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占城早就倚在了軍車邊,看着從大廳裡跑出的女孩子,趕緊急急地走過去,溫暖看到站在那裡的人,擡手迅速地抹了抹眼淚,強扯出一絲笑容,“舅舅怎麼來了?”
賀占城看她紅腫着的眼睛,有些心疼,這個丫頭,怎麼總是讓自己心疼,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她,“把眼淚擦乾淨,看哭成什麼樣子了。”語氣近乎溫柔。
溫暖勉強笑了一下,“舅舅看錯了吧,溫暖沒有哭,溫暖早就不會哭了,早就不會了。”說着抱着東西朝一邊的警衛走去,她看到那裡的警衛一動不動,她知道那是在等她,她也需要一個可以帶她逃走的人。
“心心,和舅舅說說話好不好?你不要再跑了好不好?”賀占城的聲音很低,語氣懇求着。
溫暖搖頭,眉頭緊鎖着不再看他,“舅舅,我是溫暖,我沒有話要和舅舅說,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說完快步朝着停在那裡的軍車走去。
溫暖從沒想過賀占城會打橫將她抱起來的,從沒有過的,她已經好久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這個所謂‘舅舅’的人了,看着他眼角泛出的絲絲細紋,看着他黝黑髮亮的皮膚,看着他刀削般的面容,溫暖已經完全怔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任由他抱在懷裡。
賀占城不想放手,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了,他只能這麼做,只有這麼做纔不會讓她再離開。
溫暖能感覺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有多緊,她雖然覺得自己的胳膊有些疼,可她突然發現,自己是有多依戀這個懷抱,有多不捨。
溫暖任由賀占城將自己抱着放在副駕的座位上,看着他關上門快步跑向駕駛座,只是傻傻地,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
賀占城看着一動不動盯着前方的人,伸手將安全帶給她繫好,溫暖扭頭,滿臉淚痕,“我有多久,沒這麼近得看過舅舅了?”
賀占城伸手附上她的臉,強裝笑容,“我的傻丫頭,你是舅舅的心心,這輩子,誰也變不了的。”
溫暖是笑着的,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一滴一滴,“舅舅的心心,早就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個軀殼而已罷了,舅舅,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賀占城搖頭,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裡,下巴抵在她肩上,輕聲說着,“我的心心不會變,不會變的,舅舅相信。”說着起身在她額頭印上深深一吻。
溫暖愣了一下,掛着淚痕笑出了聲,啞聲問他,“舅舅的吻,只是因爲,我是舅舅的心心嗎?只是因爲我是那個聽話的心心嗎?”她在等那個答案,那個永遠等不到的答案。
賀占城愣了愣,急着搖頭,“不是,可心心,你永遠都是舅舅的,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賀占城有些語無倫次了,可他不敢,真得不敢將心裡的答案說出口,他怕她會嚇到,他怕她會逃走。
溫暖淺笑,退出他的懷抱,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淚,“我不會在舅舅面前哭了,再也不會了,舅舅,走吧,你還沒給我接風呢,我要吃好吃的。”溫暖說着咧嘴笑了起來。
賀占城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含着淚的微笑,那笑容一下一下地,像是針刺一般,將自己心臟最脆弱的地方,一遍一遍地蹂躪。
溫暖咧嘴笑了笑,閉上眼睛,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也不想知道,她的未來,沒有人能知道的,即使是身邊,最親的舅舅。
賀占城發動了車子,調整好所有的情緒,又恢復了他那張面無表情的黑臉,可心底,卻久久不能平靜。
趙宸寰並不理解母親的做法,看着照片中的人,嘴角有些抽搐地問對面的人,“媽,你實在有些過分了。”
李悅絲毫不在意兒子的那張黑臉,端着茶杯輕抿了一口,輕笑出聲來,“兒子,我得爲你將來着想的,就去見見,又沒什麼的不是嗎?”
趙宸寰眯眼看了照片上的人一眼,擡頭看向自己多事的母親,“媽,我有喜歡的人,而這個人,絕對不是楊晟霏。”
李悅還是笑着,臉上泛着淡淡的光,“我知道我的兒子有多麼的迷戀溫語倩,可是兒子,她已經不在了,你總得爲自己的將來考慮吧。”
趙宸寰苦笑着搖搖頭,“媽,你真不懂我,你真不懂,我去見,見到你滿意爲止就好吧。”說着起身拿着帽子戴好離開。
李悅聽着門外刺耳的引擎聲,無奈地搖搖頭。
趙宸寰咬牙緊握着方向盤,猛踩着剎車,看着立在自己車前的女人,皺了皺眉,按下了喇叭,車前的人似乎毫不在意,拎着包走過來,敲了敲車窗,趙宸寰眨眨眼,按下了車窗,“要幹嗎?”
楊晟霏揚着下巴,開門見山地問他,“你不是要出去見我嗎?”
趙宸寰一愣,笑了,斜睨着看着面前這個長髮嫵媚,一身裙裝長靴的女人,“是啊,楊小姐你就這麼着急要見我嗎?”語氣調侃十足。
楊晟霏嘴角抽了一下,“趙宸寰,你不要這麼不要臉了,我的心思,你明白的。”
趙宸寰聳肩,“當然,你哪能看得上我啊?”說着就不意外地看到了楊晟霏直直地翻了個白眼,“趙宸寰,幫我個忙,稍我出去,我車子被沒收了,必須是你才能帶我出去。”語氣很急地說着。
趙宸寰點頭,“上車。”說着升起了車窗。
“我要去個地方,可我媽就是盯着我,我只能來找你了。”楊晟霏急急地扣上了安全帶,扭頭對準備開車的人說。
趙宸寰看着她急匆匆的樣子,皺眉問她,“現在就去?”
楊晟霏點頭,“是,我有件事情,必須確定,就現在,開車吧。”語氣很是急切,趙宸寰不再逗她,啓動了車子。
趙宸寰看着她手機顯示的目的地,皺皺眉看身邊的人,“你到這地方幹什麼?”趙宸寰完全無法理解女人到底是擁有怎樣的思維,比如身邊的這位,他就沒辦法理解,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楊晟霏笑了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她已經看到了停車場的那輛軍車,伸手對着趙宸寰一指,“我要找那個人,現在就要找到,必須找到。”語氣堅定地嚇人。
趙宸寰順着她的手看過去,看着上面的車牌號,愣了一下,“賀占城?”一臉的不可思議。
楊晟霏點頭,“是,我必須問清楚,今天就得問清楚。”說着手指拽了一下安全帶,趙宸寰眯縫着眼再次看了看,“等一下,老實說吧,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賀占城他最近好像沒招惹你吧。”趙宸寰悠悠地說着,點了支菸夾在手上。
楊晟霏笑了,很大聲,“趙宸寰,你可真瞭解他,他最近確實是沒招惹我,不過,他壓根兒就沒招惹過我,都是我一個人在作,哈哈,多可笑,我以爲他喜歡我的,我一直都這麼以爲的。”楊晟霏的笑很苦,趙宸寰感覺到了。
趙宸寰嘆嘆氣,“妹子啊,不是我說你,沒意思,真的,那就是塊冰,一時半會兒,化不了的,別熬着了,趕緊找個差不多的,就嫁了吧。”他儘量好心好意地勸着。
楊晟霏剛剛張揚的表情已經迷茫起來,眼裡空洞無物,“都這麼多年了,我以爲溫語倩走了,可現在,他還是一塊冰塊,怎麼都捂不化的。”
趙宸寰眯着眼看了看前方,雙手把在方向盤上,“你的事兒,怎麼和溫語倩又扯上關係了?”語氣似不經意地問着,他實在想不通她的事情到底和溫語倩是什麼關係。
楊晟霏搖頭,“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那顆心,全都給了他,現在要我嫁給別人,還真對不起人家。”說着解開了安全帶的扣子,扭頭看他,“我要去問清楚,你要不要一起?”
趙宸寰搖頭,猛吸了一口手上的煙,“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問清楚的,賀占城那個人,我太瞭解了,那就是個悶葫蘆,你問十句,他答一句就已經不錯了,我勸你一句,把事情搞清楚再去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楊晟霏苦笑着撥了撥滑落在面前的長髮,“趙宸寰,我們一起長大,我哪有什麼權利,去向人家興師問罪呢?沒有的,從來就沒有的。”扭頭看他,“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嗎?”
趙宸寰皺皺眉,“拜託,我真得對什麼故事不感興趣的。”看着她變了的臉,一臉無奈,“好好好,講吧講吧,我洗耳恭聽。”說着嘆了口氣。
楊晟霏看了看停車場的那輛車子,眼睛閃了閃,“故事的名字我還沒想好,不過和潘多拉的盒子有關係。”
趙宸寰嘴角抖了一下,“麻煩大小姐你跳過,講重點。”他一臉的沒耐心。
楊晟霏扭頭瞪他,“你就不能聽我說完嗎?”說着就看到了趙宸寰立即暗下來的表情,扭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傻傻愣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趙宸寰有些失望,心底裡泛着酸水,看着女孩子在遊樂場門口開心地拿着棉花糖問着身邊一身常服的人,他可真不好受,從來都沒有這麼不好受過。
“我好像,已經輸了,徹底地輸了。”楊晟霏看着已經上車的兩個人,扭頭看身邊一動不動的人,低聲說着。
趙宸寰眨了眨眼,手死死握住方向盤不放,語氣平靜,“楊晟霏,我想喝酒,陪我喝一杯吧,算是你今天的車費。”
楊晟霏搖頭,“趙宸寰,我不要喝酒,因爲我答應過他,絕對不在外面喝酒。”說着重新扣上了安全帶,“趙宸寰,喊你的兵,喊你的兵陪你喝吧。”她好心建議着。
趙宸寰苦笑一聲,將手上的煙幾口抽完伸手掐滅,狠狠瞥了旁邊的人一眼,“楊晟霏,你可真不夠哥們兒,算了,送你回去吧。”
楊晟霏瞪大眼睛,一臉疑惑,“趙宸寰,哎,你別告訴我,你喜歡那個女孩子?”聲音低低地問着,趙宸寰不說話,只是苦笑,滿臉的苦澀。
喜歡,喜歡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