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那常亮的蠟燭竟然滅了。
宇文達躺在牀榻上，懷裡的人還源源不斷的把暖意傳到他的心裡。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幔帳頂，昏暗的房內好像他此刻漆黑一片的心，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這世間許多的東西了。
距離小憐要出發去晉陽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最近上朝的時候宇文邕也總會直接了當的提起，宇文達不知道還能夠像這樣相互擁抱廝磨的時間剩下多少。
不管他有多麼的想要躲掉這件事情，她也一定不會和他一樣的。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在夜裡先醒過來，回想到她溫柔到讓人慾罷不能的那些片段，他都不願意再把她交出去。雖然帶她回長安的是他，和她先達成交易的是他，想要利用她到大齊有一番作爲的也是他，可是到現在，他卻希望曾經發生的一切能夠盡數收回。如果能回到那一年那一天，他在姚襄城遇上她，如果她的身份和大齊任何一個身居高位的人都扯不上關係，那是今日，她說不定就已經真真正正的成爲他的人了。
他真的不想把這樣的她放回鄴城！
他真的不想把這樣的她送到其他男人的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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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憐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藏在被中的手撫上宇文達的位子，那裡似乎還有他留下的體溫。慵懶的坐起身子，她有些發怔的看了一眼寬大的牀才俯身攀到了牀邊，擡手撩起擋住了不少光線的幔帳。
“馮姐姐！”
還沒有從睡意中完全的清醒過來，小憐被這聲不大的喊聲小小的嚇了一下。
她有些驚愕的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小荷已經笑嘻嘻的從屏風後面探出了頭，見到她坐在牀邊已經醒過來了，立馬捧着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衣裳上前。
被小荷攙扶着下了牀榻，小憐疑惑的打量着正在替自己更衣的小荷：“小荷，你怎麼在這？”
“王爺叫我過來伺候你起身啊！”小荷頭也不擡的繼續替她理着衣裳：“王爺說，我伺候你的時間比較長，怕他這裡平日裡只伺候他的那兩個侍女不會伺候你。”
小憐心中瞭然的“啊”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的收回了視線。
她目視前方，屏風上鴛鴦戲水的圖案十分的逼真，這些時間她從來沒有仔細打量過這個屏風，只是怕會有什麼地方覺得不妥，不過現在被小荷伺候着更衣，就站在屏風的面前，她的視線也就再避及不開了。
“馮姐姐喜歡這屏風嗎？”
見小憐緊緊地盯着屏風上的鴛鴦，小荷好笑着踮起腳往前湊了一些，也同她一起把視線放在了屏風上：“我聽他們說，這屏風王爺好喜歡的，那天讓人送來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有任何一個地方磕碰到，我還聽說這鴛鴦是王爺親自選的呢。”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的‘聽說’？”
心裡忽然涌起一股不安，小憐抓住小荷正在替她繫着衣帶的手，強迫她停下手頭的工作轉過了身子盯着她：“小荷，雖然這私宅紀律看似嚴明，可是這口傳口的功夫大家都是知道厲害的。你說，你們在這私宅裡知道的事情，外頭的人會不會知道？”
小憐抓住小荷手的力度並不大，小荷卻從她手心傳來的溫度中感覺到了他似乎在害怕些什麼：“馮姐姐，你怎麼了嗎？”
小荷的問題讓小憐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她鬆開握住小荷的手搖了搖頭，不再說些什麼。
雖然她覺得自己從來不害怕什麼也不擔心什麼，可是周國朝政內部的事情並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去左右的，可是在宇文達和李瑾這件事情上她不想左右卻也一定會被牽扯進去。從宇文邕到私宅和她說明宇文達和李瑾的情況有多麼的不盡人意的時候，她就知道李瑾的家人對宇文達應該是有不滿的地方的，至於這個不滿他們是否敢表達出來又是另外一件事。
可是，宇文邕爲了李瑾找到她，那麼李家的人必然已經爲了宇文達常宿王府外的事情找過宇文邕的。李家的人也許在這之前並不知道這私宅的存在，可如果說之前的宇文達還把這個私宅的存在隱藏着，那麼宇文達這一次大手筆的置辦了這一批新的傢俱或是裝潢用品，以李家之前回去找宇文邕抗議這件事情的情況來看，李家一定會在暗地裡調查宇文達是否有私宅，那麼這一次負責置辦傢俱的人離開私宅的同時，也會把這私宅的主人是誰的消息一併帶走。
而且……
小憐擡手摸了摸屏風上的鴛鴦。
單單這一屏風，只要有消息傳出去，傳這屏風上有鴛鴦的存在，那麼這私宅裡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的事情也就不脛而走了。
這個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離開是對還是錯的選擇。如果她一輩子都藏在這裡，宇文達也許就不會這樣大手筆的要去更換私宅的一些裝潢，那麼她的存在在周國也許永遠就是個謎。
可是，她總有長大的一天。
宇文達對她有情意，也說過是在等着她長大，那麼不管她是不是在這個時候決定回去，宇文達在她及笄之年後也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小荷替小憐把衣裳穿戴整齊後才帶着她到一旁的梳妝櫃前坐下。她知道小憐一向不喜歡在頭上佩戴太過沉重的首飾，也不喜歡那些壓得人擡不起頭的髮髻，她依舊按照原來的方法把她的頭髮用髮簪綰了一些起來。
“馮姐姐。”
看着銅鏡中美美的小憐，小荷讚許的笑了笑：“你要用早膳了嗎？”
小憐搖了搖頭。
隨後她站起身子自己取下了掛在一旁的大裘，小荷見她這個樣子似乎是要出門，想到之前那一次宇文達下朝回來發現她不在私宅內而發怒的樣子，連忙走上前攔在了她的前頭：“馮姐姐，你這是要去哪？”
小憐一臉好笑的看着神色緊張的小荷，兀自把大裘披到了自己的身上，隨意的說道：“我去一趟偏院。”
聽到小憐並不是要準備離開私宅小荷鬆了口氣：“你要去偏院的話可以先用早膳啊。”
“不了，剛起來並沒有什麼胃口，我就當晨起去散個步，很快回來的。”小憐微笑着捏了捏小荷的臉頰：“要不你先去準備一下，我很快回來的。”
“好吧。”
雖然無可奈何，小荷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目送着小憐婀娜的身姿消失在東廂，小荷這纔回身回到房內開始整理牀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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