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處民居的時候,衛辰舟從馬車上下去了。他本來還想裝成馬車伕跟着顧念雲去見衛元巳,不過顧念雲怎麼也不肯,他只好離開。
上次不過是和衛元巳說了幾句話,這人就又是飛石子又是飛鳥的。上次好不容易纔哄得衛元巳沒懷疑,這次在喜福來,肯定就遮掩不住了。
顧念雲帶着暗雪來到喜福來的時候,小二正在門口候着,看見顧念雲的時候,趕緊跑過來:“公子可是來找一位元公子?”
顧念雲之前約見衛元巳的時候,就說明自己會男裝到來。看來衛元巳倒也有些風度,特地提前來到這裡,等着顧念雲。
“我是。”
小二立刻作揖道:“貴客,元公子已經來了許久了,您跟着小的往這邊來。”
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樓,一直走到一處繪有柱子的雅間,裡面立刻有人開了門,把顧念雲和暗雪二人迎進去。
“顧……公子。”
看着顧念雲的男裝打扮,衛元巳怔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見小二還沒離開,等着點菜,只得改口稱了公子。
“來來來,顧公子點菜。”
小二上前遞上刻在青竹簡上的菜單,顧念雲看了一圈,看見都是些什麼“五福俱全”的吉祥名字,單看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麼菜,索性直接吩咐小二。
“把你們拿手好菜給我上一桌就是了,再泡一壺信陽毛尖。”
“好嘞!”
小二這才退出雅間去張羅菜式,衛元巳看着顧念雲的男裝,只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忍不住稱讚了兩句。
“雲兒做男裝打扮,實在是別有一番風情。”
顧念雲沒接這句,她這次可是打好了主意要好好演一齣戲的!
既然不想把那小南山的產業平白送給宜妃,又不想讓衛元巳看出破綻,她可是在心裡反覆想了好幾遍這次的反應。
低下頭只是不說話,顧念雲想着前世自己臨死之前,眼圈很快就紅了起來。
衛元巳見顧念雲不說話,還以爲是自己誇她有風情,讓這位顧家大小姐害羞了。他纔要調笑幾句,卻看見顧念雲擡起的臉上,兩隻眼圈都通紅。
“雲兒……這是怎麼了?”
擠出一顆眼淚來,顧念雲掏出帕子捂住臉:“殿下……念雲好爲難……”
雖然前有顧玉柔,後有白詩詩,但是在衛元巳的心中,那些都不過是以色侍人的美妾。在他的思想中,只有顧念雲這樣端莊又有氣勢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做他的正妻。
只不過,顧念雲卻一直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他難免有些受挫。這次看見顧念雲突然淚盈盈的,頓時一股大男子氣概涌出,一把抓住了顧念雲一隻手。
顧念雲強忍住不適,用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掙脫衛元巳的手,只是低着頭做出抹眼淚的樣子。
她本來就沒哭,連這眼淚也是硬擠出來的,因此只有掉淚卻沒有哭聲。
可是,在衛元巳的眼裡看來,卻是顧念雲受了莫大委屈,竟然哭也不哭,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淚。
“雲兒,到底是怎麼了?你說出來,我必定爲你出氣!”
做戲就要做全套,顧念雲強忍着嘔吐的慾望,擡起頭含情脈脈地看着衛元巳,伸出手去掩住他的嘴。
“不要
這麼說,殿下,都是雲兒不好……連娘娘的要求都做不到……”
說到這,她又低下頭哭起來。
一邊抹着眼淚,顧念雲一邊在心裡默默地算着,這小二怎麼還不來上菜?
她之所以現在就開始演戲,就是爲了小二上菜的時候能打斷一下,免得被衛元巳佔便宜。
就在她心急的時候,甚至感覺到衛元巳的手已經朝着自己的腰伸了過去的時候,小二開了門,兩隻手上一邊端了四個盤子,放在桌上。
“四冷四熱八個看盤,客官您先吃着!”
要是顧念雲是女裝的話,衛元巳說不定不會在乎這個小二。可是,現在顧念雲畢竟穿着男裝,他可不想被人當成斷袖之癖……
所以,在小二開門的第一時間,他就把手縮了回去。
待得小二離開,他才重新問道:“怎麼了?”
顧念雲偷偷地看着衛元巳的表情,看他的茫然之色不像是作假,看來宜妃向顧府要小南山的產業他是真的不知情了。
衛元巳此人,雖然道德敗壞,可是卻也是自大虛榮,也不至於直接指使宜妃開口要錢。
這麼說來,這事情一定就是顧玉柔慫恿的宜妃了!明明身爲顧家女兒,卻出賣孃家的利益去在宜妃面前邀寵,顧玉柔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麼想着,顧念雲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怒意,只是又擠出幾顆眼淚。
“娘娘說,要妾身把小南山的一萬多畝地都獻出來……”
用到妾身這個自稱的時候,顧念雲只覺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不過爲了打動衛元巳,還是隻能這樣。
看着衛元巳臉色一沉,她繼續哭訴。
“如果只是要那一萬多畝上好的水澆地,妾身也並沒有什麼意見……”她覺得臉上的表情似乎快要裝不下去了,忙擡手用帕子捂住臉,“只是,小南山可是皇上要建打獵山莊的地方啊,這些地還是妾身父親用了一年時間慢慢地從破落貴族手中收購來的……一下子都給了娘娘,如果娘娘發賣的話,一定會暴露的。”
衛元巳臉色冰冷,他的母親宜妃,在宮中玩起手腕的時候,一向都十分圓滑,可是怎麼對上顧家居然直接索要?
如果他不娶顧念雲也就罷了,眼看着顧念雲再有達八年就要做了他的王妃,現在開口要產業,和貪瀆妻子嫁妝有什麼區別啊?
而且,這個名聲萬一傳出去,以後哪還有大臣敢投奔他這個大皇子?萬一有什麼東西被宜妃看上了,直接把女眷叫到宮中索要怎麼辦?
更何況,那小南山可是父皇要建山莊的地方,他身爲皇子,在皇上的行宮旁邊買了上萬畝地,這是要做什麼?要造反嗎?
“你一定是理解錯了,娘娘不會……”
不等衛元巳說完這句話,顧念雲繼續哭訴:“父親本打算把那地拆分成若干塊,修建一些小莊子,賣給到時候有幸隨駕打獵的貴族們。價格上不妨讓一讓,也是替大皇子積累人脈的好事情……”
聽到這裡,衛元巳點了點頭,看來自己那個老岳父還是挺把自己當成女婿的。
“可是,這種事情父親命人悄悄做也就罷了,怎能給大皇子做?這事情外人做都沒事,要是皇子做的話……”
顧念雲擡頭,看了一眼衛元巳,做出一
副明知道這麼說會犯忌,可是爲了衛元巳不得不說的模樣。
“前朝的元德太子,不就是因爲在皇上行宮旁邊大興土木,被斥責爲窺伺御駕,心有不軌嗎?”
“可是如果讓父親來做的話……顧家本就是天下有數的富豪,又包攬了京城中十之六七的建造生意,定然能無聲無息地做好一切。到時候拿一萬多畝地建成莊子賣出去,就是翻倍的收益,等到時候再給娘娘分紅,豈不是更好?又幹淨又省事……”
聽着顧念雲的話,又看着美人通紅的眼圈,睫毛上如同梨花帶雨一般的淚珠,衛元巳只覺得顧家真是忠誠已極。
偏偏自己那個在宮中跋扈慣了的母親本來就不滿顧念雲這一樁婚事,又強勢管了,連這麼大一件事都想抓在自己手裡……
想到這,衛元巳只覺得一陣煩躁。
在他小時候,宜妃就一直教育他,他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一切都是他的。他也信以爲真,可是直到長大了才發現,用這樣的態度去招攬大臣的話,幾乎每次都會失敗。
現在他已經改了許多,可是母親卻險些連岳家都得罪了!
反正他就要娶顧念雲做正妃,顧家那潑天財富早晚都是他的,何必如此心急?
心疼地看着顧念雲,衛元巳伸手就要摟住哭得淚眼迷離的顧念雲。卻聽到小二再一次推開了雅間的門。
“客官,正菜來了!水晶餚肉、八寶鴨子、旋灸羊肉、清蒸桂魚!”
聽到小二進門,衛元巳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顧念雲看見該說的都說了出去,自己哭得衛元巳似乎也有些心軟了,也接着小二上菜的機會,裝作給小二讓地方擺盤,換了個座位。
只要哄得衛元巳不再要拿小南山的產業,她纔不想繼續讓他吃豆腐呢!
看着小姐躲開,暗雪趕緊上前一步,裝作給小姐換了一塊帕子,卻站在衛元巳和顧念雲中間就不動了。
衛元巳沒多想,他現在只是正在斟酌利弊。之前顧半城本來就似有些不熱情了,現在顧夫人又重新有了身孕,就算是顧念雲嫁過來,陪嫁數量想必也大大減少。
他想要上位,就必然需要大量錢財。到時候恐怕只能指望顧半城主動提供了。強迫的法子本來也有不少,可是他現在一門心思想讓顧念雲心甘情願地爲他做賢妻……
“別哭了,雲兒。”他親自給顧念雲倒了一杯茶,“那小南山的產業自然還是放在岳父的手裡運作更好,岳父可號稱是我長興的財神啊。母后那邊,到時候我親自和母妃說一說也就是了。”
聽到衛元巳這句話,顧念雲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着衛元巳,又做出完全信任的模樣。
“真的?可是娘娘會不會不喜歡我了……我看她那麼喜歡妹妹,一直都把妹妹帶在身邊伺候呢……”
眼看着衛元巳鬆了口,她得藉機把顧玉柔的事情揭開才行!
以衛元巳這樣自大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的側妃看自己缺少金錢,就擅自去慫恿宜妃,想必一定會怒不可遏的吧?
前世的時候,就算明明是因爲顧念雲和顧家的幫助,衛元巳才登上皇位,他都會因爲有人提到這件事而殺人。
現在顧玉柔不過是一個側妃,他怎麼會容忍對方這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