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寫到高衙內派手下爪牙深夜去搶奪林娘子,不料想竹籃打水,貞娘一家早已不在家中。
諸位看官奇怪的是,張教頭林娘子錦兒整日在家中閉門不出,因何躲過此劫,逃離了魔爪。
俗語有云:“話不說不知,木不鑽不透。砂鍋子不釘,一輩子不漏。”書中代言,這毛病便出在了賣刀軍漢刀哥和幫閒宋八二人身上。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前面說到這兩個閒漢拿了賞錢去眠花宿柳,偏巧到的是彤煒坊,找了陪着喝酒的姑娘,又叫了彈唱的歌舞姬,彈唱間便聽那二人大說大叫,大煽大笑。
宋八說:“孃的,富安那小子現在真他孃的紅啊,淨出些損陰喪德的點子討高衙內歡心。我比他差在哪裡?”
賣刀的軍漢接道:“你啊,就是瞧不得別人比你好,人比人得死,你也沒給衙內出那些餿主意,趕明兒個你也給衙內爺出點花花點子,你不也就能成紅人了嗎?”
宋八點頭道:“也對,我也沒人家損啊,可是他們去滄州也該帶幾個幫手啊,人多好辦事啊。要是跟着去一趟裡裡外外怎麼說也得個百八十兩銀子。”
刀哥答道:“得啦,人家做的是精細活計,哪裡像咱們今晚搶林娘子這般,用十六七號的人。再者,那張教頭是你我能撩撥的嗎?咱倆這樣的十個算一捆,十捆八捆的也不是張教頭的對手啊。到了滄州定是智取,要不介爲何衙內直誇富安聰明吶。”
宋八心裡服氣,嘴卻撇的老高。
軍漢接着說:“得啦,哥哥。咱們今晚快活一番,晚上再把林娘子綁到府裡,衙內又能賞咱們一大筆銀子。對了哥哥,今晚切不可貪歡過度,三更多些咱就得走了,免得誤事。”
宋八滿不在乎的答應着,軍漢說:“到那時候咱倆再去玩兩把,賺個大的,來這找那行首玩兒玩兒。”
宋八說:“找甚麼行首,無非是都是風塵女子,我看林娘子手下的那個使女便不賴,管衙內討來做個老婆,不強似花錢找那行首。”
軍漢說:“淨想天鵝屁吃,那使女輪也輪不到你啊,肯定得賞給富安。”
宋八罵道:“又他娘是富安,狗一樣的人,怎麼和我比。”
賣刀軍漢打趣他說:“得得得,你就......”宋八醉醺醺的接到:“你還別說,那行首就是和咱們耍的不一樣,那身段那氣質,漬漬,端的是塊好羊肉啊!”
賣刀的軍漢迴應道:“可說的是啊,有了錢咱哥倆就嚐嚐這好羊肉,來,喝!”二人一邊說一邊左擁右抱,只顧牛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席間便有彤煒坊五姐妹裡的三姐宋玉蓮,那些話前前後後的都叫玉蓮聽了個滿真。
張教頭!滄州!陸謙!富安!
大娘子?使女?四更?搶親?
宋玉蓮心中暗想,聽大姐金翠蓮說過四妹妹錦兒的經歷,那李四前幾日也常來說起此事,這兩人說的使女不就是四妹妹錦兒嗎?
林教頭的事倒還來得及,這搶親的事今晚便要發作了。想到此,玉蓮心急如焚,不免荒腔走板,唱錯了些許音調,那宋八卻是常混跡在風月場中的子弟,聽到此,登時摔了酒杯,外面管事的進來。
宋八便大罵:“那歌姬唱的簡直荒唐,喉嚨還不如下蛋的母雞,攪擾本大爺的雅興,速速換個體己的人來。”
那管事的也只好當着宋八的面臭罵錦兒,說扣了這個月的脂粉錢如何如何,錦兒雖捱了罵,但心中大喜,就勢連忙作揖,退了出去,外面管事的另找他人來唱不提。
單說錦兒看時間正是酉時中,快接近一更,那兩個言說四更下手,應速速決計。
說着錦兒到自己屋內放下琵琶,換了雙跟腳的鞋子,一路小跑去了后街,恰巧大姐金翠蓮今日不當班,就在家中。
宋玉蓮到了金翠蓮家裡,叫開了門,見到了金翠蓮,連說阿彌陀佛,幸好在家。
金翠蓮見玉蓮如此慌張,便知有事,忙問道因何如此驚慌。
宋玉蓮說:“是關於錦兒及林教頭一家生死的大事,咱們還是路上說罷,現在就趕奔張教頭家。”
金翠蓮贊同,鎖上了門,和宋玉蓮出來在街口僱了一輛轎車,二人上了車,金翠蓮對車把式道:“去酸棗門外,相國寺菜園子,師傅快些,多給你錢。”
原來金翠蓮、宋玉蓮二人不知道張教頭的住處,多虧金翠蓮老成,想起衆潑皮來。前幾日魯智深離開時,李四來送信,說起過李四的詳盡住處,此時便用上了。
一路無話,金翠蓮叫宋玉蓮在車裡等,金翠蓮獨自一人來找李四,自魯智深走後衆人便真的改邪歸正,夜裡也不出去亂走,因此在家。
金翠蓮敲開了門,李四不曾想金翠蓮此時回來,見金翠蓮一臉急迫,便知有事,連忙說:“姑姑這麼晚來我這,有甚麼急事?”
金翠蓮挑揀最最精煉的話同李四說了,李四想了想說道:“姑姑,我這就去找張三,叫張三告訴其他人,一齊到張教頭家聚齊。”
金翠蓮說:“不必太多人,又不是打仗,找幾個點子多路子廣的,一齊去商議就是了,你跟着我們走,路上咱們再商議。”
說着李四便去對門敲了張三的門,張三和一個潑皮正在下雙陸棋,那潑皮長得高大黝黑,本姓石,衆人都喚他石塔。二人開了門,見是李四和金翠蓮。
張三來不及見禮,李四便對簡單的說了來龍去脈。張三答應下了,告訴石塔跟着李四哥哥去,急忙提上鞋子去找衆潑皮。
李四告訴了車把式張教頭的住處,叫金翠蓮帶着石塔先走,若門外有幫閒,三五個人石塔便能抵擋,自己和宋玉蓮再去找車前往,又將自己身上帶的梆子交給石塔,告訴他如何敲擊,石塔一一記下。
金翠蓮和石塔上了車,轎車飛快的來到了張教頭家巷子口,此時一更過半。金翠蓮給了錢,二人下車。
石塔探頭向裡望去,因高衙內手下閒漢都去準備夜裡搶親,因此巷子裡空無一人,走了進去,叫金翠蓮姑姑遠遠的跟着,石塔又走到另一端,左右看顧,也無人看守,便跑了過來,二人來至在張教頭家的後牆外。
石塔掏出梆子,照樣子敲了,裡面便有動靜,金翠蓮輕聲的喊了一聲:“可是四妹妹?”
裡面腳步頓了一下,接着便是急促的腳步,“可是大姐?”
“是我,妹妹快開門來,有緊急的事情。”金翠蓮說着和石塔來至在後門,錦兒請張教頭出來簡單說了,張教頭便來搬動水缸,錦兒開了鎖,門分左右。
姐妹二人相擁在一起,金翠蓮叫石塔在外面哨探着,但凡有動靜敲擊三下梆子爲號。李四等人來,仍舊敲擊四下,石塔記下了。
錦兒依舊把門鎖了,此時貞娘來至在院中。錦兒介紹了金翠蓮,金翠蓮見過張教頭及貞娘,便將宋玉蓮妹妹聽到的事情一一說了,特來送信,叫張教頭及貞娘早做決斷。
說話間,外面響起四聲梆聲。張教頭聽外面是李四,便開了門。張教頭、貞娘、金翠蓮、宋玉蓮、曹錦兒及李四共六人聚在一處,顧不得一一見禮,趕緊商量對策。
宋玉蓮說:“聽那兩個無賴的話,對林教頭是要下死手,這個信必須要送與教頭。再者就是今晚你們必須離開此處。”
金翠蓮接着說:“離開此處都不保險,因他們四更便來,若要保險,今晚就得離開汴梁城,晚了怕他們封鎖了城門,再也出不去了。”
李四說:“說的沒錯,這東京城肯定是沒法待了,教頭娘子你們現在就去收拾細軟,至於去哪出了城再做商議。我來想如何叫你們夜裡出城。”
張教頭、貞娘和錦兒不敢耽擱,即刻便去收拾,李四讓二位姑姑幫着想一想林娘子一家的去處,自己則盤算着如何出城。
正盤算着,外面梆子敲擊四聲,李四忙出屋開門,果然是張三帶着五個潑皮來了,李四出門來,連同石塔共八籌漢子,李四便問:“你們哪個知道出城的辦法?”
張三說到:“來的時候我便問了兄弟們,他倆想到了一個去處,便是城東北角的水門,這個水門裡隔檔的條石松動了,他二人也曾夜裡要急着車城,便將那石條推開出了城,因怕人發覺,出去時又將石條推上,幾乎無人知道此事,今天可以一用。
那個潑皮說:“只是那水門裡淨是淤泥,臭氣熏天,哥哥你需和大娘子及姑姑說明啊。”
李四說:“是個好主意,事不宜遲,張三哥哥你現在就帶着幾個弟兄去水門,探看虛實,通開條石,四下把好風,我們隨後就去。”
張三答應了,留下一個弟兄幫着石塔兄弟放風,剩下的分散開,趕奔汴京東北角而去。
李四則進院和張教頭貞娘商議出城,究竟貞娘能否逃脫搶掠,請看下回:李四護錦兒急送信 翠蓮薦貞娘赴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