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火災, 讓我住院修養了一個禮拜。
等出院時,湮明告訴我,着火的家已經毀得不成樣子, 我不可能再住進去了。我聽了, 心裡覺得有一些悲催。
不過, 湮明同時又說了一個讓我心潮澎湃的事情:“你搬到合院那邊去住吧, 我姐現在也住那裡。”
我點點頭, 那麼大的火,把原來的家燒燬了一半,要重新搬進去, 可能還要很久一段時間。我開始還想可能要搬到酒店去住,沒想到以搬到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
我當時還問湮明:“那你怎麼辦?”
湮明沉默, 抓了一下頭髮, 懶散地說:“還沒想好。”
湮明所說的沒想好, 還真是沒想好。
當我第二天晚上收拾完行李,踏進合院的時候, 我就知道了湮明也搬了過來。而現在,他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據說今天的晚餐還比較隆重,是爲湮明和我接風洗塵,所以還請了幾個重要的客人。
我其實很早就聽鍾家亦說過,湮明在讀酒店管理專業的時候, 曾經學過一年的廚藝課程, 而且他天賦很好, 學成畢業之後廚藝已經是大師級水平。
我這個飲食愛好者其實也一直很希望嚐嚐我這個繼子的好手藝, 可是他卻很吝嗇於展示。這次他終於可以大顯身手, 想想我就覺得激動不已。
我走進廚房,忽然發現湮明今天的打扮也十分之敬業:一身難得見的休閒裝, 還繫着一個圍裙。
當時,他正低頭認真地處理着板上的三文魚。
我走到他身邊,輕輕地問:“今天準備做什麼?”
他頭仍然沒有擡,回答:“日本料理。”那種投入地感覺彷彿是正在處理一份好幾億合同的文件。我於是懶得打攪他,自己在廚房東碰碰,西摸摸。
我這人,雖然喜歡吃美食,但是從來很少自己做。平時待在廚房,最喜歡做的,也就是看看自家廚房可愛的裝飾品。
就在我在廚房閒逛地時候,湮明忽然問我:“會切魚片嗎?”然後又補充:“我的手受過傷,可能切不好。”
我尷尬地笑笑:“要是你發現我切的比你受傷的手切的更不好,你會不會生氣?”
湮明笑了,又說:“過來吧,我教你怎麼切。”
也許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淡淡地笑,我受蠱惑地走了過去。
他站在我旁邊,輕聲地跟我說着注意事項,什麼切魚片必須頂刀切,什麼且刀與原料要呈九十度夾角拉。
他靠得我很近,嘴裡吐出的熱氣就在我脖子邊上。他可能說了很多,但我聽得混混沌沌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握着刀的手居然有一絲顫抖。
我猛然放下手中的刀,對湮明說:“這活我幹不了,你找別人吧。”說完心裡卻一陣心虛。
湮明原本帶着溫柔的眼神忽然有一絲黯淡,他語氣卻平淡:“你幫我去叫個人過來吧。”
我點點頭,平復了一下情緒,彷彿是逃出了房間。
我來到合院的大廳,看見一下子比我剛來的時候多出了很多個人,腦袋盤算着叫誰進去幫忙比較好。
首先,是位於合院大廳正中心沙發上的湮琪兒和巫子西,他們兩個你情我濃吃着點心,滿臉甜蜜,看來還是不要打攪他們的好。
然後是分別位於大廳對角線的兩個頂點的互相背對着的湮婷婷和一個身材挺拔的帥氣男人。我悄悄走近了那個男人一看,噢,原來是江天祺。
可一想馬上又覺得一個驚天八卦,湮婷婷來合院住,不就是爲了躲避江天祺的嗎?怎麼還是被江天祺找到了?
看來,我也不要打攪他們的好。至於爲什麼這兩個曖昧的人會分別佔據客廳兩角我就不得而知。
最後,我看向坐在大廳進門處悠哉遊哉翻着報紙的鐘家亦,於是覺得他實在沒有事情做,就準備叫他去幫湮明。
可這個時候,門鈴卻很是時候的響了,鍾家亦起身開門,進來的居然是路娜和路楓。
路娜顯然不知道我和路楓已經見過面,於是對這個精英男人的介紹依然簡短有力:“路楓,我哥。”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所有的人都在合院湊熱鬧了?湮婷婷還說這是個修身養性的寶地,看來,這裡的門庭若市比她的廣告公司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我看着路楓,腦袋想了很久,這種大忙人怎麼今天會來這裡?
看看路娜,我又想,該不會是爲了湮明和路娜吧。我馬上靈光一閃,對路娜說:“湮明在廚房做吃的,你過去幫幫他。”
路娜聽了,冰山的臉上居然也閃現出一絲光彩。看來,她對我的這個要求,非常的滿意。
我對自己的靈機一動也十分的滿意。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湮明和路娜無論是外表上,性格上,家世上都十分的相像。
有些人,不太會喜歡和自己太像的人,湮明可能是這種人。但是,他不知道,一個各方面都相當的另一半,往往是最能和自己過日子的。而且湮明對路娜沒有感覺,也是因爲接觸的不多。多接觸接觸,就可以培養感情了。
成功送走了路娜,我都沒顧得上路楓人,就輕輕地走到江天祺身邊。雖然電視上看過他無數次,但是,看到本人,我心裡還是一個勁地感嘆,真的是極品。不僅外表身材一流,而且氣質冷傲,雖然年齡不大,但卻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看了他之後,我才覺得,差個八歲有什麼?結過婚又離過婚又怎樣?這樣子的男人,湮婷婷如果錯過,估摸生命中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於是,我覺得他和我的好友這樣個疏遠也不是辦法,問到:“你怎麼不去那邊陪她?”
可是這個天王巨星用他的無敵電眼看了我一眼,只說:“算了,這回我這樣來找她太莽撞,過一會她氣就消了。”
真是體貼阿。我回頭看看那還背對着這的身影,心想,湮婷婷阿湮婷婷,待會,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感動呢。
晚上吃飯,一長長行的餐桌上,排了九個人吃飯。
巫子西和湮琪兒理所當然地面對面坐着,湮婷婷和江天祺坐着也比較省心,湮明和路娜面對面坐着大家也沒有異議,但是我卻總覺得我和路楓面對面坐着,旁邊在靠着一個鐘家亦,這種組合十分的怪異。
整個晚飯其實吃的也十分安靜。
首先,當然是大家都有教養,喝湯都不可能有一點聲音。
再者,是各個人心裡都各想各的事情。忽略巫子西和湮琪兒,那邊的湮婷婷和江天祺算是心情沉重。我再看看坐在我斜對面的湮明,一張臉冷得不能再冷,還彷彿透着少許的怒氣;路娜則是低着頭在吃飯,也一句話沒有說。倒是我對面的路楓和身邊打單的鐘家亦正在十分享受地品嚐着料理。
就在我以爲我們會這樣沉默地吃完這頓晚飯的時候,我對面的路楓忽然發話了,雖然他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但是在這麼寂靜的場合,他的話還是傳入了我們每個人的耳朵裡。他說的是:“藍小姐,你去過非洲吧。”
這一回,我還真的是有一些震驚。這個路楓我和他也沒有多熟,居然一上來就是這樣的問話。而且,他是怎麼知道我去過非洲?雖然這不是秘密,但是知道我在非洲待過的,也就那麼幾個人。他到底喊了多少個私人偵探在查我?
我沒有否認,只是問道:“路先生,請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我也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但是我和這位路先生是絕對不可避免地演起了當衆聊天的戲碼。我往兩邊瞟瞟,忽然覺得有幾雙眼睛在掃我。
這時路楓作了一個靠近的手勢,我也只好厚着臉皮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靠近去了一些。
忽然坐在對面的湮明猛地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我的身邊,抓着我的手,對大家宣佈:“不好意思,我跟她有話說。”說着,就把我拖走了。
我是最討厭打攪我吃飯的人。
當湮明把我拖到走廊之後,我便怒氣衝衝瞪着湮明,可一看見湮明更加怒氣衝衝的眼神,我的怒氣忽然就少了一半。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應該生氣的人是我纔對吧。
湮明在我面前左右徘徊了一下,終於發話了:“藍天嫵,你這樣撮合我和路娜,還和路楓那樣親近,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驚訝地看着他。我撮合你和路娜不是爲你好嗎?還有路楓那人背景那麼雄厚,我怎麼可能不理他?我又怎麼知道我到底什麼意思?
湮明終於在我面前站定,雙手撐在我背靠的牆上,把我堵在中間,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終於說:“算了,當我瘋了吧。不過記住我的話,路楓那人你最好小心一點,他可不是好人。”說完居然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走廊光線很暗,我木然地站在那裡,額頭上被湮明吻過的地方還有餘溫。
我低下頭,即使腦袋有些混亂,卻還是覺得我和湮明之間總要有個了斷。於是,磨蹭了好久,終於有些艱難地開口:“湮明,你知道的,我們是不可能的。”
很多時候,我真的很難明白我的這個繼子怎麼看上我的。要外表,我肯定比不上路娜;要性格,我們兩個也沒有那麼像;再看年齡,輩分等等,我們兩個就是完全不適合。
湮明聽了,身體一僵,好久才說:“天嫵,難道你除了穆塔,心裡已經容不下別人半點位置了嗎?”
我聽到穆塔的名字,猛然擡頭,看着湮明,想點頭,可是頭還沒有動,眼淚卻先一步涌了出來。我平時從來不覺得自己喜歡哭,但是最近,卻覺得自己的特別容易流眼淚。
我說得斷斷續續:“你不會懂的,你不會懂的……”
湮明伸手幫我擦眼淚,半天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才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天嫵,我明白的。這麼多年,都是我癡心妄想。”
我當時腦子很亂,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他鬆開撐在牆上的手,側過身,站了好一會,才淡淡地說:“天嫵,家裡的攝影機拍到了那天縱火犯的模糊的樣子,警方分析,他可能是墨洛克那邊的人。如果你想親自去辨認,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說完,他再沒有看我,徑直向前走去。
我側頭,看着他遠去。
修長的背影,有些寂寞。
晚上,我正準備睡覺,忽然湮婷婷來到了我的房間。
“可以和你談談嗎?”她問我,我點點頭,想想,也真的有許多想談的。
她坐下來,沒有一句廢話,就問我:“你和湮明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料到她除了江天祺的事就是想問湮明。
於是想了想,覺得也沒有必要隱瞞,於是實話:“他跟我告白了。”
湮婷婷聽了,卻沒有我想象的驚訝,只是淡淡地說:“就知道你們兩個有問題。”
我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湮婷婷又接着問:“我那個弟弟喜歡誰不好,偏偏看上了你。天嫵,我也算對你和爸爸的事情最瞭解,你準備以後到底怎麼辦?”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想過。”
湮婷婷看着我說:“你不會想離開湮家吧。”
我思考了一下,說:“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湮婷婷說:“可是你這樣不行啊,要是到時候你把股份還給湮明,你可什麼都沒有了。”
我笑出了聲:“這是湮家人應該說的話嗎?”
湮婷婷看着我說:“天嫵,我雖然一直在幫你找各種相親對象,卻一直都鎖定身邊的人,這樣,你即使再結婚,也不會離我們太遠。”
我看着婷婷,問:“可是,即使我嫁給了你們不認識的人,也不可能離你們太遠吧?”
婷婷嘆了口氣,說:“天嫵,你不知道,當五年前我和父親在海邊發現你的時候,即使這五年你一直在我們身邊,和我們湮家有這麼深的羈絆,我還是有種感覺,你會離開這裡。你好像一直也不屬於這裡。”
我有些驚訝,問到:“婷婷,那你覺得我屬於哪裡?”
婷婷回答得一字一句:“屬於沒有束縛,更加廣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