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姨娘略有些焦急地在屋裡踱來踱去,燭心見狀,也不敢上前勸阻。燭心伺候她多年,知道她不喜歡在焦急的時候被人打斷。
“燭心,你說消息可靠嗎?他……怎得如此……”,夏姨娘說完,眼睛就紅了。
“郡主,你先別急!這消息只是灰叔的探子得來的,還做不得數!不過郡主,您還是要有心理準備!畢竟世子自己稱帝這麼多年了,想他放下,已是不可能的了!他和今上的一戰,在所難免。郡主,你須得早有準備!”
夏姨娘的眼睛赤紅,捏緊拳頭,“準備?我又有什麼準備?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的孩子,還要叫別人母親,甚至命運還要掌控在別人手裡!燭心,我好恨!當年若不是他任意妄爲,我又何故如此!”,陡然,夏姨娘想到自己皇伯下旨要自己和親的事,心又一緊,坐了下來。
“我又怎麼能怪他?哥哥的性格最是激進!若非皇伯下旨讓我和親,他也不會反!我們一家人還會好好的生活在封地!是我!是我害死了父王,是我害得哥哥謀反!都是我!”,說到這,夏姨娘終於是忍不住,撲倒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燭心連忙關上窗,“我的好郡主,你可別哭了!你仔細眼睛!生三少爺的時候,您總是哭,落下了見風就落淚的毛病。大夫說了,您這眼睛,一定要仔細養着。要不……”,說完搖搖頭,從懷裡掏出帕子仔細幫夏姨娘擦眼睛。
“一會二老爺就下朝回來了,您這個樣子,他一定會擔心的!”。燭心很清楚夏姨娘的罩門在哪裡,也知道柯正東對夏姨娘的意義是什麼。
果然,一聽柯正東,夏姨娘馬上搶過帕子,擦乾了淚,跑去鏡子前看着自己,嘟噥着。“他說下朝去給我買好吃的。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說東郎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只有對柯正東,夏姨娘纔是那個純真的郡主。燭心笑了笑,拿起粉幫夏姨娘補妝。“老爺不是說過,您啊,怎樣都是他心中的紅玉!又怎麼可能不喜歡您呢?老爺是燭心見過最癡情的男子了!”
私下無人時,柯正東纔會攬住夏姨娘。叫她紅玉。
夏姨娘一聽,心裡一甜。很多煩惱都似乎淡了許多。這些年來,若不是柯正東在身旁,自己當真是活不下去了。能有個乖巧的女兒和一個懂事的兒子,更是莫大的驚喜。
本來已經心如湖面般平靜。哪知會又起波瀾,讓人措手不及。
“五小姐最近怎麼樣?”,自從那日母女兩交談後。柯熙媛並不刻意過來,只不過會通過羅媽媽時常遞些消息過來。比以前更謹慎。
“要我說,郡主您真是好福氣!五小姐近來很得老太太喜歡,就是大太太也很是欣賞她!郡主,要奴婢說,當年您與大老爺也是青梅竹馬,大老爺將您當妹妹一般疼愛。如今,您是否應該在府裡有所作爲了?奴婢覺得,五小姐一人奮鬥,着實太累了!三少爺還年幼,若是我們不行動,總是讓那毒婦處處佔着先機,只怕不僅誤了小姐的終身,還有少爺的前程啊!”,燭心自梳後就一直伺候在夏姨娘身邊,是夏姨娘最器重的人。
夏姨娘想到這,心裡就暗恨。這些年,蜷縮在這個小院落裡,與世無爭,處處避讓,就是爲了保全柯熙媛姐弟兩。在自己懷着柯熙媛的時候,餘氏就借送湯水,使了很多壞,都一一被燭心識破了。
燭心不僅聰慧,而且通醫理,將夏姨娘的生活照顧得一絲不苟。餘氏那點伎倆,根本就瞞不過燭心。
這些年來,夏姨娘最怕的就是餘氏對兩個孩子下手,所以柯熙媛身邊有羅媽媽,柯懷敏身邊有杜鵑。
只是現在,餘氏不但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夏姨娘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居然要拿柯熙媛的婚事作伐!
誰都知道,柯府的小姐沒有低嫁的。可那餘氏,偏偏就敢對她的女兒下手!想到幾次三番的古怪糟心婚事,夏姨娘心裡就恨!
“燭心,只怕事發後,我也不能獨善其身!在這之前,我要給我的媛媛尋一個最好的夫君,讓她風光出嫁!看來,勢必不能沉默下去了!”,夏姨娘眼裡閃現出一種耀眼的光輝,讓人難以忽視。
“可是,府裡……郡主,您還是想清楚纔好!若是動作大了,勢必會引起老太太的注意!您也知道,老太太最是不喜妾室!您看她對三房的態度!”,燭心有些遲疑,不是很支持夏姨娘。
“燭心,有舍纔有得!只有親生母親,纔會爲自己的孩子奔走!我不想將媛媛的命運交給任何人!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得到主動權!”
柯熙媛站在門口,聽到這裡,笑了笑,拉着七巧走了。
“小姐,爲何不進去?”,七巧不明白柯熙媛怎麼了,將夏姨娘的話聽了個全,卻又不進去。
“放心吧!一會兒,灰影會告訴娘,我去過!這會兒,娘只怕不想見我!七巧,咱們去祖父那裡吧!好久沒去陪祖父了!”,柯熙媛暗自想着,不管如何,夏姨娘如果想在這府裡上位,柯有爲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她一定要去試試柯有爲,只有這樣,她才放心讓夏姨娘有所作爲。
至於今上……柯熙媛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有些怪自己的親舅舅。夏姨娘隱藏自己郡主的身份,作爲一個姨娘苟活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心痛,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
三順看到柯熙媛後笑着說,“奴婢見過五小姐,五小姐有些日子沒來了,老太爺總是念叨呢!”
不管真假,柯熙媛聽了心裡很舒服,“勞煩三順姐姐幫我通報一聲!就說媛媛來拜見祖父了!”
三順擺擺手,“老太爺說過,只要是五小姐過來,只管進去,不必通報!”
柯熙媛一愣,隨即留下七巧,自行進去了書房。
柯有爲的書房,永遠都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讓人心生寧靜。
“怎麼?終於想起來看我這個糟老頭了?”,柯有爲身上的朝服還沒換下來,正看着什麼。
“孫女平日裡可不敢打攪祖父!今兒是經過這兒,想來祖父剛下朝,便來陪陪祖父!”,見柯有爲的目光始終盯在手中的冊子上,不由得出聲道,“祖父可有什麼煩心事?一直都愁眉不展的。”
柯有爲哈哈大笑,放下冊子,“倒也無事,只是漸漸覺得老了,有些疲乏了!”
“祖父哪裡就老了?依我看,祖父正值壯年!”,柯熙媛很自然地磨墨起來,看柯有爲的眉頭還是很深,忍不住問,“是有什麼事讓祖父很爲難嗎?”
柯有爲想了想,笑着問,“若是我說,我們家那一叢玫瑰很好,很多人都喜歡。有個和我一般都研究的人也很想要,而且迫不及待要得到。你說,我該如何應對你好呢?”
柯熙媛明白,此玫瑰非彼玫瑰,笑着說,“如果是媛媛,就讓給他好了!我聽過一句話,叫送人玫瑰,手有餘香。不僅體現了我的大氣,也少了爭執。並且,我還可以想辦法再種。這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柯有爲眼睛一亮,“如果我說的是我的官職呢?”
“那祖父自己呢?若是留下官職會怎樣,不留又怎樣?媛媛只是看書時,偶爾明白一個道理,強盛而衰,不如退一步,或許可以海闊天空!”,柯熙媛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
“哈哈!你這丫頭!說你懂吧,你又十分單純;說你不懂,你卻又能說出一番道理!其實,就是近來,我感覺年歲大了,有退意。可是你也知道,柯府一門是我這個三朝重臣撐起來的,若是我下去了,我擔心柯府……可若是不下去,只怕上面也是不大喜歡的!”,近來朝堂也是波雲詭譎,柯有爲漸漸也覺得有心無力,明爭暗搶比比皆是,心生退意,卻又下不了決定。
“祖父多慮了!且不說眼下,就是幾十年後,祖父也未必再有能力給柯府榮華!不如退下來,推一強大助力上位,還能閒下心來暗中指導大伯和父親,雖可能不如您在朝時那般顯赫,卻也不會沒落!”,柯熙媛覺得,自己一定要讓柯有爲感覺到自己的能力,要他明白自己也是有籌碼的,這樣今後,才能推動夏姨娘上爲你。
柯有爲眼睛一亮,放下冊子,摸了摸柯熙媛的頭,嘆了口氣,“你要是個男孩子!該有多好!唉!也罷,本來沒下決心交上去,現在和你一說,我勢必是要交上去了!”,摸了摸冊子,眼裡閃了閃,終究是再也不見掙扎。
“說吧!你這丫頭,又答什麼鬼主意!說好了,無法無天的,老頭子可不陪着你瘋!”,柯有爲是真心喜歡柯熙媛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柯熙媛是誰的女兒。有的時候,看着柯熙媛,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友。
這麼多年了,自己一直不見夏姨娘,就是怕自己愧疚。怎麼去面對自己的老友?居然將他的愛女作爲姨娘放在了府中這麼多年!
孽緣啊!孽緣!柯有爲默默說了聲。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