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屬於她和彥祖的牀上,被另一個男人污辱,席容覺得已再無面目見他,已是打消了追隨彥祖而去的決心。他叫她好好活着,那她就好好活着吧,但她也不想再留在這個傷心地,她決定回北越國孤獨終老。
她起了這念頭的第二天,鳳歌就奇蹟般的醒轉,席容心想這可能是天意,於是她把皇位還回給了鳳歌,獨自走上了回北越的路。
……
回到北越,席容心想着她養娘的死,她臨行前還念着對不起姐姐,她想她一定很想回去再見姐姐一面,再來她的骨灰也該有個落葉歸根的地方。
此刻的宮廷該已經是另外一番模樣了吧?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玉露成了皇后,這一點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以爲玉露愛的一直是八皇子,又怎麼會嫁給五皇子,也就是當今的皇帝爲後呢?這其中,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回宮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呢,就像現在,她被阻攔在宮外,侍衛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了自己。
不過,她曾經想過很多次自己可能遇到他,卻沒想到會以此種方式再見面。
“你要進宮?”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席容身子一僵,徐徐回頭,果然是他,劉鬆。這裡是城門,看他的裝扮,很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樣,看來是被降了官職,回到了最初的職位之上。心想也是,太后失勢,即使作爲金露公主的東牀附馬,日子只怕也不會太好過。
當看清楚她的臉,劉鬆也不由地愣了愣:“竟然是你……”
這一刻,席容只覺得對一切都坦然了,點點頭:“我要進宮見太后。”
劉鬆不禁揚了揚脣,有些嘲笑道:“太后如今被軟禁宮廷,豈是人隨隨便便就能見的,莫說你,就連韓金露也是難得一見。”
席容想了想,隨即道:“那我想見皇后。”
劉鬆挑眉,有些意外:“你和皇后私交甚篤?即便是之前認識,如今早已是身份不同,你確定她會願意見你嗎?”
席容想起之前的誤會重重,最後一次見玉露,也是不歡而散的,如今她真的肯幫自己嗎?不過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幫我通傳一下。”
“我憑什麼要幫你呢?”劉鬆反問,眸中有些光彩。
席容有些不喜他此刻的模樣,似乎很是算計着什麼,看來這些年官場起落,真的是磨練了他的心性,再也不復當初的模樣。
他繼續道:“即便我現在官職卑弱,但是外人想進宮,不過了我這一關,是怎麼都進不了的。”
“你想怎麼樣?”席容問道。
劉鬆卻收斂了模樣,臉上也多了幾分肅然,一手想要伸出撫觸她的臉,卻被她避開:“這些年你真的變了很多,不過未變的是,你我一步之遙,還是千山萬水的遠。”
“變的人又豈止我,人總會長大的。”席容道。
“這些年,你還好嗎?”他道。
“不管好不好,都要活得好好的,不是嗎?”席容道:“經歷的時候覺得時間緩慢,回頭看看,五年也不過飄渺一瞬,如今你的孩子也很大了吧?”
劉鬆點點頭:“是呀,我以爲我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初,不過看看周圍,五年的時間總算不是白過的,歲月總會留下一些東西,那確實也是我唯一僅剩的了。”
席容笑了笑,不語。
“你真的想進宮嗎?”劉鬆道:“如今你的身份怎麼都是尷尬,難道不怕有不可預知的後果嗎?”
“我對任何人,現在都沒有什麼威脅。”席容道:“我只是想進宮,了一樁心事。”
“好,那我便幫你找人通傳。”劉鬆答應道。
“謝謝。”故人相逢,本該歡欣鼓舞的,可是此刻不知爲何,心底還是有些沉沉,他對她,終究還是有心結未解吧?卻不知道是昔日的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裡面終於傳來好信,皇后似乎很高興她的到來,特別讓宮女跟着出來領着她進宮。
不負所望地見到了玉露,如今的她一身富貴嫺熟,早已脫離了稚嫩青澀,卻也沒有當初那一份無憂,嫺雅的面容之間隱隱含着幾分愁緒,說不出的情愁籠罩着眉梢。
看到她的到來,玉露很是歡喜,免了她所有的禮節,眉目鬆開,似乎是難得地喜悅:“真沒想到你能來看我!”
席容微微一愣,不知道侍衛是怎麼稟告的,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忽然她很孤寂,孤寂得讓人心疼。
看她如此模樣,玉露不禁淡淡一笑:“是我失態了,許是困在這深宮裡太久沒有出去了,所以很想念外面的味道,這深宮的日子真是乏味而無趣呢!”
席容點點頭:“五皇子,不,皇上應該是極寵你的,你可以與他說說,找些空閒的時間出去走走,免得悶壞了。”
聞言,玉露苦苦一笑:“他嗎?都說帝心難測,我很久才明白這個道理,他,早就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
席容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是否出言詢問,這時,聽得外面有太監回來稟告,說是公主下課了。
玉露臉上收斂了情緒,換上慈愛的模樣,眼中才有了光彩:“快帶她進來。”
下一刻,兩個宮女領着一個衣着華麗面容秀麗的女孩子進來,那女孩子一頭扎進了孃親的懷抱:“母后……”
玉露親了親她,指着席容道:“叫容姨。”
小公主嬌嬌軟軟地叫了一聲,有點怯怯地:“容姨……”
席容十分喜歡這個女娃,不由的伸手逗了逗她:“好乖……”
玉露抱起她:“今天老師都教了你們一些什麼?”
“今天老師教我們念三字經,我統統都會背了,父皇都來了,我比皇弟聰明多了,父皇說我最聰明瞭!”小公主很驕傲。
玉露不禁笑笑,眼底有着一抹落寞“我們的小公主當然是最聰明最乖巧的了。”
這時,小公主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底滿是失落:“既然父皇那麼喜歡我,父皇也喜歡母后的,那父皇爲什麼很久沒來這裡看母后了?”
“你父皇很忙,今天上了一天的課,寶貝肯定累了,對不對?來人哪,帶公主去後殿休息去吧!”玉露吩咐道。
原來皇帝冷落她許久了。席容這纔想起,現在的皇帝另有子嗣,不過現在看來,那皇子是另外妃子所出的。古往今來,皇帝莫不是三宮六院後宮三千,但她的彥祖卻六宮無妃,只可惜……
她有些失神,那一邊,玉露已經讓宮女帶着小公主去休息了,也遣退了這房間裡的宮人。
沉默,安靜了許久,席容覺得有些壓抑,若是她願意與她說心裡話,或許也是這宮裡的重重無奈,將她逼迫到了如今的境地,卻沒想到……
只聽得玉露道:“這孩子不是皇上的。”
席容心底一驚,這孩子若不是皇上的,那便是八皇子的?“……那皇上知道嗎?”
玉露又出其不意的點點頭:“他明知道我懷孕了,孩子是八哥的,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讓我入宮做了皇后。”
“那八皇子他可知曉?”席容不禁深深皺眉。
玉露搖搖頭,不語了。
不知爲何,席容驀地起到了安中磊,莫非又是同一齣戲嗎?以前,她便看得出皇帝對她別有情愫,這才選擇了佔有,只是這樣光明正大,皇帝真的不怕傷了患難與共兄弟的心嗎?愛情,難道非要這樣的佔有?這樣即便是情深,也是錯的對嗎?傷人傷已,真的值得嗎?
只是,她一直找不到答案,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最準確的解答的,孽債孽緣,或許就是如此吧。
“入宮之後,他待我極好,待孩子也很好,只是雖然我無奈進宮,可是我的心還是牽着八哥,一直冷落他,後來他便也不進我的宮門了,再後來,他很快就有了其他的皇妃,誕下了繼承大統的皇嗣……”玉露幽幽闡述道:“或許如此最好,我便不用面對他,這深宮之中了結了這一生,也不用去面對八哥了,就讓他這樣恨着我算了。”
席容一時唏噓不已,世事無常,他們三個從小就有青梅竹馬之情,感情深不可測,如今卻弄成這模樣,人生,真的沒有預見,當初的三人情深,是否可以預料到今日的分崩離析?
這事情,終究不得一個解釋,這個玉露很懂,只是現在對人說了,有人聆聽,心底反而輕鬆很多了。想了想,再道:“你此番進宮,想必不是專程來看我的,有事?”
席容點點頭:“我想見見太后。”
聞言,玉露微微皺眉:“這個只怕不易,如今太后被軟禁,旁人誰也不能去探望,就連我也不行。再來,我從來不管事,這後宮裡只怕沒有我的威信……”
席容體諒她的難處:“我知道了,今日即使見不到她,可好歹見到了你,我心底也是高興的。”
玉露再想了想,隨即道:“以前是我誤解你太多,不過不論怎麼樣,我好歹也有個皇后的頭銜,你隨我來吧。”
……
玉露並沒有帶很多人,只帶了兩個隨行的宮女,到了冷宮前,果然受到了阻攔。後宮是個涼薄的地方,就連太監宮女都是勢力至極,留守這裡的太監看到皇后到來,雖然是恭敬地行了禮,但是聽說皇后來意的時候,卻倨傲地拒絕了,且稱現在後宮都是貴妃在管理,若是沒有她的命令,這冷宮是誰都進不得的。
席容微微皺眉,如今便可預見玉露在後宮是個怎麼樣的日子,連下面的太監都對她這般猖狂,可見那生了皇嗣的貴妃是如何的猖獗。
玉露面容不變,冷冷道:“反了你了,本宮纔是這後宮之主,貴妃不過暫代本宮執掌後宮事物,如今本宮想進冷宮,還需要她的命令?更何況,你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小小冷宮執事,就敢對本宮如此說話,就不怕我要你的狗命嗎?”此刻,褪去了慈母模樣的玉露,已經是一副威嚴凜冽的模樣。
底下的人一直知道皇后深居簡出,直道她好欺負,更何況自己身後還有靠山,只是沒想到今日一見,她竟是如此的冷厲威嚴。可是那貴妃也不是容易應付的主兒,不禁有些訥訥道:“可是……”
“沒有可是!”玉露狠狠地踹了那太監一腳,將太監踹翻在地,隨即帶着席容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這冷宮破敗,地磚上都長出了青草,牆體開裂,有些地方更是搖搖欲墜,這樣的地方,冬冷夏熱,這便是那個一直高高在上,一直倨傲的太后這些年住的地方嗎?不論怎麼說,名分上還是姨母,心底不禁覺得有些悲愴。
一個女子在後宮生存下來本就不易,即使那時候她性格殘虐,可也是時勢造就,這樣一個高傲的女子,當她發現拼了一輩子爲兒子拼來了一切,卻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兒子,更有親生兒子揮劍相指,那一刻,該是多麼的悲哀可笑……
“她應該就在裡面。”玉露低低道:“你快些進去,我在這裡等你。”
席容點點頭。
一步,一步,踏着青嫩的碧草,當她推開糊紙破碎的差不多的大門,大門吱呀一聲,說不出的刺耳,裡面很暗,幾乎看不清東西,只有大門照進去的光線,看到一尊剝落得差不多的佛像,佛前不過一碗冷粥供奉,一隻木魚,一串佛珠。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一世風雲造化,多年冷冷清清,天與地的差別。
再推開裡面的門,但見一個背影坐在桌旁,頭髮不過?Y ? 簡單陳舊布包着,卻已經難掩斑白頭髮,此刻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似乎是知道後面來了人,卻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