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元巳登基之後，改國號爲建元。
建元元年開始，顧念雲提出來的羊吃人計劃就正式開始實施了。
雖然這場計劃只要經過商人之手就可以，完全不用通過朝廷，但是衛辰舟還是選擇和其中的幾位重臣選擇性地透露了這個計劃。
讀書人講究爲天地立心，爲萬民請命，衛辰舟本來還有些擔心左右丞相不答應這個計劃。畢竟，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這個計劃都有些過於陰損了。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反對的。尤其是墨無瑕的父親墨丞相，甚至還親自操刀爲這計劃填補了幾個不太妥當的地方。
“聖人自然說過要善待百姓，可是這陵越的化外之民，自然不在此列。”
有了幾位大臣的首肯，整個計劃很快就開始了。
建平王已經把皇覺寺下面的龍雀寶藏機關打開挖了出來，再加上顧家富可敵國的財勢，一場陵越君臣完全不瞭解的陰謀，就這麼開始了。
無數建元商人開始沿着陸路水路朝着陵越草原進發，宮中萬餘名沒有職司的宮女開始熟悉定做的羊毛織造機器，年輕的沒有子嗣的宮妃們也被顧念雲迅速地培養成了管事。
一開始，陵越人還覺得長興商人們是錢多了沒有地方花。
羊毛這東西也值那麼多錢？
在此之前，牧民們剪羊毛只是爲了給羊除去負擔。不然如果任由羊毛生長的話，很快就會成爲羊兒的負擔。而且羊毛這種東西哪裡比得上要你光榮？
雖然有人用羊毛做成毯子，可是那事情費時費力，五個熟練女工要花上整整三年才能織好一條毯子。草原上的女工本來就少，這樣的毯子雖然一條能賣上幾百輛銀子，但是和投入相比，就算不上什麼了。
因此，他們更多是用精挑細選的好羊絨來織毯子，那些粗劣的羊毛根本就沒有人會用。
但是如今竟然有建元的商人來收購這東西！
而且，不光是羊毛……牛肉、馬匹，一切放牧的東西他們都會收購！
從前的時候，草原上的牧人只能用自己的牛羊換上很少很少的一點鹽巴，還要阿諛奉承着部落首領才能拿到。但是現在居然有商人主動帶着車隊來，車隊上擺滿了各種琳琅滿目的商品！
一開始，商人們試圖先把牛羊收購成銀子，再讓牧民們用銀子來購買自己需要的東西。
畢竟，顧念雲倡導的“羊吃人”計劃，收購羊牛隻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還是要讓他們開始依賴陵越的貿易，放棄自己種植作物，讓所有的陵越人都改成靠着放牧來生活。
不過，商人們一開始開展得卻不太順利。
一塊銀子如果丟在建元的話，搶這塊銀子的百姓們或許會打成一團，但是在草原上，十個路過這塊銀子的牧人或許只有一個人會下馬撿起這塊銀子，還是爲了去找人打造成鐲子送給自己心愛的姑娘。
草原上的牧人們不認識銀子，只知道用銀子打造成各式各樣的首飾。就算是給他們銀子，他們也沒有地方去花用。
剛
開始的商人們碰了一鼻子灰，後來的人們就學精了。
他們帶來了大量好酒和茶磚！還有輕飄飄地彷彿天神的雲朵一樣的綢緞。
草原上的牧人們最愛的就是好酒了！他們自己釀造的馬奶酒，就算是喝上一整天也不過就是微微有些醉意罷了，可是這些建元商人們帶來的烈酒卻能讓任何一個草原上的漢子醉得幾乎人事不知！
還有那些茶磚和糧食。
任何一個民族，哪怕是遊牧民族，也不能光是吃肉，如果長期光是吃肉的話，就會有各種各樣不適應的狀況，人也會上火。
本來，就算是陵越人主要都是牧民，也多少有人會種植一些穀物。比如青稞之類。他們也會去換來茶磚*製成奶茶，用來緩解常年吃肉所帶來的不適和幫助消化。
但是這些建元商人帶來的糧食比青稞好吃，還要比青稞便宜上一半！只要隨便賣掉一點不要的羊毛，就能買到能吃整整一年糧食。再多賣幾頭牛羊，還能買到大瓶大瓶的烈酒和年輕姑娘們最喜歡的絲綢和首飾。
那還種糧食幹什麼？大家都養牛羊好了！
過去一個牧人只要養上百來只牛羊也就夠了，多了也賣不出去，只能眼看着冬天裡凍死。凍死了之後的肉也吃不掉，只能醃製成又鹹又苦的肉乾貯存起來。
可是現在，不管養多少都有建元商人們來收購，他們甚至還提前預付了定金，來定明年的牛羊。
過去能養五十頭羊的，第二年準備養一百頭；過去能養一百頭的，現在準備僱人再多養三百頭。
因爲今年的征戰，再加上還要給建元的歲幣，整個陵越幾乎上上下下都被搜刮一空。本來因爲戰爭的緣故，整個陵越的百姓們對建元的商人沒什麼好感。但是現在看見牧民們都得到了好處，哪裡還忍得住？
一時間，青稞田被放牧了牛羊，麥田也被放牧上了牛羊。
因爲羊比牛生長得更快，而且羊身上的羊毛也能賣錢，最終陵越人還是越來越多地放牧起羊來。這種外表看上去溫柔順從的生物一旦大批量放牧的時候，就開始顯現出了本來的惡魔本質。
羊在吃草的時候，不像是牛或者馬匹只吃掉草的莖葉。羊吃草的時候，會用牙齒把草的根部整個從土壤中刨出來，這也讓草原的恢復更難。
一塊地放牧過之後，沒有一年半載幾乎恢復不了。牧人們不得不每過一段時間就驅趕着牛羊換地方放牧，一時間，草原上因爲爭奪草場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許多次打架鬥毆。
可是，在面對這樣的情況的時候，曲麗雪卻沒有察覺到這其中的陰謀。
爲了籌集給建元的歲幣，她幾乎急得想要殺幾個大商人抄家了，自然不會想到建元的陰謀這裡面去。
在她看來，陵越本來就是馬背上的民族靠着放牧起家，如果真的能夠這麼順利地把牛羊都賣出去，將來用着建元商人的錢去攻打建元，豈不快哉？
於是，在曲麗雪的推動下，幾乎是全國的牧民都開始積極地養羊賣給陵越，大片大片的農田被廢棄，用來餵養這些畜生。
不光是賣東西給牧民，精緻的玻璃器皿、陳年的美酒，精工繡制的雲錦也開始悄悄地賣到了陵越的貴族手中。爲了維持這種奢侈的享受，整個陵越的貴族都開始加快各種建元商人們需要的產品開發。
源源不斷的羊毛羊肉馬匹，還有珍貴的人蔘，開始順着條條商路販賣到了建元。
羊毛被紡織成毛線，然後用來織造各種各樣的毛氈和毛衫。甚至還有許多羊毛在經過漂洗精梳的過程之後，直接當成棉花，低價出售給百姓們。
一時間，整個建元再也沒有聽說過有凍死人的案例。
衛辰舟剛剛開始推行這策略的時候，還有許多人不能理解爲什麼要平白無故地給陵越送錢，甚至最後衛辰舟當庭重打了兩名上諫的御史之後，這個情況纔有所好轉。
但是到了現在，朝廷中稍微有些智慧的臣子都看出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如今的陵越，農田都用來養羊，糧食全靠建元的商人運送。在養羊的利潤驅使之下，貴族們強迫了無數本來應該是自由身的牧民成爲奴隸，大片大片的農田甚至是無主之地成爲了供羊吃草的草原。
不過才三年過去，整個陵越已經民不聊生。
曲麗雪雖然一開始沒看出來，可是現在卻已經發現了惡果。這樣陰損的計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顧念雲那個惡毒女人搞出來的！
她幾乎想要下令，讓全國都不許再和建元商人們做生意。
可是……
如今整個陵越的日常生活都靠了這些個建元的商人們，更別提那些從羊毛貿易商嚐到了巨大甜頭的貴族們，如果曲麗雪真的下了這樣的命令的話，只怕到時候先輩貴族們推倒的就是她曲麗雪了！
而且……
開戰，開戰……
如今的陵越甚至連軍糧都要從建元買，她又拿什麼去面對如今建元的百萬大軍？
一開始或許建元是自己拿了錢投入在陵越，所以才能源源不斷地往回購買各種牲畜，可是現在就算是她這個女皇也知道，當初來販賣牛羊的商人如今一個一個都賺了大錢！
如今的建元，富得幾乎每一寸土地都是金子鑄成的！
頹然地坐在王座上，外面的侍女看見女皇現在似乎不那麼憤怒了，連忙悄聲地走了進來。
“皇上……”
“什麼事兒？”
曲麗雪努力地壓制住心中的憤怒，擡起頭看着侍女。
侍女看着曲麗雪有些晦暗的目光，心中一陣顫抖。最近女皇脾氣不好，已經下令仗死許多宮女了，她可千萬不要這麼倒黴纔好。
“剛剛六王爺來了，說是……說是想讓您再給他批一塊草原……”
草原？！
如今的陵越哪裡還有草原？！
整個草原上，都被那白色的惡魔啃得到處都是裸露出來的泥土，哪裡還有昔日裡美麗的大草原？
“不批！”
狠狠地說了一句，顧念雲尚覺得不解氣，擡手把整個御案上的筆墨紙硯悉數直接掃到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