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年。
乾明元年。
鄴城。
天已漸亮。
一處不大的私宅內,一名男子站在裡院一扇房門前一步一步的焦急徘徊着。
馮子琮皺着眉,雙眼遙望着紙窗上從屋裡透出的搖曳的燭火影子,再三思量後他終於擡起腳步往石階上踏上去。然而,他還沒有走出幾步,從他的身側已經伸出一隻修長的手臂擋在了他的身前。
馮子琮有些惱怒的側目望過去,只見一張柔美得不像話的臉正調侃的回望着他,伸在他身前的手臂也惡作劇般的晃了晃才緩緩垂了下去。
“你這會進去可是會嚇壞產婆的,耐心等等吧。”
說話的男子是文襄帝高澄的四子高肅。見馮子琮用埋怨的眼神望着自己,雖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卻還是用自己美得令人難以生氣的臉龐做了個略顯委屈的表情,不再說話。
“長恭,你不懂!”
馮子琮有些哭笑不得的低喝一聲。
當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房內忽然傳出女子歇斯底里的吶喊聲。心底一緊,仿若有一雙手正緊緊地擰着他的心,越來越緊,就像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一樣。
高肅看着馮子琮着急的表情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聲音的尾聲退去,馮子琮卻忽然覺得胸口更加的悶。他直直的凝視着緊閉的房門,依稀還能見到房內在走動的人的身影。
……
“夫人,再這樣下去您會有危險的!”
產婆急得跳腳,看着躺在牀上滿頭虛汗筋疲力盡的女子身下的被褥漸漸被血水浸溼,而她的魂魄就像被打散一般雙眼放空,產婆站在原地束手無策只能幹蹬腳。
歐陽櫱額頭滿是冷汗。
她顫抖着舉起自己的手。
這個孩子……她要!
歐陽櫱雙手顫抖着覆住自己的大腹,開始嗚咽起來。產婆有些意外,她能感覺到順着歐陽櫱眼角滑下的眼淚並不是因爲疼痛而落下的,就像她正在捨棄什麼覺得自己不能捨棄卻又不得不捨棄的東西,這裡面的感情讓她有些心顫。
忽然傳來一股劇痛,歐陽櫱卻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她側過頭望向緊閉的房門,擡起右手顫抖着往門的方向伸去,可惜她的手夠不到門,因爲痛楚而劇烈的喘息讓她的頭腦開始暈眩。
“如果……如果只能夠作抉擇……”
痛楚平息了一些,歐陽櫱頭腦的暈眩退去一些,她這纔將冰涼的右手垂下改而觸碰到產婆炙熱的雙手,淚水還在不住的落下,聲音顫抖着讓產婆有些聽不清楚:
“救……孩子吧……我要……我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