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影才走,柯熙媛就瞥到一個人影,心一緊,猛地回頭,卻不見蹤跡。正準備過去探尋,卻看到了塵袈裟的一角。
“師父!”,柯熙媛沒想到是了塵,心裡想着,難不成是自己看錯了?
“世子你也敢打?今日寧王和寧王妃皆在此處,你膽子……”,了塵心中生出一絲怒意,纔剛生出,又被自己壓了下去。他眼底滾動着什麼情緒,雙手合十,想起了緣說自己的一段話。
“師弟,若真想保護那丫頭,就宣告天下,她是你的徒兒!仁元寺高僧的徒弟,很多時候可以保她平安!師弟,出家人雖不問紅塵之事,可在這世間修行,拖着這身臭皮囊,我們就還是其中一員,難以做到真正跳出紅塵之外。既然不可,那就在這紛亂的塵世中,爲自己身邊的人尋一片真正的淨土!師弟,修心修身極難。”
了塵不得不承認,座下那麼多弟子,沒有一個好像柯熙媛這樣合他心意。這些年,爲了仁元寺,他也的確不像一個方外之人。只有柯熙媛,會笑眯眯地叫自己貪財老和尚。
柯熙媛吐了吐舌頭,“我這都是和師父你學的,學會自保嘛!”
了塵咳了幾聲,“我幾時教你這個了?盡是歪理邪說!”,看了眼四周,臉一沉,“跟我來!”
柯熙媛舒了口氣,總算是了塵沒有阻止自己叫他師父。難不成了塵這段時間想通了?
來到了塵的禪房,了塵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食盒,臉色變得柔和起來,看着柯熙媛,“讓門外的弟子將你手中的食盒送過去吧!你府中的女眷們正在誦經祈福。也該餓了!”
柯熙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青姐姐可是有孕在身,您也要她跪在那裡……”
了塵臉色有些不自然,“那位女施主自然是在廂房裡休息,哪裡會跪在那裡!”
“師父,每次婆母來,你都寫了什麼藥方給她?”。柯熙媛自然知道。蕭氏這麼容易求得藥方,也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倒不是蕭氏心誠的原因。
“自然都是一些滋補藥物!你那婆母也的確好心。不過也容易給人鑽了空子!手拿出來,讓我把把脈!”,了塵細細把了把脈,臉色有些變化。又示意柯熙媛拿了另一隻手,臉色終於是徹底變了。
“丫頭。你要做母親了!”,了塵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母親?柯熙媛下意識地摸着小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涌上心頭。可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寒意從心底慢慢滲出來。
“師父,我之前中的毒?”,柯熙媛不知道麗娘下的毒有沒有影響。只怕肚子裡的孩子受到影響!
“上次給你解毒之時,五柳說。你該是時候孕育一個孩子了!所以我們便一起研製瞭解藥送與你。不過,不過過去這些時間,你如何在府裡說開……”,了塵覺得,自己真是生出太多不該有的心,眼前這個女子,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
是了!了塵閉上眼,心裡盡是出家前的一幕幕。或許就是死在自己懷裡的那個嬰孩,所以這些年,自己一直有心結。或許柯熙媛,就是佛祖派來引渡自己的。這一世情劫,至此而終。是的,若不能避免,就應該竭盡全力使她更好。
“師父,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孩子沒問題?”,柯熙媛的語氣帶着一絲欣喜,還有期盼。
“我和五柳聯手,只怕是不會有問題!不過你底子薄,又是頭胎,需得更小心!以後五柳定會常去府裡給你把脈,你就放心吧!”,了塵的臉色恢復如常,誰也不知他心裡已經掙扎了一番。
柯熙媛突然很想見到周晨宇,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小日子的確遲了兩日,她也沒想到那麼多,不想卻真的是有了。想到之前麗娘動了手腳,若是那個時候真的有了身子……
想到周晨宇那個時候的憤怒,柯熙媛才真的明白,爲何周晨宇會憤怒。
“走吧!是時候去找你的家人了!丫頭,深宅大院一般都骯髒不堪,你自己需得小心!你身邊的羅媽媽雖深諳許多,但終究是不敵別人層出不窮的招數!你雖未習得我的真傳,卻也懂許多最基本得到,需得自己多多小心!”
“師父,你今日真囉嗦!”,柯熙媛眯着眼睛,笑得極開心。看了塵不自然的臉色,心裡覺得這樣的了塵更加親厚。
了塵素來知道這個徒弟和自己是沒大小,心裡卻也不生氣,也實在無法,只能還是按照老樣子瞪了柯熙媛一眼,毫無辦法。
那邊蕭氏和華氏以及祈福結束,九惠扶了兩人起來。蕭氏就開始感嘆,“我們府裡主子少,所以基本都是陪嫁丫鬟熬成婆子,所以丫頭們也少!看着九惠這個機靈樣,我倒是想添幾個伶俐的丫頭了!”
華氏點頭,“回去就和青青說說,看看是不是買幾個丫頭進府。不過,有許多家生子也到年紀了,回去細細挑幾個放在身邊調教,也不是不可!”
蕭氏陪着笑,“嫂嫂決定就好!”,蕭氏顯然心情很好,和蕭氏並排出了大殿,往廂房走去。
在路上就遇見了了塵和柯熙媛,蕭氏臉上的笑容更甚,“大師!”
了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恭喜施主!求仁得仁!府上二奶奶已經有了月餘身孕,需得事事小心!貧僧已經寫好滋補藥方,回府需得靜養!”
蕭氏臉上的神情呆滯了一下,看着柯熙媛,緊接着就是莫大的喜悅,拉着柯熙媛的手,“媛媛,可累着了?”
柯熙媛搖頭,“媳婦不累!母親放心!”
華氏也極其高興,對着了塵說,“多謝大師!大師可謂是媛媛的貴人,幾番幫助媛媛!”
“貧僧雖方外之人。與她的確有緣!不瞞各位,在仁元寺祈福的兩年,因有緣,貧僧已收其爲徒!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貧僧未曾宣告天下。如今看來,宣告天下也未嘗不可!貧僧愛護自己的徒弟,也是極正常的!”
蕭氏臉上的表情只可以用狂喜來形容。看柯熙媛的眼神愈發的柔和。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媳婦,居然是了塵大師的徒弟。
就是華氏,也沒想到。柯熙媛竟有如此殊榮。可最難得的是,她不驕不躁,也不顯擺,這纔是有大將之風。
“難怪媛媛平日裡行事大度聰穎。竟是大師的親傳弟子!”,華氏愈發地覺得。蕭氏實在是一個有福氣的人。
“這是她自己的緣法,貧僧倒也幫不了她!今日府中有喜事,貧僧先恭喜夫人和太太了!”,了塵心裡一鬆。突然覺得,其實也沒什麼。他這個方外和尚,其實早就看破了一切。看破。就不怕牽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又有何懼?
蕭氏開心完,立刻就緊張起來,在了塵身邊不斷地詢問起來,明顯緊張。
華氏和柯熙媛落在後面,說起了話。
“媛媛,你實在是個有福之人!”,華氏和二房的關係一向好,二房添丁,她自然也開心。更何況,柯熙媛也實在是貼心、可人。
“謝謝大伯母!”,柯熙媛的心從未如此溫軟過,只覺得肚子裡有一個孩子是那麼神奇的事。貞姐兒、謙哥兒、皓哥兒她都極是喜愛,不想到了自己有孩子了。
“一會告訴青青,她必定是最開心的!你們妯娌可以一起大着肚子,也是件開心的事!”,華氏自然是希望林月青和柯熙媛越來越好的。將來到周晨宇承爵,身邊有這樣的好弟弟好弟妹,家族才能更加興旺。
“大伯母您也是有福之人!”,伯府的繁昌,便是華氏這個伯夫人的福氣。
幾人才走到廂房,便遇到了寧王妃,她的身邊跟着一個低眉順眼,打扮卻是異國的女子。柯熙媛想了想,這大概就是那位世子妃了。
衆人自然是向寧王妃行禮,寧王妃的視線卻是越過衆人,放在了柯熙媛身上。
“周家二奶奶,好久不見!”,寧王妃是生氣的,縱使自己的兒子萬般不好,可被人嫌棄,她還是生氣!眼前的柯熙媛,出落得愈發的好了,隱隱有股大氣,眉宇間全是貴氣。再看身邊的這個糟心的公主,打不得罵不得,言語也不甚通,她的心就又堵在嗓子眼。
“王妃萬福,能再見王妃,是臣婦的福氣!”,幾人之中,就蕭氏的臉色最不好看。
誰都知道,寧王世子當初是準備迎娶柯家女的。而適齡的只有柯熙鳳和柯熙媛兩姐妹。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內幕,可蕭氏還是覺得,當時寧王妃看中的一定是柯熙媛。不過這麼想着,蕭氏又不免有幾分得意,這媳婦到底還是被自己娶回來了。
這麼多人在,寧王妃也不能如何,只是笑着說,“遙想二奶奶還是姑娘的時候,幾面之緣,本妃極是中意!不想再轉眼,二奶奶都已經是他人婦了!”
這話就說的十分巧妙了,看似極其平淡,卻好像句句有所指。
柯熙媛低着頭,眼中的凌厲之光閃過,擡起頭,笑着說,“在家時,祖母就說,雖然王妃您是唯一的親王妃,可極是敬老愛幼!謝謝王妃經常去探祖母,上次回去,祖母還說記掛您呢!”
寧王妃眼眸一眯,沒想到當初那個看起來低眉順眼的丫頭此刻盡是如此牙尖嘴利。心裡暗恨,又將餘家的兩姑嫂暗暗罵了幾句,臉上的笑更燦爛,“相逢不如偶遇,伯夫人可有興趣一起用齋飯?仁元寺近年來的齋飯愈發地好吃了,大家既然遇見了,不如一起?”
華氏倒是無所謂,不過想到蕭氏素來不善應酬,有些頭痛,正想着如何推掉,就看到王府的一個侍衛匆匆趕過來,在寧王妃耳邊說了什麼。
寧王妃臉色鉅變,看着衆人,視線在柯熙媛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了些,語氣有些急促了,“本妃臨時有事,這頓飯便記着,來日方長,下次我們再一起!”
說完,便也不顧什麼,腳步飛快地離開了。
“這王妃,又在做什麼?”,蕭氏小聲嘀咕着。
柯熙媛看着寧王妃離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冷光慢慢浮過,脣邊噙着一抹淺淺的笑。
幾人回到廂房,和林月青分享了喜悅之後,就一起用柯熙媛準備的齋飯。
林月青滿足地眯着眼說,“真好吃!媛媛,你怎麼什麼菜都會?”
柯熙媛也眯着眼笑,“好吃,就自然什麼都會了!在此祈福的時候,我最是喜歡自制齋菜,一來二去,師父和大師都極愛,便就傳開了!後來教了伙食僧,寺中的僧人們都極喜歡,便也出名了。”
仁元寺的齋飯確實是這幾年纔出名的,可衆人卻沒想到,是因爲柯熙媛。
蕭氏自然知道柯熙媛的手藝,一吃就知道是柯熙媛做的。欣喜之餘,又開始憂慮。她越想越覺得不好,怎麼寧王妃看柯熙媛的眼神那麼不正常呢?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柯熙媛哪裡知道蕭氏在想什麼,不時地和衆人講如何做這齋菜,吃得倒是少了些。
不一會兒,九惠走進來,對衆人行禮後說,“剛纔得的消息,寧王世子原來也來了,竟是被人打暈了丟在了涼亭裡!寧王妃叫了了塵大師過去,這會子,大師正在給世子看脈呢!”
蕭氏的第一反應就是看柯熙媛,見柯熙媛也是吃驚的表情,心裡稍安,可卻總有種怪異的感覺在心頭纏繞。明明有個這樣的媳婦該是開心的事情,爲何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呢?
柯熙媛終於是感覺到了蕭氏的眼神,看了過去,給了蕭氏一個笑容,輕聲說,“母親怎麼了?可是累了?”
柯熙媛事不關己的樣子徹底鬆弛了蕭氏的神經,蕭氏點點頭,“今日祈福之時耗損了些心力,此刻的確有些累了!嫂嫂,一會咱們歇息一下再回府,可好?”,最後一句話,倒是對着華氏說的。
華氏點頭,“我也正有此意!最好讓大師給媛媛開好藥方,咱們再走!”
此時外面盡是是非,在廂房裡休息躲避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