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團聚的戰宅一時熱鬧非凡,於政委跟張清雯親自下廚,戰老首長跟風起他們都是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聊天,當然還有戰北城跟星夜,戰欣然跟查理他們。
“星夜,你這幾天都跑哪裡去了?大家都着急了好幾天了,奶奶差點沒有直接報警了,寢食難安的,我發現哪,奶奶對你最好,我要消失這個幾天的,她保準挺多以爲我在哪裡逍遙快活。”戰欣然一個騰腿,翻過了沙發扶手,往星夜身邊粘了過來,小蠻腰一彎,取過了一小片切好的蘋果遞給了星夜,眨着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星夜。
星夜目光很淺淡,微泛着一絲若隱若現的柔和,伸手接過了戰欣然遞過來的水果,隨手遞給了身邊的戰北城,卻是望着戰欣然開口,“抱歉,讓大家擔心,我只是去了山上呆了幾天,可能最近太過於忙碌,一時之間調節不過來,所以想找個地方清靜一下。”
戰北城倒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身邊的兩個小女人嘀咕着,但卻很快的接過了星夜遞過來的水果,一口吃了下去。
“清靜一下?唉,新年纔剛剛開始,其實我也感覺挺有壓力的,新藥過一段時期就可以做動物臨牀試驗了,希望效果可以達到預期的希望,那樣,我們之前所做的工作可就不算白費了,不然又要浪費人力物力了。”戰欣然有些沒趣的開口,做這行的,就是這樣,一旦不成功,之前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星夜瞭然一笑,安慰道,“一定會有效果的,你不要太緊張,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現在倒想把你調到化驗研究組了,想把那裡交給你來管理,至於這邊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吧,這樣,你相對的個人時間會多一些,每天就去看看他們的工作情況就可以了,然後,你每天想什麼時候上班就什麼時候上班,隨時可以下班,權利可不小。”
星夜的話一落,坐在一旁的查理那藍眸頓時一亮,非常贊同的點了點頭,笑道,“這個好!星夜,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就應該這樣安排,把然兒調到化驗研究組去當老大,這事我相信能成!反正那邊還有組長怎麼的,其他的工作也都不用親自上陣,本來整天面對這些東西,我還擔心會對身體造成不良的影響呢,現在公司實行輪崗,這個很好!”
而戰欣然卻不怎麼樂意了,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眯,有些苦着臉了,“我不太贊同,感覺自己什麼也不用做,那之前學了那麼多的東西拿來做什麼?再說了,我本來就是搞研發的,怎麼能跑到化驗那組去?我不幹!我覺得我現在做的好好的,不想換了。”
“然兒!你這妞怎麼就那麼傻?我給你說,星夜這般做也是爲了你好,你難道沒有注意到,跟你同樣搞研發一組的李主任跟劉主任那頭髮越來越少了嗎?你再往下呆着,就會跟他們一樣了,要不然,你以爲工廠那邊爲什麼時不時的換車間主任?”查理一針見血的講出了星夜的目的。
這時,星夜也欣然的點了點頭,“查理說的沒錯,然然,你就聽我們的安排吧,我看等下個月這樣子,你就直接過去報到,到時候,你也算公司的一名領導了,之前你剛剛進去,沒有辦法給你晉升,現在可以了。”
其實吧,星夜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給查理跟戰欣然創造更多的機會,讓他們早日修成正果,這樣,這樣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了,接下來,還有鍾叔叔跟姑姑呢。
“呵呵,欣然,星兒說得沒錯,其實風氏相對來說比較輕鬆的工作應該算化驗研究組那邊,最主要的是,那邊對人才的要求很高,像你這樣的學歷,就應該是分配去那邊,而且那邊的薪酬,很高,星兒這麼做,可都是在爲你掂量着,你就不用再拒絕。”這時候,一直跟戰老首長閒聊的風起忽然開口解釋了。
“得了,堅決服從上級下達的命令,條件這麼優厚了,你做什麼還想那麼多,就你這脾性,當初就應該扔去部隊磨練幾年,我當初應該讓你跟你哥去大西北幾年,不然,也不養出你這麼一個資產階級紈絝大千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
戰老首長可沒有那麼好脾氣了,開口就直接數落了戰欣然一記。
“誰是資產階級紈絝大千金哪?”這時候,門外終於傳來了於政委的那大嗓門聲。
“奶奶!唉,得空管管爺爺唄,人越老越囉嗦!”戰欣然一聽到於政委的聲音,兩眼一亮,連忙扭過頭,朝人家於政委嚎了一句。
“臭丫頭片子!有你這麼戲弄你爺爺的?以前就不應該對你那麼好!還把一大坨屎拉我口袋裡,太不像話了!這都嫌棄起我囉嗦了,我囉嗦了嗎?城兒,你給爺爺說說,爺爺哪裡囉嗦了?孫媳婦,你也給爺爺說說!是吧,風老頭?”戰欣然這話一落,戰首長就立刻很不淡定的將手裡的報紙一卷,朝戰欣然扔了過來,一臉的不高興。
而戰老首長這麼一爆料,戰欣然便立刻大囧,白皙動人的小臉立刻就泛紅了起來,扭着頭,脖子一揚,很是難爲情的抱怨着,“爺爺,那都幾十年前的事情,你還拿來說?好歹也給你孫女留個面子,我那時候不是還小嗎?又不知道什麼,真是的!不帶你這樣報仇的。”
“你剛剛怎麼不給爺爺留個面子?當衆數落你爺爺囉嗦!”戰老首長那牛眼一瞪,非常的不給戰欣然面子。
而查理跟星夜似乎也來了興趣了,兩人都有些微微驚訝的望着戰老首長,期待着他繼續下文。
這時候,戰欣然急了,略帶着薄怒的朝戰老首長一瞪,“爺爺,你要敢再往下說,我就都不理你了!”
聞言,戰老首長剛剛到嘴邊的話,就被噎住了,一個氣癟了下去,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軟在了沙發裡。
老人家現在從前線退下來了,倒是最害怕寂寞了,這個孫女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終歸來說,爺兒兩坐下來,一說說話,他就挺樂呵的,要是她真不理他了,當真還是覺得受不了。
而這下子,沒有聽到下文的星夜跟查理心底開始流淌着些許淡淡失望了,但也只能暗暗的壓制了下去。
“我晚上回去給你說。”這時候,耳邊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淡淡的清新的氣息襲來,令星夜頓時有些發懵。
“好了,都別坐着了,大家趕緊過來吃飯吧!”於政委將手裡的紅燒魚輕輕的擱在桌子上,一邊望着他們笑道。
而張清雯很快也吩咐着傭人把菜端了上來,美味佳餚便是擺滿了一桌,看上去,不禁是令人暗暗的咽口水。
“咦,你爸跟你們的鐘叔叔跟溫叔叔呢?”張清雯很快就發現了客廳內並沒有戰無極他們的身影。
“哦,爸跟鍾叔叔、溫叔叔再後院下棋呢!”答話的,是戰欣然。
“快去叫他們回來吃晚飯了,天都快黑了,還下什麼棋?”張清雯開口道。
“我去叫他們回來。”一道清冽得跟門外那溫和的細雨一般嗓音傳了過來。
星夜幽然一笑,盈然轉過身,望着依然還坐在沙發裡看報紙的戰北城,身子一偏,輕輕的拉了拉他肩頭的衣服,微低着頭,低聲道,“你跟我去……”
戰北城俊美一挑,望着已經開始入座的衆人,很快便放下了手裡的報紙,高大的身軀往星夜身旁一立,一手插褲袋裡,一手攬過星夜那瘦弱的肩頭,“走吧。”
……
倒是正值暮春時節,元宵節過後沒多久,院子裡的腳邊上種着的兩排淺白色的小花竟然也盎然盛開了,算不上很芬芳的香氣瀰漫着整個院子,院子中央的菜畦已經被戰老首長給翻好了,打算種些瓜瓜豆豆,或者一些新鮮的蔬菜之類的,幾天前,風起老往這邊跑,就是過來幫忙來了,看到風起日益開朗,最高興的人,應該是星夜了,當然了,現在的溫偉達也是一樣的。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養,溫偉達也好的七七八八了,這幾天倒尋思着要回公司了主持大局了,因爲星夜並沒有答應要接手溫氏,她更希望能跟溫偉達一起合作,這樣子,既能學習到東西,也能讓溫偉達由衷的開朗起來。
轉過曲曲折折的走廊,遠遠就聽到了戰無極那溫和的笑聲。
“阿達,想不到你的棋藝不差啊,我到底也算箇中高手了,想不到竟然還被你吃得只剩下這麼幾個子。”
“無極兄客氣了,平日裡除了釣釣魚,也就這愛好了,長年練習,所以可能會熟練一點罷了。”溫偉達笑了笑,倒也很謙虛。
“你們兩人的棋藝都不錯,倒顯得我這個粗人不行了,五子棋倒還會一點,這個圍棋就不行了,說來挺慚愧。”鍾文博那低沉的笑聲隨着稀薄的空氣傳了過來。
如此融洽的氣氛,毫無荊芥的笑聲,倒令遠遠屹立在走廊下的星夜微微愣了一下,微微擡着頭望着靠着柱子斜斜立着的男子,低聲笑道,“真好,爸爸跟溫叔叔他們挺聊得來,若是他們能經常聚在一起,一定能成爲好朋友,還有鍾叔叔。”
“嗯,爸爸人很隨和,溫叔叔跟鍾叔叔也都是真性情的人,他們能成爲好朋友,沒有什麼奇怪。”戰北城輕輕的摟着星夜的肩膀,深沉的眼眸也跟着星夜那兩道清冽的視線往亭子裡望了去。
星夜很是欣慰的吸了口氣,忽然間又有些落寞了起來,她淡淡的開口道,“也不知道父親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還有姑姑,都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了,我挺想他們,原本想跟着奶奶的葬禮過去的,可是父親卻阻止了……”
遠藤凌川永遠是星夜心頭的牽掛,可能是因爲太害怕再次失去,所以,每每對待遠藤凌川,她總是變得小心翼翼的,就是因爲擔心他忽然又因爲不堪負荷,又再一次離去,這種感覺時常徘徊在她的心底,她都不敢說出來,擔心一說出來,這件事情就會變成真的了。也許因爲父女,她自己的身上就繼承了遠藤凌川的這種性格,就比如這次突然離開了好幾天,其實就是跟她父親當初一樣。
“晚上回去給父親打電話。”戰北城毫不猶豫的開口,他很理解星夜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到底是一個缺乏關懷的女子,似乎總是顯得比別人更加脆弱,更加敏感,也更加容易受傷,“父親不會再走了,你要相信他。”
似乎能看穿她心底所想的,戰北城開口安慰了一句,語氣很低柔。
星夜緩緩的將眼神收了回來,悄悄的望了戰北城一眼,卻只能看到他那輪廓分明的側臉,走廊裡開始點起了燈,很明亮,照得腳下一片光明,細細的雨絲飛了進來,微微沾溼了兩人的那飛揚的衣角,指尖的寒意稍稍蔓延,她低下目光,看到他一身閒適的靠着,一隻大手還隨意的插褲袋裡,微微怔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的擡起自己那隻素手,朝他身後一繞,往他的褲袋裡鑽了去……
果然,淡淡的暖意立刻襲了過來,她忽然發現,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最中意他掌心的溫度,那是一種讓她上了癮的溫度。
“我們去叫他們吃飯,不然爺爺奶奶就要過來找了。”過了好一會兒,戰北城才默默的低下頭,望着倚在自己身側的女子,雖然有些留戀這種難得溫暖,但是終究還是掙扎着,回到現實中來。
有些不捨的站直了身子,淺淺的吸了口氣,纔將玉手從他那溫暖而寬厚的掌心裡退了出來,仰起臉,對着正在深深的凝視着自己的男子,又是盈盈一笑,新月般的淺笑,卻足以攝人心魄,沒有等某同志反應過來,便已經提着腳步,往亭子的方向走了去……
而飯廳這頭,戰老首長跟於政委他們,左等等,右等等卻依然還不見戰無極他們回來,不免有些詫異了,正尋思着親自過去,而這時候,門外邊已經傳來了戰無極那溫和的聲音。
“怎麼那麼久呢?都等了你們老半天了!菜可都要涼了!”一看到戰無極他們的身影出現,於政委禁不住抱怨了一句。
“呵呵,跟阿達跟阿博他們簡單的切磋了一下,想不到忘記了時間,城兒跟星夜過去喊我們,我們才感覺到肚子餓了。”戰無極解釋道。
“好了,既然回來了,那就趕緊坐下吃飯了,就等着你們了!”戰老首長髮話了,精銳的眼神瞥了走在最後面的星夜跟戰北城,便又繼續,“孫媳婦跟城兒你們也快點坐下來,這頓飯,還是爲你們特地準備的。”
星夜點了點頭,很快就靠着風起坐了下來,另一旁則是戰北城。
“吃飯了,大家先把杯裡的酒滿上了,慶祝我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來,我們乾杯!”吉祥話一般都是於政委開口說的,大夥兒自然也是滿心的高興的舉杯了。
“乾杯!”
“幹了!”
一杯酒很快就下肚了,大家才又坐了下來,開始動筷子。
“外公,您喜歡吃的。”星夜很快就動筷,利落的給風起添菜。
“好,好!你也吃!你也吃!北城,你們也吃吧,外公會自己夾,你們管自己吃飽就成了,呵呵。”風起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臉上都笑成一朵花兒了。
這時,於狐狸也樂呵呵的笑道,“那也是,你們的外公比你們還熟了這個家,院子裡的那地,還是他跟你爺爺給翻的。”
“他才翻了巴掌那麼大的地,這老傢伙是想着賺廉價勞動力,我趕明兒還得去他那裡幫他翻他後院的那塊呢,果然是奸商,還真會打主意!你那傭人那麼多,你爲什麼不然他們幫你翻!”戰老首長很是機靈的,一眼就能洞穿人家風起的小計謀。
風起難得的沒有反駁的笑了笑,卻是轉過臉望着星夜,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星兒,你說外公種什麼好呢?絲瓜?還是水瓜,或者種什麼四季豆,你不是挺喜歡吃茄子的嗎?不如,外公就種茄子吧,等你回家了,就摘了,帶回軍區去,純天然的綠色食品,有營養,哈哈!”
而星夜一聽了風起這話,隱隱約約感覺不太對勁,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外公,你要種什麼?什麼地?你讓爺爺幫你翻什麼地?”
“哦,就是後院那塊荒地啊,我見那裡長了幾棵荒草,覺得挺可惜,今天讓傭人們去把那些雜草清理乾淨了,過兩天讓戰大炮跟我一起把地翻翻,好種點東西什麼的,比如種點你喜歡吃的蔬菜啊,呵呵。”風起笑道,一臉的和藹,眼角溢出的流光,似乎在等待着星夜的表揚一樣。
可是,可是,星夜一聽到這話,便立刻愣住了,呆呆的望着風起,喃喃的開口,“什麼?外公……您讓人把那些雜草給拔了?那,那,那是我花了重金讓人從荷蘭帶回來的稀有品種藍玫瑰,再過段時間就可以開花兒了,您……就這樣讓人給拔了?”
天知道,她可是花費了不少的精力才弄到的種子……
就這樣沒了……
風起也呆滯了一下,“啊?是藍玫瑰啊?那,那個,外公不知道是你的藍玫瑰,不然也不會讓人給拔了!”
“哈哈!瘋老頭子,我就說嘛!辦啥事情你都是迷迷糊糊的。”戰老首長大笑了起來,那嘴角一抽一抽的,一點也沒有給風起面子。
“哈哈……”大夥兒,也陸續發笑了起來。
風起老臉一黑,很是抱歉的望着星夜,“那,外公明兒讓人重新給你種上吧!”
而星夜卻有些哭笑不得了,搖了搖頭笑道,“算了,還是留給外公做菜吧,不過這天還冷着呢,這菜能種得活嗎?”
“那沒事兒!到時候搭個棚子就成了!”回答星夜的,是戰老首長!
“星夜啊,你就別管他們了,讓他們倆啊瞎折騰去!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是連體嬰兒了,誰也離不開誰,只要一說到種菜就特來勁兒!連飯都不用吃了!”於政委笑眯眯的開口,卻有些寵溺的望着戰老首長跟風起。
“大家都別光顧着說話了,趕緊吃飯吃菜啊,不然可都要涼了,你們的媽媽跟你們奶奶的廚藝也都是一絕的,不要錯過了!”戰無極見幾人光顧着說話,便提醒了一句,往張清雯碗裡夾了塊紅燒肉,笑道,“阿達,阿博,你們儘管吃吧,讓他們聊着吧,我們就聽着。”
溫偉達跟鍾文博相視一笑,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客氣。“星兒,你不會怪外公吧?外公就是太閒了,不然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風起解釋道。
星夜欣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外公開心就好,你中意做什麼,那就做什麼吧,星兒都會支持你。”
好了,這話題終於引導這個上面來了,於狐狸怎麼可能會放過機會,輕咳了一聲,精銳的眼神別有深意的望着星夜跟戰北城,眼神鬼鬼的,半響,才語重心長的開口,“小北城,星夜啊,今天,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奶奶要你們給奶奶一個準信了。”
說着,於狐狸頓了頓,眯起來眼,老謀深算的開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讓我跟你爺爺,還有外公抱上曾孫?我們可等不及了,你們可都結婚一年了,可以考慮做爸媽了,孩子生下來以後,你們放心,有我跟你媽大夥一起帶着,你們還想過二人世界,也隨便你們,我們絕對不會讓孩子去打擾你們,這下子放心了吧?還有小北城你,這年一過,你就叫三十三了,星夜也叫二十八了,這女人,還得趕在三十歲之前趕緊把孩子給生下來,不然往後,對身體可就不好了,而且風險也大了,明白沒有?”
於政委此話一出,星夜頓時身子就僵硬了起來,本來端起果汁的手頓時一頓,杯子裡的果汁就灑了出來,幸虧坐在她身邊的戰北城反應夠迅速,眼明手快,及時的接住了就要掉落下來的杯子。
“沒事吧,嗯?”關切而沙啞的嗓音傳來,有些暖意。
“星夜,不要怪奶奶哦,奶奶不是逼你們,奶奶只是把這其中的條理給你們理清楚了,爺爺奶奶,還有你們的外公,爸爸媽媽想抱孫子想的心裡癢癢的,前不久,跟你爺爺一起退下來的張首長,人家都抱第二個曾孫了,小北城,你們的抓緊了!”
“是啊,星夜,我也想做姑姑了!哈哈!”
“到時候,溫叔叔也成了溫爺爺了!星兒,北城,你們就抓緊吧!”溫偉達難得插了一句,也是一臉的希翼。
而戰北城跟星夜兩個人卻沒有回話,挺着十幾道高電壓的視線,戰北城輕輕的拉過餐紙,小心的給星夜擦掉站在手上的果汁。
“星夜,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張清雯很快就發現了星夜的不對勁,柳眉一皺,關切的問道。
而這時候,戰北城卻擡起頭了,堅毅的眸光裡閃爍着一絲堅決,直直的望着戰老首長跟於政委,低沉的開口,“爺爺奶奶,外公,爸媽,我合計過了,我不想要孩子,我想做丁克,這樣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軍區的任務很快就要下來了,可能過個半年就會調回大西北了,那時候星兒若是一個人待在這邊,帶着孩子會不方便,又不能隨軍,我本來就一直不願意要孩子,星兒只是在遷就我而已。”
戰北城的話一落,戰老首長跟於政委他們開始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良久……
“混賬!”戰老首長一臉怒氣的拍了桌子,“我們戰家代代單傳,你要不要孩子,我們家豈不是要斷子絕孫了,太不象話了,你這是要氣死我嗎?做丁克做丁克,你當做丁克很好嗎?晚年孤獨去了,我看誰給你們養老送終!哼!”
充滿了怒氣的怒吼聲傳來,咆哮的怒火就好像一把把尖刀一樣,深深的刺進一直低着頭的星夜的那顆脆弱的心裡。
‘呯呯!’執在手裡的筷子終於還是一個不穩,直接掉落在地上,臉色‘唰’的一下,蒼白得恐怖,她恍恍惚惚的拉開椅子,蹲了下去,要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顫抖的雙手就好像被萬年冰雪凍住了一樣,卻怎麼也抓不穩。
“星夜?你沒事吧,孩子?”於政委一直有留意到星夜的反應,見到星夜越來越不對勁,便也微微擔心了起來。
“沒,沒事……”她吶吶的回了一句。
戰北城迅速的低下眸光,漆黑的眼眸望着那個顫抖的身軀,堅硬的心頓時好像被放在烈火中煎熬一般,疼得厲害,正當他想蹲下去,拉起她的時候,星夜已經踉蹌的站了起來,神情十分的慌亂,巍巍顫顫的將筷子擱在桌上。
“我,我吃飽了,不太舒服,你們慢吃……我上……樓……”
連語言都顯得很蒼白,不敢再看衆人一眼,轉身就出了飯廳,纖細瘦弱的身影搖搖曳曳,如同掛在枝頭迎着寒風不斷飄搖的黃葉,似乎隨時都有要飄落的可能,步伐很是慌亂,誰都可以看出,她不太對勁。
“星兒!”
戰北城大急,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戰老首長微微一愣,有些擔心的望着星夜離去的方向,不明所以的開口,“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我剛剛明明在教訓城兒啊,沒說她啊?”
風起一驚,一顆心就被提了起來,尋思着星夜剛剛那可怕的臉色,半響,眼底掠過一道幽光,眼神就黯淡了下來。
整桌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而,鍾文博卻明顯的看到了風起那雙蒼老的眼裡浮起了一道悲痛,頓時也瞭然了。
“怎麼回事?星夜這到底怎麼了?啊?是不是不舒服呢?得趕緊找醫生過來看看!”於政委急了,一個招手,讓旁邊的傭人去請醫生。
一道冷意襲來,風起不禁感覺到有些寒冷,微微的縮了一下身子,長長的悲嘆了一聲,“難爲北城了……”
衆人一個驚訝,又齊刷刷的轉過頭,望着風起,不明所以。
……
星夜根本就是逃命一般的往樓上直衝,她太害怕這樣的感覺了,很無助,也很痛苦!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回到房間,‘啪!’的一聲,直接把門給反鎖了。
‘唰呼!’一陣狂虐的冷風頓時迎面撲了過來,不僅令本來身體就很單薄的她簌簌發抖起來,似乎這空氣都凝聚成了萬年冰霜一樣,冷得可怕,連呼吸都感覺到胸口被凍得生疼,窒息般的疼痛從心口一路往下蔓延。
她吃力的往越過客廳,往臥室走去,卻不然,剛剛關上臥室的房門,來不及往牀邊走去的時候,一雙腳竟然沉重無比,一陣無力,頓時癱軟了下去。
忍着劇烈的疼痛,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無力的扶着房門,吃力地站了起來,緩緩的移到了牆邊,然後才一身癱軟的靠着牆坐了下來,星眸早已經是一片死寂了,很無助的閉上了眼睛,直接將臉往膝蓋裡埋了去……
她想哭的,眼眶灼熱得就要燃燒了,但是卻發現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一定是之前哭得太多了,現在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依然美麗的的秀髮一斜,劃過了孤獨的空氣,將一張有些絕望的精緻容顏遮住了,遮住了她所有的脆弱與悲傷,她以爲,她已經可以幸福了,卻不料兜了一圈,她又重新回到了起點,她就說了,幸福怎麼可能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順利?
緊緊抱着膝蓋的雙手冰冷得像跨世紀的冰川的風一般,身下的寒意不斷的將這瘦弱身軀慢慢的侵蝕着,喉嚨間的苦澀一波接着一波,她終於啞着嗓音,有些絕望的喊了一聲,“父親……”
而這時門外也正傳來戰北城拼命的敲門聲。
“星兒!給我開門!星兒!”
可是,任憑他怎麼敲,怎麼喊,星夜早已經聽不見了,她開始沉入了自己那頃刻之間築起的傷城之中。
戰北城開始慌了,緊張了,連在死亡學校接受殘酷的訓練,直面生死的時候,他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從衣袋到處一根細長的小鐵片,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很快,便用那根小鐵片,將門打開了……
悲傷,痛苦,無助,心酸……
各種各樣的滋味一齊往胸口蔓延而去,暗淡無光的眼神裡,有的只是一片無邊的冷寂,她慢慢的開始神智不清了,連那道熟悉的清新氣息拂過她跟前,她也渾然毫無察覺。
“地上冷,我抱你回牀上。”低啞而沉鬱的嗓音傳來。
她恍恍惚惚的搖了搖頭,沙啞的聲音響起,“不用……不要理我,我坐坐就好。”
戰北城突然笑得很苦澀,就挨着她坐了下來。“爺爺不是在說你,他說的是我。”他解釋了一句。
她又機械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你不用理我,去吃飯吧,我一下子就好了,沒事……”
這個樣子,若是沒事,那什麼樣子才叫有事?
“我真的不在乎,你爲什麼不相信我?”他的語氣很平靜,只不過略染着一道蒼涼罷了。
“我討厭你,爲什麼要跟他們說?爲什麼?”她悲傷的開口,緩緩的擡起了頭,一雙充斥着滿滿的傷痛的眼眸帶着濃郁的責備,很是受傷的望着戰北城。
“對不起,我的錯,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如此感性的話語傳來,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的翻過身,氣憤的掄起拳頭,拼命的往他身上打了去,“又是對不起!爲什麼總是對不起!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給害的,他們一定怪我了,都是你給害的,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她傷心而絕望的一邊罵着戰北城,一邊不停的朝他身上打去……
“爲什麼要跟他們說,你給害的……戰北城,你就是一個混蛋,你只會欺負我……”
雨點一般密密麻麻的拳頭落在他那寬闊的肩膀上,堅硬的胸膛上,他沒有感覺什麼疼意,比起心裡的疼痛,這點疼不算什麼,不說話,不做聲,默默的坐着,任着她又打又罵的盡情發泄。
不知持續了多久的發泄,打得手都麻了,罵得也累了,她才又一身癱軟的坐了回去,然後就開始靠着那森冷的牆壁,默默的閉上了那雙痛楚的眼睛,一語不發。
空氣裡頓時呈現出一片可怕的安靜,冷得連呼吸都感到陣陣疼痛。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戰北城覺得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的長遠。
這時候,戰北城才緩緩的站了起來,彎下腰,一手拉起蜷曲在牆邊的她,嘆了一口氣,緊緊地將她鎖進自己那溫暖而寬闊的胸膛裡。
“交給我,一定會沒事,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星兒!”
“沒事?怎麼會沒事?你要我怎麼相信會沒事呢?我母親當初懷上我就已經是奇蹟,你要我怎麼相信還會有奇蹟發生在我身上,你沒有看到爺爺奶奶外公他們那希翼的眼神嗎?我好恨我自己,像一個廢人一樣,不管怎麼做,都是這樣無能無力。”她倒是頓時又冷靜了下來一般,聲音很清冷,很自嘲的笑了笑。
“有希望可以治得好,你都沒有去試,你又怎麼知道就無能爲力了?戰家能傳宗接代的不止我一個,我讓你不用顧慮太多,我只要你安心的呆在我身邊,一切都無所謂,你今早還沒有給我想明白聽清楚嗎?”戰北城覺得自己的耐性真的要被她磨光了,他真想對她大吼幾聲,好讓她清醒過來,怎麼腦袋就那麼不經轉呢!
“你是對爺爺奶奶沒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有信心?你跟他們想出了那麼久,難道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嗎?而且,這病能治,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母親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天,我諮詢了一下,可以採用食療,食療可以慢慢的改善你的體質,後面一定可以讓你痊癒,到時候,你想生多少個,我們就生多少個。”
戰北城的話一落,星夜便乍然擡起頭,“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好起來嗎?有辦法是不是?”
在她那希翼而清澈的眼神中,他慎重的點了點頭,“嗯,外公的情況都可以得到控制,你有什麼理由不相信這一次不行呢?奶奶跟媽媽應該會認識很多這方面的專家,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把精神養好了,過幾天就讓奶奶她們試着聯繫看看,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國外,那邊的技術會相對先進一點,沒有什麼不可能,相信我,嗯?”
星夜那沉寂的灰暗的雙眸終於染上了一道亮光,彷彿掙扎在無邊的海洋裡忽然抓到了一個救命稻草一般,緊握着的雙手一伸,揪住了戰北城的衣袖,“你沒有騙我是不是?一定不是因爲想讓我好過,而騙我的,是不是?”
“我怎麼會騙你?我一直讓你相信我,只是你都不願意將我的話放進心裡罷了。”他無奈的笑了笑。
“我相信你!”她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她一直都相信他的,只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就如同,這心裡……
戰北城終於舒了口氣,大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變得異常的溫柔,“嗯,我知道,既然相信我,那就好好的上牀休息一趟。”
星夜這才點了點頭,又不確定的再次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嗯。”他簡單的應了一句,已經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倒了杯溫水讓她喝下去,安頓她睡下去之後,戰北城就被她給催促下去吃飯了,但戰北城依然還是守着她,等到她睡過去,才緩緩的撤出了房間。
纔剛剛一打開房門,就看到徘徊在門外的張清雯跟于丹,那躊躇不安的身影,充滿了焦慮不已的臉,嘆了一口氣,低沉的開口,“下去吧,正好有事情要跟你們說。”
“她睡了?”於政委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戰北城點了點頭,便邁着沉重的步伐,往樓梯口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