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世子不停回頭看着緊閉車簾的馬車,很想進去和柯懷敏再多說幾句話,心裡好似有一隻貓在慢慢抓撓着,一顆心跳動得異常紊亂。
爲首的護衛策馬過來說,“世子,前面就有家醫館了,是不是進去了?”
勒緊馬,寧王世子點點頭,護衛便示意整個隊伍停了下來。柯懷敏掀開車簾,看了眼,出來對跟車的隨從餘生說,“餘生,抱老爺下去。”
餘生點點頭,鑽進車裡,抱起昏迷的柯正東,下了車。
正當一羣人準備進醫館的時候,衝出來一個人,推了一把柯懷敏,就一把鑽入寧王世子懷裡哭喊道,“你這個冤家!我纔出去一會兒,你就這麼快找了個粉頭!還是個小童!你個沒良心的!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變心!”
說完,也不顧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轉過身子一把抓住柯懷敏的衣襟,兇狠說道,“哪個道上的?敢和小爺我搶人!報上名來!看小爺今天怎麼收拾你!”
一旁的餘生見狀,抱着柯正東怒吼,“哪裡來的無知鼠輩!竟敢對我家公子大呼小叫!”
來者是個着粉色長衫的男子,滿身的脂粉氣,明明是個男子,卻又有說不出的妖嬈。此刻,大街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對着他們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柯懷敏一張臉氣得通紅,捏緊拳頭,沉聲道,“這位公子說的話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還請公子讓開,我父親需要看大夫!”
那人看了餘生一眼,見柯懷敏年紀小,語氣更甚,“喲!還看大夫!我看不如直接一卷草蓆捲了就是了!”
柯懷敏一聽,耳邊一炸,怒氣上涌,一把抓住他的衣裳,由於個子尚矮,只能剛剛抓到他胸口,狠狠說,“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辭!我們柯府,可不是你隨便可以亂說的人家!”
那人一把推開柯懷敏,翹着一根蘭花指說,“喲呵!你去打聽打聽!誰敢和我小鳳仙過不去?世子大人可是我的……”,說到這,臉一紅,回頭看了眼寧王世子,意思不言而喻。
寧王世子見柯懷敏跌倒,這才如夢初醒,走過來,一把推開小鳳仙,扶起柯懷敏,“懷敏,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柯懷敏的手有些擦傷,整個人處於盛怒中,暗自捏緊拳頭,“還請世子先讓家父接受治療,懷敏無事!”
寧王世子點點頭,極其溫柔地說,“這就讓人送大人進去,你別急!”,說完就對着發愣的首領護衛說,“還不送大人進去?”
首領護衛連忙點頭,幫着餘生將柯正東送進了醫館。
小鳳仙見了這一幕,心一狠,眼淚簌簌而落,大聲哭喊道,“你這個負心漢!你說的那些話原來都是騙我的!你明明說,這輩子只喜歡我一個!即使娶了娘子,你也只寵我!如今我還沒年老色衰,你居然又迷上了這麼一個小童!他有什麼好?他有我那樣的本事讓你開心嗎?你這個沒良心的,虧我謝絕了那麼多的示好,只跟着你!我……我不活了!”
小鳳仙越說越傷心,哭聲也就越來越大。寧王世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柯懷敏,眼裡閃過一絲掙扎,還是走到小鳳仙身邊,蹲下身子,“別哭了,你先回府,我……”
小鳳仙一把推開寧王世子,“你都不要我了,我死了算了!我還回什麼府啊!你讓開……”,說完,就往醫館的柱子上撞。
寧王世子面色一變,急忙擋住他,一把抱住他,也顧不得圍觀的百姓們倒抽氣的聲音,怒不可止地說,“我心裡還有你,你尋死作甚?再胡鬧,我保證永生都不再想起你!”
小鳳仙果然停了哭,一把撲進寧王世子懷裡,“冤家!若不是你,我又何苦……離了你,我是不能活了!”
寧王世子安撫着小鳳仙,一雙眼睛卻盯着不遠處低着頭沉默的柯懷敏,眼裡盡是柔情。
周圍的百姓們看着寧王世子和小鳳仙,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看不出來,寧王世子居然有想好的,還是梨園的臺柱小鳳仙!嘖嘖……”
“世風日下!堂堂親王世子,居然迷戀一個戲子,還是個男人!呸……”
“你小聲點,京中誰人不知這寧王世子癡心不改,但沒想到居然是個斷袖!唉……”
“據說,寧王妃上柯府求娶柯五小姐。作孽啊!這五小姐……”
周圍人的話一字不漏地傳入柯懷敏的耳朵,他死死捏着拳頭,心中熊熊烈火在燃燒。自己那麼美麗、聰明、善良的姐姐,居然會遭遇這樣的議親!想到家中姐姐的狀況,柯懷敏就恨不能一刀殺了眼前這對噁心的男人。
他雖然才得十歲,卻已然懂得很多東西。這斷袖之癖,在書中已經瞭解過。現在他才明白,爲何面對寧王世子總有種不自在、噁心的感覺。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柯懷敏就恨不能挖了那對眼睛,才能泄心頭之恨。
小鳳仙停止了哭泣,拉着寧王世子,似示威般看着柯懷敏。柯懷敏皺了皺眉,就往醫館裡走。實在是擔心父親的狀況,不想再看這對噁心的人,只恨不能從來沒見過他們。但心裡還是止不住慶幸,還好見了,要不真的讓柯熙媛嫁了過去,自己姐姐豈不是要和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小鳳仙爭風吃醋?想到這,柯懷敏吐了口氣。這門親事,怎麼都要破壞掉!
見柯懷敏準備進醫館,小鳳仙冷哼了一聲,“有些人不該你肖想,你就想也別想!”
柯懷敏也不理他,繼續走。寧王世子見狀,一把甩開小鳳仙,拉住柯懷敏的衣袖,“懷敏,別走!我……”
柯懷敏怒氣再也忍不住,甩開自己衣袖上的那隻手,大聲說,“世子請自重!懷敏還要進去陪伴父親!”
寧王世子又拉住,“懷敏,我……我挺喜歡你!只要你跟我,我保證只疼你一個!”
柯懷敏怒不可止,用力甩開,拱拱手,“世子請自重!柯家雖不是皇親國戚,但也算書香世家!柯府男兒個個自幼熟讀聖賢之書,雖不說學富五車,但也明白禮義廉恥!我柯府男兒,斷不會和此等廢物一樣,惺惺作態,不知廉恥!”,他用力指着小鳳仙,一言一句極是擲地有聲。
人羣中不知誰大聲說了個好字,其他人也跟着吆喝起來。
小鳳仙一張臉憋得通紅,指着柯懷敏說,“你說誰是廢物?你個小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罷,張着手就往柯懷敏衝過來。
還沒靠近柯懷敏,從裡面趕來的餘生就擋在了柯懷敏面前,而小鳳仙還沒來得及靠近餘生,就被寧王世子一腳踹到了一邊。
“你敢在本世子面前傷懷敏,看來是平常本世子寵得你無法無天了!你以後再敢對懷敏不敬,我就賣你去勾欄,要你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本世子!”
小鳳仙低着頭,眼裡刻毒一閃而過,然後嚶嚶哭了起來,“別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與世子已經相處這麼多年,沒想到世子今日居然爲了一個還沒斷奶的奶娃娃打我!世子如此涼薄,奴家好痛心!”
到底還是疼了這麼多年的人,寧王世子眉頭一皺,還是拉起小鳳仙,小聲安慰起來。
“胡鬧!簡直是胡鬧!氣煞我也!好你個寧王世子,真欺負我柯府無人嗎?家父三朝爲官,勤勤懇懇,我與家兄也當朝爲官,兢兢業業。我柯府一門三人爲官,從未做半點對不起朝廷的事。想來我柯某上報皇上,寧王府仗勢欺人,皇上必定會爲我等主持公道!”
柯正東剛剛醒過來,就急着趕出來,不想就看到這樣一幕。他的手深深掐着手心,心裡在淌血。他最寵愛的女兒,正在和這樣的一個男子議親,而這個男子居然還覬覦着自己的兒子!想到這,柯正東心裡就閃過餘氏那張臉,怒氣更甚。
柯懷敏見柯正東出來,忙扶住柯正東,不出聲了。他知道,現在這種場合,不出聲站在父親面前,纔是最對的選擇。他現在的年紀,該做的,他已經做足了。姐姐告訴過他,只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寧王世子貪戀地看着柯懷敏那張臉,還想說什麼,就被趕出來的首領護衛攔住。那護衛對着柯正東拱手,“柯大人,這都是誤會!我們世子就是和個位開個玩笑,這個小鳳仙也是我們世子特意找過來調節氣氛的!兩家正在議親,大人還是彆氣了!所謂家和萬事興,這點小事,大人還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柯正東冷哼了一聲,“這裡有你什麼事!什麼婚事!我的女兒,就算嫁給乞丐,也不會嫁入你們寧王府!餘生,走!回府!”
餘生手腳功夫極好,護着柯正東父子兩就上了車,絕塵而去。
寧王世子怒道,“給我追!”
護衛首領不動,冒着冷汗說,“世子,今日闖了大禍!我等還是回府吧!您不知道,這柯大人以及公子,正是和您議親的柯府五小姐的父親以及弟弟。您這次,闖大禍了!”
寧王世子一愣,遂而一喜。柯懷敏竟然是那女子的弟弟?似想到什麼,一拍手,“快回府!你怎麼不早說!”
首領護衛還以爲寧王世子終於醒悟,急急回了句,“奴才要說,您總是不讓奴才說!”
寧王世子哪裡還聽得進他的話,拍馬就往寧王府趕去。
小鳳仙跺跺腳,喊了幾聲,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