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那人的身子欺了上來,蕭瞳在做最後的掙扎。
邊緣早已破損的裙帶被扯得搖搖晃晃,灰塵就這樣洋洋灑灑地跌落下來,蕭瞳終於亮出了她兩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和銳利的爪子,低低嗚咽一聲,地上就不見那個瘋子的身影,只有一隻孱弱瘦小的狐狸,渾身傷痕,地上的沙粒之間,錯雜地掉着些被扯落的狐狸毛。
那人的表情不是懼怕,竟然還有些欣喜——“居然是隻狐狸!嘖嘖,這毛色真好,還兩條尾巴呢…把你的皮剝了,也能賣個十幾兩銀子。”他把蕭瞳一步步往牆角逼,直到那隻小小的狐狸淚光盈盈卻沒有退路。
牆頭躥過一隻黑貓,看着蕭瞳的兩條尾巴,很是好奇,把叼來的魚放在牆上。就是它了!蕭瞳垂下頭,喵喵喵地叫着,黑貓更好奇了,什麼東西,還會學貓叫?其實蕭瞳是可以和它交流的,只是距離太遠,黑貓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喵喵喵喵——”黑貓一步步靠近蕭瞳,直到聽清楚她說的話。“救我!你救我,我就帶你去我家附近的小溪,那有很多新鮮的魚!”
蕭瞳喵得實在蹩腳,黑貓大概只聽懂“救我”,“小溪”,“魚”這樣的詞。貓比狐狸聰明,至少對蕭瞳來說是這樣。它很快理解了蕭瞳的意思,向後微微屈下腿,眯起黃綠色的瞳孔,喵嗚一聲撲向那人的背。爪子在他臉上劃出長長的一道傷口,鮮血淋漓。蕭瞳趁機竄走,沒命地逃。那人眼看着到手的狐狸皮從面前溜走,氣急敗壞地要打那隻黑貓。
它靈巧躍上牆頭,不忘叼起那隻魚,幾步就跟上蕭瞳,闖出僻靜的小巷,一起消失在往來如梭的人羣裡。
驚魂未定的蕭瞳終於逃出虎口,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去睡一覺,至於雞肉……是沒有希望的。還是到溪裡和那隻救了她一命的黑貓一起吃魚吧,說不定天長日久她也會變成一隻貓。
回到溪邊的茅草屋,蕭瞳筋疲力盡,昏厥了過去。黑貓戳戳她的腦袋,沒有動彈。“喵喵喵——”你說的魚呢?它沒有等到回答。
邁着優雅的步子走出茅草屋,清洌洌的溪水裡時不時躍起一隻銀白色的魚,看起來就鮮嫩肥美。“喵嗚!”它歡欣雀躍地奔向小溪,爪子摁到溪水裡,忙着捉魚——這隻長得很奇怪的貓果然沒有騙它,這裡的魚真的很多!
蕭瞳醒過來的時候,夕陽的餘暉籠罩整個月涼村,天邊的霞光真的很美,很美。就像花蔭山的春天一樣,野花開滿整個山頭,剛滿月的小狐狸在眼前翻着跟頭,矮墩墩的山雞從面前跑過,幸福而溫暖。
而如今,這一切都消失了。狐狸們一隻只喪命,她捨棄了荒涼的花蔭山,來到這個受衆人排斥的小村子。眼前橘黃色的一片讓她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身上除了冷,就是疼。她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她爬到門外去,想去溪邊喝點水,順便找找那隻救了她的黑貓。好不容易爬到溪邊,卻不見那隻喵喵叫的身影,溪畔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有吃剩的一堆魚骨。
她趴在溪邊,溪水清洌甘甜,只是再也沒有力氣去抓住那些靈巧遊動的魚。難道就要這麼死掉了嗎……她虛弱得睜不開眼,耳邊有流淌的水聲。她彷彿是落入了雲端,又好像是一個懷抱,像小時候躺在狐狸孃親懷裡那樣。奇怪的是,狐狸孃親不會說凡人的話——
“蕭瞳,醒醒——你怎麼了?”她睜開眼,抱着她的人不是她的狐狸孃親,而是蕭徹。“你怎麼渾身都是傷?”果然當初把她一個人留在集市的決定是錯誤的,她什麼都不懂,肯定是受了欺負。身上的衣裳破損不堪,淤青遍體都是。看着她痛苦地揪着眉頭,他又愧疚又心疼。
帶她去集市的人是他,卻把她獨自扔在那裡,讓她遍體鱗傷地回來。蕭瞳蒼白的脣一翕一合“蕭徹…我沒把蘑菇賣掉,它們被踩爛了……”
她很艱難地說完她遭遇的事情,只是略去了那段“喵喵喵”的對話。即使說了…蕭徹也不會相信她能和一隻貓說話。“對不起……我不該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裡。”原來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難怪村裡的人都叫她瘋子。可是在他眼裡,蕭瞳心思單純,率真可愛,只是懂的事情比別人少罷了。
他心裡對蕭瞳報着很深的愧疚。一個渾身是傷的弱女子,竟一個人從那麼遠的集市強撐着跑回來,他卻爲了無關緊要的事情扔下她離開……“蕭徹,我好餓——”她現在連抓魚的力氣都沒有了,那隻黑貓吃得也太快了,不然還能叫它幫忙捉兩隻魚。
蕭徹把她扶到茅草屋裡坐好,然後把來時提着的東西放到她面前。“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蕭瞳的眼睛睜得很大,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燒雞!”她瞬間忘掉身上的傷痛,把燒雞抓在手裡,風捲殘雲般地狼吞虎嚥。在這種情況下能吃到這麼美味的燒雞,她覺得認識蕭徹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看着那個很沒有吃相的小丫頭,覺得她就像餓了很多天的難民一樣。而事實是,她真的餓了很多天,只靠喝水和吃幾條小小的魚果腹。蕭徹在她身邊坐下來,茅草屋裡非常簡陋,除了睡覺用的一張木板子外,別的什麼都沒有。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甚至就連睡覺用的木板都破破爛爛,搖搖欲墜。那是蕭瞳從村子裡撿回來的,它原本的主人是住在離這兒不遠的王大叔,因爲這塊牀板用了太多年,又恰巧碰上王大叔蓋了新房子,就被遺棄在路邊。
——蕭瞳真的是餓了太久了,在舔乾淨最後一絲肉末時,若不是蕭徹攔着她,她就要連骨頭都嚥下去了。“你……經常吃不飽嗎?”蕭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