈國公府內的情況瞭解清楚…」
「主子,您不會真打算嫁給沈世子吧!」突如其來的意外令瓊花的智商直線下降。
淺夕沒好氣:「那也比被代涼人軟禁的好。」
一如侯門深似海,瓊花實在看不出,嫁進國公府跟聽從元皇子安排有什麼兩樣!
丹姬已體會到其中麻煩,一臉陰沉應了,直奔沈國公府。
主子說的沒錯,縱然萬不得已嫁給沈世子,那也是光明正大,不影響兩國大局。且看沈世子癡迷的樣子,必然會對主子言聽計從,日後想脫身,也容易對付。
但若是聽了元皇子的安排,那算什麼,叛國私奔?譭棄盟約?一旦泄露,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再無轉圜。
每個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次日,出去還不到一天的丹姬,就又匆匆趕回宮來。
「這樣快?芫嘉身邊的人都弄清楚了麼…」淺夕驚詫。
「主子,王爺恐怕真的無法如期回京了!」丹姬臉色異常難看。
「怎麼回事?」
「黑水關的流民不堪守軍禁錮苛待,加上魏軍以食物誘引,發生了民變…」丹姬擔心淺夕動了胎氣,看着淺夕尚算鎮定,這才又道:「流民殺掉督軍,打開城門,魏軍蜂擁而入,西河已連陷三城,民變現在還在往北蔓延!」
「這樣嚴重!」淺夕搖晃了一下。
黑水關,乃是魏國和大燕邊境上最大的關隘,黑水關一旦攻破,整個邊境都將岌岌可危。
強魏又一直是大燕的心腹大患,如果之前思南山脈狄戎犯邊之事是皮肉之痛,強魏的入侵就極有可能讓大燕傷筋動骨。果真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慕容琰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消息準確麼?」
「千真萬確,沈國公一從太尉府回來,就趕着和幕僚去了密室密談。」
有了狄戎犯邊的前車之鑑,這次的軍情秦鴻謙嚴令內朝對外封鎖消息,以免各受災之地紛紛效法,發生譁變。
看來,事情有九成是真的。
淺夕這幾日一直都躲在桐花殿學金針刺穴、想辦法,消息並不不靈通。而玄機六影受慕容琰密命是保護未來王妃,除非淺夕問起,否則他們絕不會主動提及。這次若不是丹姬出宮打探,歪打正着,只怕她們會一直被矇在鼓裡。
爲什麼事情都趕到了一塊兒?元如何篤定自己會走投無路,要聽他的安排?淺夕眼中狐疑。
「王爺走了幾日了?」
「快有十天了吧。」
「讓玄梟來見我。」
漏夜時分。
玄梟入宮,便確認了此事:「帝姬也不必太憂心,王爺走前曾留下一道玄武令,果真譁變四起,屬下可調動灞上一營兵馬護送帝姬前往淮安郡,那裡是王爺的封國,牆高池深,帝姬可在那裡安心等候王爺!」
玄武令…她知道慕容琰此去必有留手,不過這也太誇張了些,好在她現在還沒到要逃命的地步。
「聽說東都附近這七城八縣,災情控制的都不錯,民變一時半會兒應該到不了京城。本宮真正擔心的,是王爺安危!」目光澄明沉靜,淺夕端坐在寬椅的青織妝花孔雀錦墊上看住玄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