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鼻子竟有些發酸。我呆呆地在路邊坐了一整個早上,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我纔想起今天我連早飯都沒吃,就帶着顧以陌逃了出來。本來說是要幫他教訓小胖子的。不但小胖子沒教訓成,還害得他被家裡的人抓了回去。
我捂着餓得發疼的肚子,哭喪着一張臉回了家。
回到家裡,娘像往常一樣往桌上擺着碗筷,順便訓斥我,“又跑到哪裡去玩了?這麼晚纔回來!”飯桌上的飯菜散發着誘人的香氣,娘擺上一個碗,兩個碗,三個碗,四個碗……等等,四個碗?還有一個人是誰?
門外閃進一個嬌小欠扁的身影,怯生生地喊,“雨涼,你回來啦。快點吃飯吧。”
“顧以陌!你不是被抓回去了嗎!”害我擔心得半死,居然自己跑到我家來吃飯了!而且還那麼有主人的架勢!娘給我盛了一碗湯,說,“雨涼啊,那個顧什麼的以後午飯都到咱們家來吃。”然後刻意壓低了聲音,“顧家出手真闊綽,不過是照顧他一頓午飯,說一個月要給咱們五十兩銀子呢。”
娘忙着給顧以陌夾菜,相當熱情地招呼他。我越看越不順眼,憑什麼啊,就在我家吃午飯!我憤怒地一跺腳,顧以陌臉上表情五彩繽紛。
吃過午飯,顧以陌死皮賴臉地跟在我身後,我往左他絕不往右。終於忍無可忍,“顧以陌你有病是不是!老黏着我幹嘛,吃完午飯你可以滾回你的顧府去了,快點給我滾!”
娘告訴我,他根本不是被家裡人趕出來的,反而是他厭倦家裡冷漠刻板的氣氛,自己逃了出來。家裡人慌里慌張地找了他一天,才把他找到,他卻以絕食爲要挾,提出要在我家吃午飯的要求。
看着他跟蒼蠅似得在身旁嗡嗡嗡轉悠,趕都趕不走,他很光榮的又捱了我一頓揍。等他擦着鼻血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依舊傻呵呵地看着我,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顧以陌,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煩的人!
他活生生被我從九歲一直揍到十九歲,依然死性不改。
唯一變了的就是,如今我再怎麼揍他,他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抿着嘴角,眼眶泛紅,慘白的小臉上很快就掛滿淚珠。慢慢長大了,顧府的人再也管不住他。繁華的大街之上,只要有我祈雨涼在的地方,身後必定跟着一個厚顏無恥,攆都攆不走的顧以陌。
十九歲了,再賴在家裡,我娘恐怕要拿掃帚抽我。所以我做出了一個很明智的決定,在外面開了個成衣鋪,從家裡搬了出去。一來,是可以做點生意,賺些小錢;二來,是搬出去以後再也不用看見顧以陌那個煩人精。
一個月以後,成衣鋪開張,搬出去時,除了爹孃以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顧以陌。搬出去以後,我住在離成衣鋪不遠的一個院子裡。那個院子裡原本就住着三個人,我估計我們同是看上了這裡廉價的租金,我倒是不介意和大家一起住,反正人多熱鬧,只要不看見顧以陌那隻蒼蠅,怎麼樣都行。
搬出來的這幾天,我覺得周身的空氣都是清新的。沒有顧以陌那個白癡黏着,我和院子裡的人很快就熟絡起來——院子裡年紀最長的姐姐叫葉衾寒,整日畫着濃妝,一湊近就是一股脂粉的香氣,每隔兩三天還換個味,原因是她開着家胭脂店。衾寒是我們四個人裡說話最有分量的人,我初來乍到,最照顧我的人就是她。
那個整天擺弄花草的人,大家喊她冉冉,每天都在花叢裡轉,比蜜蜂還忙。奈何我和花粉天生不和,我一靠近冉冉三米以內,就會不停打噴嚏。
至於殷延,他是這羣人裡面最有內涵的人,經常看見他半夜爬起來,點盞燈就開始作畫,還不許別人靠近。我一開始不懂規矩,某天在他作畫的時候湊了過去,還要死不死地問了一句“你畫的是啥?”結果就是殷延黑着張臉,用毛筆甩了我一身墨汁。要不是衾寒和冉冉死死拽着我,不然我肯定衝上去揍他兩拳泄憤。奇怪的是,他一畫完就變了張臉,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甚至爲了向我道歉,還特地給我倒了杯茶。
在這裡住着其實還不錯,除了這裡的人很古怪以外,我唯一不能忍受的一點就是,這三個人做飯實在太難吃了……當初在家裡,天天都是娘張羅飯菜,我什麼都不會。搬到外面來,又不能天天下館子,只能如同嚼蠟一樣嚥着要麼夾生要麼燒糊的飯菜。他們早就習以爲常,我卻是初來乍到,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