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琉姝手心裡也是捏着一把泠汗,整個手心裡都已經溼了,但是對於順承帝的命令,她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依然沉着眼神,在緩慢的擡頭着。
那個擡頭的動作似乎是已經沉積下來了似的。
季憫秋看到這樣的董琉姝,再看到董琉姝臉上新弄上去的黑色,心頭一閃,立即出聲道:“這莫不是個傻子吧,大膽吳太醫,這般癡呆之人,你怎麼也帶進宮進來了。”
吳辛未此時心裡頭的鬱悶之意,絕對不會少於面前的兩人。
倒不是怕擔責任,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心儀之人傷心,也不想看到像董琉姝這般好的人平白無故的又被皇帝陛下治罪一次。
此時,聽到季憫秋的問罪聲,吳辛未真心要佩服季貴儀了,她也真真是膽子夠大的了,或者說是爲了她的好姐妹,當真是不想要命,這一次再次的又搶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說話。
不過,既然她已經開了口,自己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吳辛未潤了潤喉嚨,便聲音清冷的道:“陛下,貴儀娘娘,三兒他確實腦子有些不清楚,但是,他很會分揀藥材,又是個可憐之人,微臣這才收了養在身邊的,此番給陛下和貴儀娘娘添了不快,微臣與他願意領罪。”
董琉姝趁着順承帝去看吳辛未的時候,趕緊膝蓋一軟撲通一聲沒有支撐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季憫秋看得眉頭一皺,看得她直心疼,想想那嬌身貴養的膝蓋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那痛,不用想,也知道非同一般。
“可惜了,這般靈秀,竟是個傻子。”順承帝放下心中的疑竇,若不是傻子,誰能那麼傻,那麼硬的地板就那樣直直的跪了下去。
在季憫秋正在翻揀着腦汁,想着要做些什麼事情,將董琉姝解救出來的時候,便聽得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在身後:“陛下,貴儀娘娘,五皇子殿下已經睡醒了,正在找陛下和娘娘了。”
季憫秋心頭一動,擡頭間,便見是心若,她已經十分及時的將五皇子抱了出來。
順承帝的心思立馬就被那邊吸引了過去,五皇子也真真是太乖巧了,不過才兩個多月的孩子,整天就已經知道了咧着一張小嘴笑眯眯的,這麼小點的孩子,尚且認不到人,不懂得認生,見到誰來了都笑。
此時看到順承帝朝着他看過去,當下就張着小嘴巴笑得口水直流。
嚴肅的順承帝也不由得被五皇子這副模樣給逗樂了,忍不住擡手颳了刮他的臉蛋。
季憫秋趕緊着上前,伸手就抱過了孩子,古代後宮的規矩森嚴,傳言有抱孫不抱子的規矩,季憫秋知道一向最是嚴肅守着規矩的順承帝是不會爲了自己的孩子破例的,而季憫秋也不打算讓順承帝破例,畢竟這孩子很有可能不是皇帝陛下的,她不希望他們之間太過於親密了。
“陛下,您看看,皇兒看到您來了,多高興啊。”季憫秋一邊將孩子抱穩了,一邊湊到了順承帝的身邊去。
順承帝早就被五皇子那純淨無邪的笑給吸引住了,此時看得龍心甚悅,一揮衣袖,就大聲的宣佈道:“既然這孩子如此愛笑,朕便爲其賜名趙元樂。”
季憫秋趕緊抱着孩子下跪謝恩:“臣妾代五皇子殿下謝過陛下隆恩。”
這確實已經算得是盛寵了,一般而言,皇子出生未滿週歲前是概不賜名的,一律以排行稱呼之。
而如今,順承帝這是一時被五皇子取悅了,心情正是大好的時候,便鬆了口,破例爲五皇子取了名。
雖然這名字,趙元樂,季憫秋並不是很喜歡,但是,很無奈,卻沒有可以更改的機會,這可是皇帝陛下賜的名字,你只能受着,沒有任何可以談條件的。
季憫秋謝過恩之後,便就順着順承帝伸過去的手,就起了身,然後便被順承帝牽着往寢宮裡面去了。
臨時之時,季憫秋趁着哄孩子的當兒,往後面看了一眼,遞給跪在地上的兩人一個眼神,然後才婀娜着身形跟着順承帝離開。
一直跪在大理石磚上的董琉姝和吳辛未感覺到了順承帝與季憫秋的離去,兩人便正式擡了頭確認了一番,然後便站起了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
“二位,跟奴才這邊走。”在兩人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尖利的聲音。
董琉姝和吳辛未的臉上同時一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剛剛季憫秋臨走之時,留下的那個手勢,他們是看懂了的,那就是在示意着他們趕緊着趁着皇帝陛下未曾回過神來處置他們之前離開。
沒想到,兩人這纔剛剛爬起身子,尚未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便被人給抓包了,這運氣也真是太好了些。
“快,快跟奴才走。”那人見兩人低着頭在那裡到處去看,就是沒有行動,便又再一次出聲呼喚着他們。
董琉姝大着膽子擡起頭來,一看,竟是以前見慣了的一張面孔:“錢公公?”
“正是奴才,快趕緊的吧,若是陛下出來的時候見到你們還在這裡,指不定要怎麼懲罰你們了,你們快出宮去,別再讓貴儀娘娘爲難。”錢公公有些着急的彎着腰催促着。
董琉姝隱隱知道錢公公的事情,當下就拉了一把吳辛未,兩人連忙匆匆離去。
錢公公剛剛看到了董琉姝的正面,只覺得看起來有些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禁搖了搖頭,轉身進了長寧宮室裡。
盛瀅心的未己宮裡再一次迎來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還是令她頗爲不愉快的。
“主子,那幾個宮女的話,老奴已經一一去查證了,只是,隔的時間太長,證據已經不好找了。”卞嬤嬤低着頭,一臉的頹敗。
“不好找,也得找到。”盛瀅心幾乎要咬碎了一口的銀牙。
這一次,她本來也是想要直接給季嫿惟來上一手的,只是,卻被卞嬤嬤好說歹說給說服了。
“季嫿惟的手段,這麼厲害,本宮斷然再容不得她。”不過,盛瀅心就算是暫時將怒氣給壓抑住了,但是,她的心裡似乎從來都沒有將氣消下去,更加沒有想過在季嫿惟做出過殺害她的孩子,還對她行過嫁禍之事的時候,還要放過她。
“主子……”
盛瀅心一張嬌美豔麗的面龐之上,籠罩着一層層黑黑的氣體,整個人顯得是十分的陰鬱與沉悶。
卞嬤嬤看着自家的主子,從之前那般的豔光四射到現在的低沉鬱悶,整個人一整日一整日都絲毫打不起任何的精神來。
“怎麼,卞嬤嬤如今看到本宮沒有了皇子傍身,對着本宮說起話來也是一句又一句的掩藏着了嗎?”
盛瀅心眉頭緊緊的鎖着,兩條修剪的十分勻稱的柳眉一皺之下就立馬籠在了一起,看得一旁的卞嬤嬤心裡疼的不行。
“主子,您……您心裡難受,老奴是知道的,您可知道,你是老奴奶大的,三皇子也是老奴看着長大的,這如今……老奴的心裡又何曾好受過。”卞嬤嬤一邊說着,差點就要淌了眼淚了,只是,礙着彼此的身份地位,愣是將眼淚珠兒給吞了回去。
“卞嬤嬤……”盛瀅心被卞嬤嬤這般的模樣給打動了,一手拉了她的手,將她按在寢殿之中的敞椅上,目光掃視着屋內的擺設。
還是如同以前一般擺設的精緻奢華,珠翠玉飾,官窯瓷器,應有盡有。
但是,盛瀅心的心裡頭有着莫名的失落感,說不清楚爲什麼,心裡頭就量突然就難受了。
“主子,這一次無論如何您都需要謹慎處理了,不能再出現上次的情況了。奴才總覺得,皇帝陛下其實已經知道了皇后娘娘腹中死胎的事情,而且,他是將那事兒算到您的頭上的。”卞嬤嬤不敢坐實了,捱了半個屁股椅子,立馬就又朝着盛瀅心說起了正事兒。
“本宮早就想到了,皇帝陛下知道了,他不也沒說什麼嗎,都說帝皇無心,也許陛下他其實比咱們想象的要有心得多,不然,本宮擔上了害死皇嗣的事情,卻也沒有被他懲罰,說明他的心裡也是有本宮的。”如此一說,盛瀅心的臉上,纔算是漸漸的有了幾許實際的顏色。
臉上的陰鷙之色也漸漸的退去了許多。
只是,聽着盛瀅心這般的說法,卞嬤嬤卻是很不認同,想了又想,咬咬牙,終於還是覺得她應該說出自己的判斷,還能再讓自己的主子再這般盲目的愛下去了。
“主子,這些日子,老奴聽說長寧宮和榮興宮裡常常都會有皇帝陛下前往宿夜,可您有沒有想過,這未己宮,皇帝陛下已經多久沒有來過了?”
盛瀅心心中一慌,心頭狠狠的跳動了一番,她如今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的心酸和空虛感,來自於哪裡,這不正是自己這未己宮如今太過於安靜,好久都不曾響起過永公公或者錢公公傳過來的尖尖的細細的傳報皇帝陛下駕臨的聲音了嗎?
“陛下,他終究還是介意的。”卞嬤嬤一語道出了盛瀅心心裡頭的疑問,她是真心不想再這般欺騙盛瀅心下去了。
盛瀅心對於皇帝陛下的愛意已經沒有辦法再控制下去了,再這樣的話,自家的主子遲早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