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利落果決的消失在廚房的那道門裡,於是,星夜忽然想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己,她跟他之間的交集,只是來自於那個不羈的放逐,誰不曾知道,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她躲在冷冽的寒風中,嘲笑自己覆水難收。
微微握在一起的指尖緊了緊,星瞳裡瀰漫着淡淡的淺色流光,隱約之間,透過寂冷的空氣,她似乎可以看見阜盛而過的似水流年留下了滿地的鮮花綠草,正迎着暖暖的晨光,低聲淺唱着潘多拉之心那扣人心絃的曲調。
晚餐並不算豐富,戰北城只是簡單的做了幾個家常小菜,都是很清淡的食物,夫妻兩人都是偏清淡口味的,這一點正好,至少,戰北城做起飯來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樓下就是住着賀明跟李慧他們兩夫妻,還有他們的女兒蓉蓉,我改天帶你下去瞧瞧,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這整個公寓樓都是軍人公寓,軍區裡的很多軍人家屬都是住這裡的,她們飯後一般都會在後院聚在一起聊聊天,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過去看看,至於你上班的事情,我已經跟他們說好,讓他們在軍區大門不遠處等着接送你就可以。”
戰北城一邊低沉的開口,一邊往星夜的碗裡夾菜。
“我都要回這裡嗎?這裡離公司挺遠的,要走上一個多小時,我想幹脆住風宅或者戰宅那邊算了………星夜輕擡着眼望着在低着頭,專心致志的吃飯的男人。
“青藏西北那麼遠的地方你都能跑,我不覺得這一百來公里會讓你覺得遠,這個請求不予批准通過。”戰北城想都沒有想,直接拒絕。
“那不一樣,住那邊方便一點。”星夜幽然解釋道。
戰北城卻不以爲然的回道,“小飯桶,現在證領了,婚也結了,你已經是已婚人士,還幻想着過單身生活不成?”
“我只是……星夜正想要說些什麼,這時,某人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輕快的鈴聲傳來。
戰北城很快的撂下筷子,一把掏出手機。
“喂,什麼事?”
只聽見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星夜倒沒有注意去聽,素手一擡,欣然低下頭,安安靜靜的吃着飯。
“我馬上就發給你,你修改之後再發給我,明天下午五點之前要做好。“戰北城一臉的嚴肅,沉聲回道,然後很快就合上了手機。
“小飯桶趕緊把飯吃完,碗筷你洗,我先回書房。”說着,將杯裡的果汁一口飲盡,大手一擡,摸了摸星夜的頭,然後才緩緩的站起身。
星夜微微一怔,星眸迅速一擡,微蹙着眉望着那個頎長的身軀,清淡的嗓音中帶着一絲希翼,“可是,你還沒吃完飯,等下再忙也不遲。”
“小飯桶會關心人了,那邊催得急,我不餓,你吃吧,吃完飯好好洗洗,我可能要忙到很晚,你可以看看電視,想上網筆記本在牀櫃前。”
簡單的交代一聲,人已經消失在書房門口,但是,房門並沒有關上,留了一道小小的門縫,明亮的燈光從那道門縫裡傾瀉了出來,柔柔的灑在潔淨的地面上,略爲昏暗的飯廳內就好像籠草在一片遙遠的溫柔裡,光輝熠熠,透過紗簾半挽起的落地窗,遙遠的天際外,幾隻黑影飛快的掠過了灰茫茫的天空,幾顆寂寥的星星幽幽的綻放着慘淡的光輝,半圓的月亮悄然瑩掛在半空中,天幕下顯得無限的引人遐思,月色皎潔動人,銀色的柔光一瀉幹裡。
怔怔的收回那清亮的眼神,清明的眼眸裡充斥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淡淡心疼,終於還是低下頭,三兩下的吃了幾口,頓時彷彿胃裡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樣,沒有了什麼胃口。
默默的將桌子收拾好,又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一身清爽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休息的時候,牆壁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九點多了,而他還呆在書房裡。
深幽的眼眸時不時往書房的方向望了去,電視裡播放着什麼節目,星夜姑娘也沒有太在意,漫不經心的掃了電視屏幕一眼,柳眉深鎖,微曲着雙腿,抱着雙膝,暗暗低頭尋思了一番,良久,才悠然站起身,隨手倒了一杯茶,擡着輕盈的腳步,緩緩的朝書房靠近。
一道清淡的暗香襲來,彷彿那輕飄飄的絲巾上那淺淡的午夜幽蘭,潛着一分淡雅的高貴,神秘而聖潔,一直流連在那堆龐大的數據中劍眉深皺的戰北城,乍然感到一陣舒暢般的清醒,淺淺的吸了口氣,黑眸一轉,正看到他的星夜姑娘正將一杯茶緩緩的放到了他的右手邊,也沒有說話,清眸裡很是清明,淡然掃了他一眼,微微低下頭,披散在腦後的烏黑秀麗的長髮擦過了肩頭,勾出了一個美麗的弧度。
紅脣緊抿着,纖細的身姿一轉,又緩緩的出門去,留下一臉深沉,眸光銳利深邃的戰北城。
戰北城徐然眯起那雙深眸,若有所思的瞥了那抹美麗的身姿消失的方向,剛毅俊朗的臉龐乍然勾出了一道柔和微暖的笑意,像一年春風又吹醒了一池的凍水,脈脈的水間泛起了一絲微微的暖氣,漾起了一陣陣淺淺的漣漪。
又輕輕地躺回沙發裡,眨着那雙清麗的秋瞳,不急不躁的慢慢的調臺,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裡的遙控器,雙瞳略微停滯了幾秒,腦裡劃過了一道亮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謐的書房內,偶爾可以聽見敲擊鍵盤那飛快的聲音,戰北城鷹眸深深的定在電腦屏幕上,緊皺着的劍眉也開始漸漸的舒緩了下來。
忽然,那道清淡的暗香又悄然襲了過來,一杯牛奶又出現在了右手邊,似乎,他還可以聽到某姑娘那細細的喘氣聲,乍然一驚的迅速擡起頭,正發現星夜姑娘那潔白精緻的臉上染着一絲蒼白,清亮的眼眸裡略微帶着一絲小小的驚慌,正直直地站在桌邊,一動不動的望着他。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哪裡不舒服了?”關切的語氣很是溫暖,漆黑的眸子裡滿載着深邃而隱忍的溫柔。
星夜微微一顫,身姿還有些顫抖,深深的吸了口氣,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正打算轉身離開書房,誰知,身後忽然就傳來了一陣輕嘆聲,然後纖細的腰肢就被一隻大手給扣住了,她措不及防,很快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別說話,還有十分鐘,你先坐一下。”戰北城低沉的開口,讓星夜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腿上,自己則又是開始全神貫注的投入戰鬥中。
涼風習習,拂過那淡藍色的窗簾,清新而狂野的氣息當然是專屬於他的,星夜當然不敢告訴他自己剛剛是被影片裡那鮮血淋漓的場面給嚇怕了,怕說出來,會被他笑死,所以只能沉默。
很快,將郵件發送過去之後,戰北城就低沉的開口詢問了起來,“怎麼回事?”
“沒事,可能是新環境,不太習慣。”
“你說謊的時候,就不敢看我的眼睛。”戰北城低笑了一聲,“什麼事情竟然能讓你驚慌,說出來聽聽。”
星夜那美麗的容顏頓時染上了一絲尷尬,“我能驚慌什麼,既然事情處理完了,就去洗洗,髒死了。”
清淡的嗓音帶着一絲輕柔的低斥,眸光裡星光點點,像極了那一道道美麗的極光來自於遙遠的極……
於是,當戰北城披着一身黑色的睡袍出現在臥室裡的時候,星夜正專注的整理着衣櫃裡的衣服,衣櫃很高,以星夜那身高,上方還是有些夠不着的,踮着腳尖努力的往上遞去,但還是沒有夠得着,只好皺着眉頭,心底暗暗有些埋怨了某人整這麼高的衣櫃。
“不是有椅子嗎?也不會拿張椅子。”低沉的嘆息聲從身後傳來,只見一隻大手接住了那一大疊的衣服。
“我以爲我可以夠得着。”星夜淡然解釋了一句。
戰北城低笑了一聲,將衣服放好,低下頭望着還沒到他肩膀的星夜,”小飯桶多吃一點可能還能長一兩公分。”
“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棄我的身高。”星夜淡然望了戰北城一眼,有些氣悶的轉身,怏怏不樂的往牀邊坐了去,“我倒是挺羨慕欣然的身高,可是,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你少挖我的傷口。”
聞言,戰北城俊眉一挑,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無可奈何,真是一個敏感的小女生,跟別的女孩一樣,只好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他最近似乎嘆氣越來越多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略微想了想,好像就是從遇見她開始的吧?他好像還受不了她對他笑,只要她一對他笑,他那顆心呀,就好像變得不再像自己的,飄飄然的,跳得有些厲害,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有些清甜起來。
想念一個人的滋味是怎麼樣的?以前的戰北城並不懂,而現在,他似乎漸漸的明白了,那種感覺有點疼,當他迫不及待的趕回家裡,看到她依然還是一臉淡雅,安靜嫺雅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才暗暗的鬆了口氣,也許,星夜還不知道吧,他的錢包裡,辦公桌的抽屜裡,裝的,統統是他們第一張合照。
想着,黑眸一擡,淡然環視了這間臥室一眼,依然還是以緋紅色爲主調,誰讓她愛紅成癡呢?
一排高高的紅木衣櫃就直直地立在左手邊的靠牆位置,旁邊是一張梳妝檯,過來,當然是那紅色的紅梨木大牀,大牀兩邊還對稱的擺放着兩張同色的牀櫃,擺着幾盞美麗的裝飾用的琉璃燈,牀頭的正上方的牆壁上,則是掛着他們兩人那副大大的結婚照,照片裡的戰北城一身綠色的正裝,威武昂揚的站得筆直,俊臉上似乎含着一絲微笑,眸光卻是落在了身邊挽着自己手臂的星夜那張清雅秀麗的臉上,而星夜,則是一身紅色的婚紗,淡雅之中帶着幾分冷豔,星瞳也是幽幽的對着那雙深邃的眼眸。
大牀過去,便是一套紅木茶几傢俱,這麼一看起來,這房裡也算得上古香古色了,帶着一股濃郁的江南水韻,牀對面的那面大牆上還掛着一張巨大的山水墨畫,煙雨朦朧的江中一葉扁舟在這幹山萬水,劃過了那寂靜的小鎮。
一直坐在牀邊沉默着的星夜,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旁邊的位置凹陷了下去,某同志已經坐了過來。
星夜紅脣輕抿着,星目流光盈盈,青蔥般潔白的素手往被子上抓了去,一把掀開被子,側過身子背對着戰北城,一聲不吭。
“小飯桶不要這麼跟我較真,我沒那意思。”戰北城低聲哄道,“反正連婚都結了,都不重要了,嗯?”
看着星夜毫無反應,戰北城只好也掀開了被子躺了進去,“真生氣了?心眼這麼小?”
大爪往星夜腰間一攬,低低的嗓音裡帶着一絲誘惑,“給說句話,嗯?
“不會哭了吧?“戰北城低聲開口,大手往星夜臉上一摸,輕輕的往她那雙眼睛伸了去,“沒溼,沒……
“一生氣就不說話,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要改改。”
“動不動就生氣,對身體不好。”
戰北城自顧自的在邊上一句一句的開口,卻沒有發現星夜那張淡雅的小臉陰晴不定,偶爾抿着脣在努力的隱忍着那絲微笑。
清涼的嗓音擦過了雨夜的幽竹,“你這個樣子真像m吼。裡面的三藏,愣嗦又沉悶,像一個白癡,怪不得奶奶叫你小北城。”
緩緩的翻過身來,幽瞳閃爍着點點斑斕,幽幽的望着正捧着一本書在那裡一邊隨意翻看的某同志。
而戰北城一聽到某姑娘這句話,那張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有些氣悶的望着星夜,沉聲道,“奶奶喜歡跟人開玩笑,你少聽她的。”
星夜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往戰北城的肩頭靠了去,低笑了一聲,“我覺得,奶奶都把你叫得可愛了,小北城。”
誰知此話一出,戰北城立刻合上書本,往牀頭一扔,黑眸一轉,意味深長的盯着星夜看了許久,低沉的嗓音石破天驚般的刷過了星夜的耳際,那道深沉的笑意不禁讓星夜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小北城,還是要你來給我生的門”
那深沉而帶着一絲隱忍的熱切的眼神讓星夜一怔,意識到那道熾熱的眼神就停在自己的胸口,她有些慌張的拉高被子,一把將自己捂住。
“你,你想做什麼?”驚慌的語氣卻故作鎮靜,卻不知道那裡面已經染上一絲顫音。
戰北城卻神色嚴峻的望着一臉慌張卻依然保持着一份淡然的星夜,大手緩緩的往星夜捂在胸口的那隻手抓了去,輕輕地將被子拉了下來。
“星兒緊張了……”低沉的嗓音其實很溫暖的,眼眸雖然熱切,卻不帶着任何一分的猥瑣的褻瀆成分,相反,那暖暖的眸光裡充斥着的,是那淡淡的憐惜與執着,“我不是聖人,你應該明白。”
聞言,星夜那閃亮的眸子忽然就暗了下去,潔白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忐忑不安的瞥着一臉嚴謹正色的戰北城,這個莊嚴認真的樣子,似乎讓她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他給她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在結婚後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很尊重她。沒有任何的輕薄行爲,每次,兩人靜靜地躺在同一張牀上,相擁而眠,星夜都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披着一伴單薄的衣裳站在冰天雪地裡,寒冷得發抖的一刻,終於看到前方正燃着一堆熊熊篝火。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她一定還活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她曾經以爲,她這一輩子可能都要孤獨的走下去了,明天這個小鎮,後天又是另一個小鎮,而,誰又不渴望能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同她一起觀看着四海五湖,欣賞海色天光,品讀日出日落呢?
她記得,好像,每一次遇見他,他都好像是坡着一身的陽光,籠罩在一片柔和醉人的金色裡,時常會感覺那很是不真實,但不可否置,那時的她總會感覺到一股股的溫暖與欣慰,如果不是她一向慣於隱忍的情緒,相信,她有可能會當場落淚的。
”你會不會永遠對我這樣好?”希翼的雙瞳帶着點點流光,跟每個傻女孩一樣,總是會問這樣傻瓜問題。
清眸裡那股隱忍的希翼與淡淡的悲傷,卻沒由來讓戰北城心裡狠狠的疼了一把,他並不像別的男人一樣,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會,而是憐惜又心疼的看着他的星夜姑娘,如果不是之前承受的太多,他想,她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惶恐而緊張。
有一種女人,除非她不愛,否則她一定愛得很傻,因爲太害怕失去,所以她一定不敢輕易的把自己交出去,失去比得不到更殘忍。
“不對你好,我還能對誰好?永遠太遠,能擁有朝夕已經知足。”
戰北城語氣很深沉,也很嚴肅,似乎,他總是這樣一副果斷堅決的樣子。
可是,他的話纔剛剛一落,他的手背上立刻傳來一陣滾燙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