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帶着幾分做作的矜持,荊楚鋒慢條斯理地跟在了前面領路的吳楠身後,壓低了嗓子問道:“這個威利斯是怎麼回事?看上去他看你很不順眼?”
臉上掛着的殷勤笑容紋絲不動,吳楠同樣地壓低了嗓子迴應道:“這傢伙是個老牌3K黨成員,從來就是一副白人至上的嘴臉。他名下大概有三四個超大型農場,在德克薩斯州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再加上他那個弟弟一直靠着他的錢在美國政界混出路,最近眼看着就要混到德克薩斯州長的位置上了,這傢伙也就更加猖狂!在我剛剛接觸這傢俱樂部的時候,曾經在個小範圍的牌局上見過這傢伙,贏了他一點點小錢。”
找了個有着珠簾作爲遮擋物的環形卡座,荊楚鋒一屁股坐到了卡座的正中央:“既然這樣,那今晚上就先拿這傢伙開刀立威好了!唐尼.金斯頓今晚幾點到?”
擡起手腕看了看那塊絲毫看不出破綻的山寨瑞士名錶,吳楠朝着酒吧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應該是現在就到了!這傢伙一貫守時,每次來俱樂部都是七點半準時到達,然後在酒吧喝蘇打水或是礦泉水到九點半。這兩個小時裡,這傢伙通常不會跟任何人搭腔,即使有人搭訕也會被他拒絕!到了九點半,他會去一趟廁所,然後在九點四十分準時從廁所出來,在吸菸室內抽一支香菸,然後在十點鐘準時進入雪茄室,參加當天晚上的牌局!”
話音剛落,唐尼.金斯頓已經出現在了酒吧門口。
與照片上一模一樣,唐尼.金斯敦看上去就是個極其遵循規則的老派商人的模樣——梳理得井井有條的棕色頭髮、略微有些發福的身材、一副透明鏡框的寬邊眼鏡、略微有些因爲洗滌而造成磨損的筆挺西裝、鏤空花紋的黑曜石領帶夾和一雙棕色的老式皮鞋。
在洛杉磯的街頭,像是唐尼.金斯頓這樣的小商人幾乎隨處可見。即使是在徳洛托裡俱樂部這樣揮金如土的消費場所,也能輕易地找到幾個喜歡這種小商人打扮的富商!
低調、守時、嚴謹、時時刻刻的提防與小心翼翼,擁有了這些個人特質之後,也難怪唐尼.金斯頓會被選擇成爲美方背景的軍火交易商了。
盯着唐尼.金斯敦走到了斜對面的一張沙發上坐下,再看着酒吧的侍應生爲他送上了一杯礦泉水,荊楚鋒扭頭朝着站在自己身側的秦朗低聲說道:“找個機會,給這位唐尼.金斯頓先生製造點生活中的小插曲!”
心領神會地微笑着,秦朗靈活地用左手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了一支看上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的老式派克金筆:“沒問題!”
雖說作出了一臉恭謹的模樣,甚至連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都保持着腰背筆直的體態,但在看到秦朗拿出了那支老式派克金筆之後,吳楠依舊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喃喃嘆息道:“高純度瀉藥?還是催吐劑?”
靈敏地活動着手指,秦朗手中的老式派克金筆幾乎在他的手指間飛舞成了一團模糊的光影:“新東西,從華佗麻沸散殘方里逆向推衍後試製出來的一種興奮劑。無色無味,但只要沾了一點,一週之內都會處於一種難以抑制的輕度亢奮狀態。”
尚未等秦朗實施他爲唐尼.金斯頓量身定做的生活調劑計劃,一個身穿一套純黑色晚禮服,留着一頭火紅色披肩發的女人已經出現在了唐尼.金斯頓的身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看見那個火紅色頭髮的白種女人之後,一直繃着面孔、一副生人勿近神色的唐尼.金斯頓立刻站起了身子,頗有紳士風度地爲那個有着一頭火紅色頭髮的漂亮女人拉開了椅子。
只朝着那留着一頭火紅色頭髮的女人看了一眼,吳楠立刻捂着臉呻吟起來:“冤家路窄!是凱瑟琳.尼柯!”
隔着珠簾,荊楚鋒轉動着手中端着的香檳酒杯,利用透明的香檳酒杯所造成的弧形視覺角度仔細觀察着凱瑟琳.尼柯的一舉一動。
毋庸諱言,擁有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統的凱瑟琳.尼柯可以算得上是個出色的美人。拋開歐美人的審美觀點不談,即使是以亞洲人的審美角度而言,凱瑟琳.尼柯也會是不少人心目中的性感尤物。
儘管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凱瑟琳.尼柯也並沒有作出任何太過親暱的舉動。但從凱瑟琳.尼柯那自然而然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是一個微笑和一個眼神中,都能散發出一種自然而然的、帶着幾分慵懶的媚態。
輕輕將手中的香檳酒杯放到了面前的矮桌上,荊楚鋒轉頭朝着站在自己身後的秦朗做了個不易被人覺察的手勢:“這倒是瞌睡時剛好送來了枕頭!原本就想着能利用這女人來辦成我們的事情,現在不正好是個機會麼?秦朗,你看出來什麼了?”
眯着眼睛,秦朗慢慢將手中那支老式派克金筆收回了西裝口袋中,想當肯定的低聲應道:“這女人肯定受過專業的訓練!通常來說,即使是職業交際花、或是那些依靠色誘來進行欺詐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毎一個動作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是蘇聯已經解體了,我真會懷疑這女人出身KGB的‘燕子’訓練營!”
微微點了點頭,荊楚鋒朝着坐在身邊的吳楠笑道:“你不是跟她正面接觸過麼?說說你的看法?”
唉嘆一聲,吳楠抓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香檳一飲而盡:“這女人的出身來歷實在是找不到確切的消息!第一次出現是在倫敦的一個慈善晚宴上,帶着她出席那個慈善晚宴的是個英國的男爵!而後……僅就我所知,這女人就像是發狂一般的出席在各種社交場合,身邊的男人也像是走馬燈似的更替。但不管怎麼換男伴,在她身邊的男伴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兒!也就是在五年前,這女人給自己弄了個僞造的出身,參加了巴黎的名媛社交俱樂部。”
眉毛微微一揚,秦朗很有興趣地訝聲叫道:“就是那個號稱只從貴族和大人物的子女中挑選參與者的社交俱樂部?不是說那俱樂部對參加社交的人選異常挑剔、而且都是要刨根問底的查清楚麼?一個僞造的出身?怎麼混進去的?”
給自己重新倒上了滿滿一杯香檳,吳楠訕訕地應道:“不錯!每個有資格加入這傢俱樂部的女孩子出身都是非富即貴,而且在加入這傢俱樂部之後,還會有專門的形象設計師和各種各樣的教師來教導她們的談吐、形體以及一切有用的社交知識。”
若有所思地從口袋裡摸出了個小巧的掌上電腦,秦朗只是隨手敲打了幾下,便驚訝地低叫起來:“這女人還真不簡單!居然還給自己弄了個意大利貴族身份,而且連世襲族譜圖都僞造出來了?嗯……讓我看看……支持她這個身份真實存在的人是……噢……那個名媛社交俱樂部的主要贊助人之一!”
穩穩當當地靠在了舒適的真絲沙發墊上,荊楚鋒的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絲微笑:“既然我們都已經知道這女人是個職業欺詐者,而且還摸清楚了她大致的來歷和僞裝的身份,那我們幹嘛不用上這個不要錢的幫工?”
眼看着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吳楠終於哀嘆着攤開了雙手:“各位爺,上回我跟這女人鬧的不是很愉快啊!當時爲了查證出這女人與欺詐行動有直接關係的證據,我幾乎都要撕破臉皮來當污點證人了!”
篤定地點點頭,荊楚鋒毫不客氣地笑道:“早看出來了!你一直都吞吞吐吐的規避你跟她之間具體的接觸內容是什麼,那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再次將自己面前的香檳一飲而盡,吳楠就像是個即將上法場的死囚一般,擺出了一副慷慨赴死的臉色撩開了低垂着的珠簾,誇張地朝着正準備與唐尼.金斯頓打招呼的凱瑟琳.尼柯叫道:“啊哈……我親愛的小公主,能再次在徳洛托裡俱樂部裡見到您,真是上帝賜予我的恩惠啊!”
即使是隔着影影綽綽的珠簾,荊楚鋒也能清晰地看到凱瑟琳.尼柯的臉色在瞬間變得僵硬,但又立刻換上了一副誠摯到了極點的熱情與驚喜!
拋開了扭頭注視着自己的唐尼.金斯頓,凱瑟琳.尼柯恰到好處地張開了雙臂,迎着大步衝過來的吳楠擺出了一副擁抱的架勢:“這真是叫我難以置信,我尊敬的努哈蒂先生!我記得幾年前,您曾經提起過您要去南美洲開拓您新的種植園?看來您已經獲得成功了,不是麼?”
彬彬有禮地與凱瑟琳.尼柯擁抱並輕貼着臉頰,吳楠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傳到了凱瑟琳.尼柯的耳中:“當着獵物的面,我想我們就長話短說、別繞圈子了,我親愛的美杜莎!你身邊的那塊肥肉太大了,一個人吃下去,會消化不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