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憐似乎不相信她的說話，略顯訝異的瞪大了雙眼，身子微微後仰盯着她打量了一番，像是也要自己做出一番認解。靜靜的盯着小憐看了好一會兒，她像是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還真別說，當初你那麼小，還不算完全長開，如今這歲數也到了完全長開的時候，這樣子倒是和以前的區別有些大。如果不認識你的話，也許只看第一眼是不會把你認出來的。”
小憐低下頭笑了笑。
“你是逃到鄴城外，被現在的皇上看到了，他認出了你，才把你帶回宮裡的嗎？”
李憐狐疑的打量着小憐的臉色，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沒有錯的，卻還是不敢確定：“前幾日母后來看我的時候才告訴我你的身份，我也才知道原來這宮裡有了一個非常得寵的淑妃，而這個人就是你。母后說你進宮有一年了，而且說到你入宮的原因，母后像是知道什麼隱情一樣沒有明說，一直閃閃躲躲的。我不知道母后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麼，但我知道如果你要回來，應該是有原因的。”
“當然是有原因的。”
小憐忽然擡起頭朝李憐咧嘴一笑，神色有些邪魅：“只不過，這些原因如今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了，我今天就是單純的過來看看你。因爲以前高緯一直都在宮裡，我不敢來看你，也不敢問起你，今天特意過來倒發現你還算過的去。除了悶一些，是嗎？”
看着小憐像個孩童一樣閃閃發亮的雙眸，李憐忍俊不禁的笑了一聲：“是，除了悶一些。”頓了頓，她又接着說道：“不過，還好有晴爾在，那些年……也還算過來了。你呢？母后既然說你回宮一年，那麼之前的那幾年你又是在什麼地方的呢？過的又如何？”
“這幾年你在宣則宮裡，外界的消息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聽到小憐的問題，李憐只是淺笑着搖了搖頭。
過去的那幾年，到這裡送吃穿用度的老宮人什麼都不說，把東西交到晴爾的手裡就會離開。而且，因爲高儼的身份，宣則宮也沒有人敢來，胡韻又被關在北宮裡，這宣則宮就更顯得無人問津了。
“李憐，你心裡還記着阿儼嗎？”
小憐的聲音很輕，就好像提起的這件事物是兩個人心中共同的痛楚一樣。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憐的表情，感覺到對方除了氣息有些不穩之外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才繼續輕聲說道：“如果你不知道現在這宣則宮外是如何的，我來告訴你。高緯的皇帝當得不好，大齊已經要毀了，周國的軍隊也一定攻下了平陽，這之後若是攻下晉陽，那麼周國要直取鄴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我就想問問你，若是能離開這宣則宮，若是你重新獲得了自由，你可願意重新開始生活，忘掉你曾經作爲‘琅王妃’的身份？”
李憐像是聽不懂小憐說的這一番話，等到小憐的聲音完全落了下來，她卻搖了搖頭，有些驚恐的避開了小憐的眼神。
“李憐！”
小憐猛地拽進李憐的手腕，恨鐵不成鋼的皺起眉頭瞪着她，聲音重了一些：“你才二十出頭，你的一生還很長！”
“你是讓我忘了王爺嗎？”
李憐顫抖着要推開小憐拽住她手腕的手，卻因爲自己在顫抖着有些力不從心，連力氣該放在哪都不知道，只是懨懨的盯着她：“你忘了王爺嗎？你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所以你希望所有人都忘記王爺嗎？”
“不是這樣的！”
小憐的眉頭皺的更緊，聲音有了哭意：“我沒有忘了他，也沒有要你忘了他！只是大齊如果亡了，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每日都對着這些死物，這種檀香聞多了也對身體不好，你明白嗎？我回到鄴城的原因不是因爲我喜歡上了高緯，只不過這個原因我想了很久都沒有弄明白。有的時候我常常想，也許是因爲我不服，我不服本該屬於阿儼的大齊被奪了，而大齊如今又落得這樣的地步，所以我更不服。只是人不服氣不甘心也終究有個度，我不可能有本事爲阿儼再做些什麼，大齊如今變成這樣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所以我想……隨着大齊的亡，當年的事情應該煙消雲散了。因爲那件事情，阿儼死了，我爹也死了，被牽扯進來的長恭哥哥和明月叔叔也死了，這些人……”
“蘭陵王死了？”
李憐目光呆滯的像是在看着小憐，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的只是在想着什麼事情，聲音空靈得像是千百年外傳來的一樣飄忽：“我……我在宣則宮這幾年，我以爲我不問世事，這外界就還是好好的。我……我以前雖然不得王爺的情意，但還是聽家裡人說過的，大齊有段韶、斛律光、高肅三個人在，纔不會被周圍覬覦我們的人吞掉。而段韶段大人我早前知道他身患疾病，但蘭陵王和斛律將軍我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他們死了？是怎麼死的？又是因爲朝中的事情嗎？現在的皇上當真昏庸到這種地步嗎？連能夠保家衛國的將軍都殺了？所以大齊纔會亡的嗎？”
“不管大齊如何，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了，阿儼不在了，你就該自己掌握。”
小憐儘量讓自己的情緒不被李憐感觸到而起什麼波動，神情淡然：“我知道李氏的人從前並不關心你們母女，你會嫁給阿儼當正妃也許是他們正眼看待你們母女的原因，但隨着阿儼的離世，他們對你們的態度肯定不比從前，所以他們不可能再收留你們。李憐，你年輕，性子又好，如果沒有我，阿儼也許會喜歡你，你也會是一個賢妻良母。所以你有機會能夠重新開始你的人生的，不要在乎外界的看法，就當做你是帶着阿儼的希望繼續活下去，還要活得更好，好嗎？”
“那你呢？”
李憐像是不爲所動，語氣雖有些鬆動，表情卻仍舊沒什麼變化：“你也會活得更好嗎？聽你這麼說，我總覺得你回到鄴城像是一件非常不尋常的事情，你是爲了誰回來的呢？是王爺嗎？還是你的父親？爲什麼我心裡現在有一個想法，你是想要報仇纔回來的？那麼你的仇報到了嗎？你泄恨了嗎？等到大齊亡了的那一天，你也能夠放開這些過去重新來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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