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博只看到一截黑色的棍狀物從自己眼前飛過,低頭一看,風起手中的那根裝飾柺杖已經不見了,那黑色的鐵門上,明顯有凹痕,微微磨去了一些漆色,而那根黑色柺杖已經報廢了,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一個蒼冷陰厲的聲音夾着暴風雪般的壓抑傳來,“那男人是誰?”鍾文博嚇了一跳,就知道他淡定不了,他這老爺平日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處事不驚穩如泰山的,唯獨事關孫小姐,他就失去了理智一樣,也許是因爲無比的疼惜這位唯一的親人,在孫小姐的事情上,這位老人就是什麼都依着孫小姐,這樣的教育方式,其實很令鍾文博頭疼的,但是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爲孫小姐跟別的幹金不一樣,她就是懂事得令他都心疼。
“老爺,您冷靜一點,先回去吧,外面冷,回去阿博再慢慢的跟您說吧。”鍾文博無奈的低聲道。
風起老臉都綠了,灰白的眉毛挑得高高的,陰暗的黑眸裡盡是一片慍色更是帶着一分妒意,彷彿那最愛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樣,枯瘦的身子在夜風中輕輕的顫抖了起來,好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
“你先給我說那男人是誰!竟然敢這樣把我風起的心頭肉這樣騙去!都吃了豹子膽了!活膩味了!咳咳!咳咳!那男人叫什麼?你給我說!咳咳……”咆哮的怒火在這寂夜裡瘋狂燃燒了起來,風起差點沒有失控了,但語氣卻很陰沉,死寂一般的壓抑。
“老爺,您冷靜一點!孫姑爺叫戰北城,孫小姐那邊已經打電話過來知會過了,說明天會跟孫姑爺一起回來看您。”鍾文博小聲的哄道。
“不回來了!都不用回來了!連結婚那麼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說一聲,她就是不要我這個外公了,連個電話也沒有,還回來幹什麼?”風起老人吸了吸鼻子,那深幽的眼睛分明就已經染上了一些模糊,心底一陣酸澀,悲傷油然而生。鍾文博頓時束手無策起來,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局面,孫小姐啊孫小姐,你真的是低估了您外公的偏激了,他可以什麼也不顧,但唯一的逆鱗就是你了!
“回來我也不承認!就這麼想把人從我身邊搶走,我告訴你,沒門!想都別想!除非我死了!”倔強而負氣的話語從口裡吐出,夾着冰冷的霜氣。
深深的吸了口氣,鍾文博很是爲難,想了想,纔開口道,“老爺,您就放心吧,孫小姐雖然嫁出去了,但是還是可以經常回來看您的,我看,孫姑爺對小姐很好,在蘇沐哲的訂婚宴會上,他還給小姐出了口氣。”
“那又怎麼樣!她嫁出去就屬於另外一個男人了,不在屬於我唯一的寶貝了,我什麼也沒有了……”風起失落的長嘆了一聲,臉上的慍色非但不減,反而增加了幾分。
“老爺!孫姑爺是個軍人,落團軍的參謀長,是您好朋友戰老首長的孫子!剛剛就是戰老首長打電話過來知會的。”鍾文博忽然眼前一亮,幡然想到了這麼一點。
此話一落,風起頓時一個呆滯,幾秒鐘過後,銳利逼人的深眸才迸射出一道噴火的幽光,不禁捶胸蹬足咆哮了一聲,“戰大炮!我這仇跟你結大了!平時給我吃癟不算,你孫子還敢把主意打到我的星兒頭上來了!戰大炮!”
“我先扶您回去吧老爺,您這感冒還沒有完全好呢,又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定很累了,晚飯我已經吩咐廚房弄好了,明天孫小姐就回來了,總要養好精神吧?”
“養個川你現在馬上給我掛個電話給戰大炮,說我要跟他談判!讓他給我等着!不然看我明天怎麼整死他那孫子!”風起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吃晚餐,一心就想着擻氣,火氣無處可發,只好直接拿戰老首長開刀!
“好!好!我馬上就去,老爺先回去吃飯吧,順便讓孫小姐也跟你說幾句吧!”鍾文博只好點點頭,慢慢的扶過風起。
誰知風起卻一個拂袖,陰沉的回了一聲,“別扶我!我還能走!”說着,大步流星的往門內走了去,侵染這一身的陰冷的火氣。鍾文博擔心的皺着眉,老爺這脾氣,唉,希望戰老首長能幫忙開導開導吧,不然孫小姐回來,姑爺估計是有得受了!
然而,這夜似乎也就是這樣了,當你感覺到溫暖的時候,它就是那麼快過去了,就好像在寒冷的冬夜裡,舒舒服服的站在淋浴下衝着熱騰騰的熱水澡,舒服暖和得讓人不想從底下出來了,還真希望就這麼一直衝下去算了。
可憐的星夜,這幾天一再反常,由原來的習慣性早起變得一天比一天喜歡賴牀起來了,這意志夠差了!星夜自己都表示有些頭疼起來。
其實,她無非也是在貪戀那淡淡的溫暖罷了。
所以,當熟睡中的她忽然感覺身上一冷的時候,便立刻睜開了眼睛,素手順勢抓了過去,一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眨了眨眼,才發現整張被子已經被捲到了腳邊,一隻大手正緊緊的壓在被子上。
星夜迷迷糊糊的擡起頭往上一看,高大英俊的戰北城正一身威武的軍裝,穩穩站在牀邊低着頭一臉嚴肅的望着坐在牀上的她。
星夜這才鬆了口氣,擡起手腕,輕輕的敲了敲頭,渴睡的星瞳裡沉澱着一絲慵懶,蹙了蹙眉,“幹什麼呢?被子給我……”
說着,彎着腰往被子拉去。
“九點了!”低沉有力的嗓音穿過那稀薄的空氣傳了過來。
“嗯……”星夜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拉着被子,又重新躺了下來。
嘩啦!,剛剛遮上的被子又飛了,星夜只覺的頭皮一疼,不得不睜開眼睛,處在混沌狀態中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給我起來!東西都準備好了,梳洗完用早餐就要趕過去了!”戰北城那決斷性的話語傳來,才緩緩放開手中那撮秀髮。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我外公面前表現了?”星夜眯着一雙幽瞳,悄然望着戰北城,有些不滿被這樣弄醒了。
“恭喜你,猜對了!有賞!趕緊給我梳洗打扮打扮,爺爺奶奶他們都在樓下等着你用早餐,你自己看着辦,第一天進門就晚起,你自己掂量着!”
“那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清冷略帶着慍火的聲音襲來,清麗的身影已經利落地從牀上爬了起來。
“我剛剛叫你,你不是又自己爬回去了嗎?問題不在我,在你!我下樓了,快點,等你很久了!”戰北城輕輕地扶了扶帽子,一身乾脆的離開了房間,還特地強調這麼一句。
這男人很沒品!星夜有些氣悶的望着那道消失在門外的高大的身影,星瞳裡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幽……
而事實證明,星夜姑娘被戰北城同志給忽悠了!
當她急急忙忙熟悉整理好自己,匆匆下樓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幅景隸戰北城正悠閒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享受早餐,僅僅是他一人!享受得跟個大爺似的!哪裡有戰老首長他們的蹤影!
詫異之後,方明白自己被戰北城給糊弄了所以,星夜心頭就開始沉澱一絲慍火,淡雅的素顏上掛着一副波瀾無驚的表情,脣線輕抿,一雙清亮深幽的黑瞳一直徘徊在窗外不斷後移的景色上。
這妮子明顯是被他弄生氣了!戰北城將手上的書輕輕地合上,擱到一旁,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姑娘肚量真小,忽悠一下都不行了……
“不高興?生氣?”戰北城同志微偏着頭,深眸鎖着星夜那張素麗的容顏,低啞的聲音伴有感性的柔和。
星夜沒有答話,只是放在膝上的雙手輕輕地疊在了一起,十指相互輕釦着。
“不高興就不說話,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戰北城輕斥了一聲,大手已經朝星夜膝上那雙素手附了過去,嚴肅的開口道,“行了,戰北城同志鄭重向你道歉,你可以跟他說話了。”
星夜這才徐然轉過頭,淡淡的瞥了戰北城一記,清淡的聲音傳來,“下不爲例。”
戰北城莊嚴的點點頭,低沉道,“嗯,下不爲例,否則我給你寫檢討!”
看到沒有?這妮子還真好哄!一點也不像賀明他媳婦兒,一鬧騰起來,沒完沒了。嗯到這裡,戰北城嘴角邊染上了一絲淺笑,伴着如沐春風的般的溫暖柔和,可是很快,他又發現星夜那略帶着擔憂的眼神,深眸微眯,開口問道,“怎麼了?”
“沒事……,等下外公問你什麼,你老老實實說就行,外公脾氣不太好,所以……,”
戰北城並沒有答話,黑眸深深地望了星夜一眼,大手拍了拍星夜那手背,然後又開始看他的書。
終於,車子緩緩的駛進了一處環境優雅的私人別墅區內。
“小姐回來了!”車子剛剛在門前停穩,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的鐘文博馬上領着一大幫傭人迎了上來。
“鍾叔叔。”星夜素顏上染着一絲淡淡的清柔。鍾文博悄然點了點頭,望着站在眼前高大英俊威武不屈的戰北城,跟淡雅高潔的星夜,心裡不勝悲喜萬分,他很欣慰的笑道,“回來就好,一大早就等着你們了,昨晚睡覺都醒了好多次,以爲天亮了。”
“謝謝你,鍾叔叔。”星夜輕聲道。
“小姐好!姑爺好!”
星夜欣然點了點頭,擡起清淡的眸光,淡然掃了身旁的高大的男子一眼,“跟大家打聲招呼。”
戰北城脣邊含着一彎俊雅的笑意,一身威武整齊的軍裝在微弱的陽光下,顯得分外的莊嚴威武。
“你們好,我是戰北城。”
“姑爺好!”連“孫”字都去掉了。
星夜清眸一轉,忽然有些期待而緊張的四處張望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枯瘦的身影,眉宇間漸漸的染上了一道沉鬱。
“鍾叔叔,外公呢?”星夜輕聲開口。
聞言,鍾文博那臉頓時也呆滯了一下,隨即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小姐,老爺他在鬧脾氣呢,還在牀上躺着,是在跟你和姑爺慪氣,你去哄哄他吧,連早餐也沒有吃,傭人們端着早餐進去都被他砸出來了,昨晚剛下飛機一聽到你的消息,氣得晚飯也吃不下了,跟戰老首長談判了一晚上,最後才憋着一肚子氣的睡着了。”
果然……,星夜那清麗的容顏掛上了一道無奈,卻又輕柔似水。
“我們進去吧,”淡然開口說了一句,人已經往門內走了去。
這別墅依山傍水的,環境很好,設計風格都是獨特有品位的,看起來雖然不是很奢華,但卻同樣顯得高貴閒適,倒是一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戰北城眼裡閃過一道輕微的讚賞,心裡也對那位傳說中的外公生出一分由衷的尊敬。
“之前,老爺以爲小姐要搬回來住,所以特地讓我們把房間打掃好,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但是沒想到小姐這麼快就……,老爺挺難過的。”鍾文博一邊跟在星夜和戰北城的身旁,一邊開口道。
“沒事,我等下再跟他說清楚。”星夜回道,輕盈的步伐緩緩的踩上了那長長的木板橋,木板橋很快就發出那吱吱,的聲音,微微搖晃着,站在橋上,還可以聽見橋下那“嘩嘩”的水聲。
這裡還是一點也沒有變,上次旅行歸來沒有來得及回來看看,加上那半年的時間,也有一年多沒有回來了,而這裡依然還是像一個隱匿在天地之外的仙境,帶着不染一絲雜質的清新。
“辛苦您了,鍾叔叔,這些年來一直幫外公打理着公司跟家裡。”
“小姐客氣了,如果不是老爺,也不會有我的今天。”鍾文博講這話的時候,心裡忽然感慨萬千起來,只有經歷過大喜大悲的人,才能更清楚的明白他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真正感激的,是什麼,嘆了口氣,他忽然正色嚴謹的望向星夜身旁的戰北城,“請你對小姐好一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我會的。”戰北城嚴肅的回了一句。
這時,橋那邊忽然疾步匆匆走來了一個傭人。
“小姐!鍾管家!老爺起牀了,就在書房裡,說讓小姐跟,跟姑爺一回來,馬上讓姑爺去他書房。”那名傭人有些慌張的看着星夜跟戰北城。
星夜微微一怔,黑瞳微微一暗,“好,我們馬上就過去。”
“不,小姐,老爺特別吩咐了,他現在只要見姑爺,讓您先跟鍾管家過去用一些點心,讓姑爺單獨過去。”
跟着那名傭人一直往前走,聞着淡淡的花香,繞過白色柵欄,往眼前這座復古式的豪華別墅走了進去,越過大大輝煌的大廳,上了樓,再拐過幾個拐角,一扇紅色的房門映入眼簾。
“姑爺,就是這裡了,老爺就在裡面等着您呢,您可以直接進去。”那名傭人微笑的開口。
戰北城一臉警惕沉穩,輕點了一下頭,銳利的眸光掃了那扇緊閉的房門一眼,曲起手指,隔着那白色的手套,輕輕的扣了扣那扇門。
良久,也沒有聽到裡面傳來應答聲,正打算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終於傳來了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彷彿那低緩的咒語似的。
“進來,門沒鎖。”
緩緩推開門,戰北城大步的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枯瘦的身軀,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頭髮已經有些灰白,背對着門口,冷冷地站在那扇大大的落地窗前,這房裡光線有點暗。
“你來了!”一個咬牙切齒的陰冷聲傳來。
果然不出所料,戰北城脣線邊劃過一道淡淡的笑意,也沒有什麼拘謹,沉穩從容的邁着步伐,走了進去。
“外公好,我是戰北城。”
“外公!誰是你外公?別叫我外公!”風起一聽到這句話,立馬黑着一張老臉轉過身,銳利逼人的鷹目釋放着蝕人的寒意,如同寒霜掃過樹葉一般。
戰北城一點也不慌張,沒有感到任何的壓力,十分的淡定的在書桌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脫下那雙手套,倒了一杯茶。
“我有讓你坐嗎?一點禮貌也沒有!”風起臉都快綠了!這小子分明跟他那爺爺戰大炮一樣,一點也不知道禮貌怎麼寫!
“我跟星兒大前天領了證,我不該稱呼您爲外公,那該稱呼什麼?”低沉淡定的嗓音傳來,然後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想都別想我告訴你!結婚那麼大的事情,你沒跟我說一聲,竟然敢就這樣把我的星兒騙去,都吃熊心豹子膽了!”陰冷的咆哮了一聲“譁!”戰北城只感覺幾滴水花飛濺了過來,乍一看,風起那枯瘦如材的手掌已經拍在了跟前的茶几上,杯裡的茶水灑落了出來。
黑眸深深地鎖着茶几上那鬆了又緊鬆了又緊的手掌,戰北城脣邊染着一絲笑意,這桌子那麼厚,一掌下去,要是有內力,桌子也應該頃刻之間變成粉末了,這位風起老人,不,是外公,還真有點意思!深眸裡劃過一道狡黠的幽光,略帶着一絲戲謔。臉上的笑意頃刻之間盡數的隱藏了下來,換上了一副嚴謹的正色,沉穩不迫的語氣傳來,“星兒說非我不嫁,她說愛我愛得要死。”說謊不打草稿也不過如此啊!
“放p!星兒根本不可能講這種話!你別想糊弄我!”此話一出,風起立刻受刺激的咆哮了一聲。
“不信你可以問她。”戰北城那樣子,一臉的坦蕩蕩,十分的嚴肅認真。
深深的盯着風起,看到風起那明顯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老臉,又補充了一句足以讓風起氣得翻茶几,捶胸蹬足,差點吐血三尺的話,“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