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昊天因爲始終沒有大肆選秀,所以,他的妃子並不多,有名有份的,也就那麼十來個。至於位置的擺放,都是按妃位來的,沒有什麼可爭的。但後宮的女人們,還是忍不住關心,皇帝身邊的那個位置會是誰?
六宮無後,那裡必是宮妃裡的一人所坐。席容聽着她們小聲的討論,不禁苦澀一笑,想必坐在那裡的人,定是翹璃韻吧!隨着一道間隙的高唱:“皇上駕到,璃妃娘娘駕到。”所有人期待的答案,終於塵埃落定,各女子心裡雖憤恨,但面上卻都笑容燦爛的給二人行了禮。
隨着皇帝與璃妃落座後,又是一聲高唱響起。“周皇子,寧王殿下覲見。”聲音剛一落下,周皇子便與寧王一起走了進來。兩人給龍昊天行了禮,龍昊天又象徵性的詢問兩句,兩人便落了座,宮宴才正式開始。
整場宴會下來,皇帝幾乎沒有看過臺下的嬪妃一眼,只是時不時與身旁的翹璃韻說兩句話,再不然就是與周皇子,寧王對飲,不禁讓那些精心打扮的妃子都失瞭望,只恨不得宴會快些結束。
而周皇子,似乎對殿上的歌舞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銳利的視線,正隱晦地掃過對面的嬪妃。直到席容的清冷的面容,落入他的視線中,他才頓住了視線。沒錯,就是她,他剛剛看到的背影,絕對是這個女子,因爲整座大殿上,除了她以外,再沒有人穿素色的衣裙了。他的呼吸,略微加重,凌厲的視線,竟閃過一抹癡迷……
周皇子,周景瀾,周國皇帝最喜愛的皇子,一個命運很是傳奇的人。他的出身很卑微,是周國皇帝一次醉酒,臨幸的一個宮女所生。那宮女在生周景瀾的時候,就已經難產而死。而鄭妃當年膝下無子,便主動要求撫養周景瀾,想借此向皇帝邀功。怎知,撫養了周景瀾後,她不但沒有獲得盛寵,還因爲爭風吃醋,被降了妃位。
從此,她便將周景瀾當成了不祥之人,將年僅一歲的他,丟給了宮人,不再照看一眼。而皇帝,更是對他不聞不問,甚至已經忘記了,還有他這麼個皇子。可以說,周景瀾的童年過得很慘,便連一個宮人,都可以時不進的欺凌一下他。直到,他七歲那年,誤闖皇宮禁地,才徹底的改變了他的命運。
這也是最讓人詫異的地方,誤闖禁地的人,不只他一人,但能不死不傷,還被皇帝喜愛的,卻只有他一人。周景瀾看着對面這張足以傾國傾城的清冷麪孔,不禁又想起了七歲那年的往事。他當時餓到不行,爲了找口吃的,便誤打誤撞,闖進了皇宮的禁地,那間掛滿了“年十”字畫的房間。
他進門時,屋裡只有一個身着紫色錦服的男人,正拿着撣子,動作很輕,有些小小心翼翼的爲那些字畫撣着灰。那時,他還不知道這個男人,便是他的父皇。他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愣愣的看着那副仕女圖,小聲驚歎,“仙女……”
男人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擰眉看向他,問道:“你說什麼?”
“她是仙女嗎?好美啊!”他指着那副畫,用稚嫩的童音,毫不吝嗇的誇讚道。而他沒想到,便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
周奕威聞言,頓時揚脣而笑,笑得尤爲大聲,爽朗,隨之便苦澀的讚歎道:“沒錯,她是仙女。”從那以後,周奕威來這裡打掃的時候,時常都會帶上週景瀾,而周景瀾總會癡癡的望着那副畫,在心裡猜想着女子的容貌。
那時候,他年紀小,宮裡的女子,又都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是以,他是真的,只是單純覺得那道背影美好得像仙女。只是,日復一日,隨着年紀的增長,他對那道背影,已經不再是兒時那種慕戀她的美好,而是在心裡泛了癡,種下了迷醉的魔障。
他甚至相信,她真的是仙子,用她的仙力,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帶他脫離了苦難。如今,他終於得償夙願,一睹那背影的芳容,他又怎能不癡迷?
許是周景瀾的視線太過熾烈,本低頭品着茶的席容,微愣了下,緩緩擡起頭,望去時,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她有些反感的輕擰了下眉宇,便收回了視線。她知道,他是周國的皇子。她相信,他也知道,她是南越國皇帝的妃子。所以,他的眼神,已經算得上輕薄了。
周景瀾被她眼中的反感驚醒,清冷的眸色裡,閃過一抹驚慌,下意識的端起手邊的酒杯,將杯中酒一仰而下。
高臺上,本緊攥着酒杯,眼帶利芒,盯視着周景瀾的龍昊天,忽然一勾脣角,頓時心情大好。周景瀾沒錯過席容眼中的那抹反感,他自是也沒有錯過。只是,他身畔的翹璃韻,卻在他勾起脣角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不管走到哪裡,她的視線,從來都只在他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她剛剛自是也將他從怒到喜的反應,全都盡收了眼底。當真別人看那個女人一眼,都會牽動他的情緒嗎?若是周皇子想要那個女人,他是不是當真要與周國翻臉,兵戎相見?
她身子不禁一哆嗦,立刻否定了心裡的想法。她該信任他的,他說過,這世上,除了她以外,其他女人於他而言,都不過是價值不等的棋子而已。
“韻兒,怎麼了?”龍昊天轉頭之際,看她臉色難看,便出聲詢問道。
“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翹璃韻聲音柔弱,輕咬了咬脣,刻意又將聲音壓低了些,似提醒般,說道:“皇上,你說周皇子會答應,將東西交給我們嗎?我們的孩子……”微哽了聲,後邊的話,她竟再也說不下去,便在這歡快的樂聲中,紅了眼眶。
“好了。”龍昊天握住她的垂在桌下的手,輕聲安撫道:“你放心,朕一定不會讓孩子有事的。”
翹璃韻好似抓住了一絲希望,緊緊地回握他的寬厚的大掌,泫然欲泣的低聲求道:“皇上,求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子。”
龍昊天只見她情緒激動,輕喟一聲,安撫道:“好,朕答應你。”
“真的?”翹璃韻頓時眼現喜色,不太相信的追問道:“即便,周皇子藉機提出什麼苛刻的要求,你也會答應?”
龍昊天突然變了臉色,眸中一抹犀利閃現,冷笑着問她,“韻兒是不是在提醒朕什麼?”
翹璃韻被他突然變了的臉色嚇得一驚,眼睫一顫,已經垂了下去,不敢再也龍昊天四目相對,卻還是不甘的哽咽道:“你怎能這般看我?我只是想保住家裡唯一的血脈,好讓爹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我……”
龍昊天眼中的神色一屏,一抹愧疚閃過後,神色卻越發的冷凝。“璃妃娘娘不舒服,送她回去休息。”他忽然出乎翹璃韻意料之外的出聲,對身後的孫公公吩咐道。
“是,皇上。”孫公公連忙應聲上前,繞到翹璃韻一側。
本因殿內樂聲太大,皇帝又坐在臺上,臺下的人,只看到皇帝與璃妃甚爲親密的交頭接耳,絲毫聽不到交談的內容,心裡便生了嫉妒之意,所以,這會兒見翹璃韻臉色難看的起身,在孫公公陪同下,退了場,不禁人人又驚又喜,都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身邊空出來的位置,認爲自己的機會來了。
孫公公送了翹璃韻出去後,立刻便折返了回來,侍在皇帝身旁,請示道:“皇上,可要其他娘娘侍奉?”
龍昊天聞言,視線好似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轉瞬落在了席容的身上。
孫公公立刻讀懂聖意,快步來到席容的身旁,彎腰小聲道:“娘娘,皇上請您上去侍奉。”
席容愣了下,擡頭看向高臺之上時,那人竟是看也沒看她一眼,正目不斜視的看着殿中的表演。她心裡一時間不禁五味雜陳,生了怒意。翹璃韻走了,便想起了她嗎?剛剛她還看到,他緊握着翹璃韻的手,與她低語。
那一瞬,她竟是不敢多看,生怕自己會陷入魔障,無法自拔。不想承認愛上了他,卻終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切膚之痛後,不得不承認。可是,她知道,她愛不起他……
緩緩起身,明明他就在她的視線中,她的目光卻依舊孤寂得如月色一般。沒有了四目相對,此刻她的專注,便不過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