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兒,這是真的嗎?”在片刻的沉默後,南宮洵首先反應過來,一臉興奮地向花慕蓉求證。
南宮洵向來自持身份,即便心中對他的王妃喜歡得緊,卻很少感情外露,如今竟當衆如此失儀,眼神炙熱地看着花慕蓉,直把他的王妃看得滿臉通紅,羞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嘴角含笑地微微點頭。
可惜因爲心中太過震撼,南宮洵並沒有注意到,還是一臉急切地等着回答,這時因爲媳婦突然捅出此事而傻眼的花老將軍也終於緩過神來了:“還請殿下恕罪,經大夫診斷,王妃娘娘確實已懷有皇嗣,微臣一家也是剛剛得知消息,正要派人去向殿下稟報,卻不想殿下和側妃娘娘突然登門造訪,所以耽誤了。”
“無罪!無罪!非但無罪,還有功!傳本王口諭,賞花家黃金萬兩!”盼了七年的嫡子終於盼到了,南宮洵正高興着呢,又怎會介意花家延報之罪?他現在恨不得讓全燕都的人都知曉他家王妃懷孕了,讓那些個紈絝子弟還在背後編排他和王妃,真當他不知道?!他不過是擔心母妃對他的王妃意見更大,才權當不知罷了!
接受着衆人道喜的南宮洵,終於發現一旁那個與這喜慶場面格格不入的存在,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曼兒,本王和王妃將要有嫡子了,你不替本王和王妃高興嗎?”
本有點晃神的柳迎曼聽到南宮洵喚她的名字,才幽幽地微微屈身:“臣妾恭賀殿下和姐姐喜得貴子。”
嘴上雖道喜,臉上的表情卻像服喪,南宮洵看着只覺膈應:“怎麼?本王和王妃有嫡子,惹曼兒不高興了嗎?”
柳迎曼不禁冷笑,知道花慕蓉懷孕後,她就明白她那苦命的孩子只能白白枉死了,且不說向來偏愛花慕蓉的南宮洵,就是對她比較親近的賢妃娘娘也是因爲孩子的緣故,但庶子終究是比不過嫡子的,就是賢妃娘娘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爲了一個庶子而不顧嫡子未來的名聲去治王妃的罪,她也只能認了,誰讓她做別人側室?可是,憑什麼她還要強顏歡笑地向殺子仇人道喜呢?!
見他的側妃冷笑不語,南宮洵終是壓不住心中的怒氣:“怎麼?!王妃懷孕了你很不高興?!”
南宮洵明知柳迎曼剛經歷喪子之痛,根本不可能高興得起來,此言有點欺負人了,一旁自南宮洵出現後便儘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傅文彥不禁皺起眉頭,擔憂地看着柳迎曼,被一直擔心他狀況的花子墨看到了。
“臣妾豈敢,只不過是想事情走神了,請殿下恕罪。”柳迎曼微微屈身,額前的頭髮掩住了眼中的冷意。
南宮洵自是不信,認爲這不過是柳迎曼的推脫之言,卻不願放過她:“那你說說你剛剛想什麼,竟會讓你想得如此入迷?”
看到南宮洵如此咄咄逼人,柳迎曼眼中的冷意更甚:“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之前臣妾一直奇怪臣妾那苦命的孩子爲何會遭此一劫,今日總算是明白了。”
南宮洵總覺得柳迎曼話中有話,卻沒細想,條件反射地問道:“那是何故?”
“原來是他生不逢時啊,姐姐好不容易懷了嫡子,若不是長子確實是有遺憾,難怪姐姐要對我那苦命的孩子下手,確實是他擋路了……”
“放肆!”南宮洵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桌子,打斷了柳迎曼的話,可見是怒到了極點。傅文彥終於按耐不住想出聲維護,卻被一直關注着他狀況的花子墨發現了,及時拉住他的手阻止他向前,其他人見狀紛紛向着南宮洵屈身,大呼“息怒”,唯有一臉悲痛的柳迎曼和一直不在狀況內的凌薇呆呆地站着。
許是單細胞生物對人的情緒比較敏感,在衆人都認爲柳迎曼此爲純屬逞口舌之快時,凌薇卻明顯感覺到那名宮裝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鬼使神差地就插話道:“你的孩子不是姐姐害的。”
柳迎曼雖然不知道凌薇是何人,但是她既然在花家,那自然和花家是一夥的,所以她的話柳迎曼並未聽進去,只當是一般的狡辯罷了,怎知她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只見白衣少女也不管衆人的反應,指着柳迎曼身旁的綠衣婢女,繼續淡然地說道:“你的孩子是她害的。”
全部人的視線都順着那隻蔥蔥玉手聚焦在柳迎曼旁邊的綠衣婢女身上,臉上均是難以置信,就連查到個七八成事實的傅文彥都沒想到直接下手的是這個丫鬟,而柳迎曼心中更是驚濤駭浪,這婢女可是王府的家生子,是她成爲側妃後,南宮洵直接賜給她的,所以她從來沒懷疑過,如果真是這個婢女,那南宮洵還脫得了關係嗎?
而還不知道自己被懷疑上的南宮洵也是驚訝萬分,這婢女七八歲的時候便進府了,之前都是在他院子裡服侍的,雖擔任的不是什麼重要職務,卻也是因爲信得過才放在身邊,若事情果真如那白衣女子所言,那他府中究竟還有多少枚釘子?!他簡直不敢相信!
再看那婢女,突然被推倒浪尖上,一臉驚慌失措,瞪着凌薇尖聲叫道:“你……你胡說!”
凌薇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一雙清澈的眸子一直望着柳迎曼的方向:“沒胡說,藥是一個左腮有顆紅痣的李姑姑給的,是你用水浸泡在那件藍衣上的。”
本應只有她和李姑姑兩人知道的事實被白衣女子淡然地說了出來,綠衣婢女嚇得跪倒在地,拉着柳迎曼的裙襬,慌張地辯解:“娘娘!奴婢冤枉啊!千萬不要聽信小人輕言,李姑姑可是娘娘的奶孃,又怎會害娘娘呢?!”
雖然一直都是白衣女子的一面之詞,不過柳迎曼直覺相信女子之言,可是婢女的話卻也是一大疑點,雖說她在家向來不受寵,但若是能爲大皇子誕下一兒半女,對柳家也是有利無弊的,柳家似乎沒有必要害她。
如此想着,柳迎曼便將視線轉到白衣女子身上,這才發現那女子並不是在看她,而是順着她左肩方向望向她身後,可是她身後並沒有人!
還未等她想出個所以然,白衣女子再次開口:“李姑姑說反正大夫診斷是個女娃,生出來也沒什麼用,還不如舍了來扳倒王妃,以後有的是機會生男娃。”說到這,凌薇歪了歪腦袋,奇怪地轉向花子墨,“子墨,爲什麼女娃生出來會沒用呢?球球如果是個女娃一定更好玩。”
花子墨無奈一笑,估計在場的也就凌薇這單純的性子纔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柳家這是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只是可憐了柳迎曼,被孃家人當了棋子還不自知。
看着綠衣婢女那一臉絕望的神情,南宮洵便知道白衣女子所言不假,只是好奇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能把事情的始末了解得如此清楚,別又是在他府上安了釘子的,如此想着,想向凌薇的眼神都陰晦不明:“不知這位姑娘是?”
花子墨適時地上前一步,擋住南宮洵的視線,恭敬回道:“回殿下,這位是微臣內子,內子久居山林,不懂規矩,還請殿下恕罪。”
聽到花子墨此言,南宮洵很是驚訝,坊間傳言他也略有所聞,沒想到竟是真的,如此一來,看在花慕蓉的面上,南宮洵沒有深究這位花少夫人的信息來源,看了眼臉色慘白的柳迎曼,覺得現在還是回府爲妥。
如此想着,南宮洵便轉向花老將軍:“花將軍。”
“臣在。”
“本王的王妃剛剛懷孕,不宜勞累,便繼續在花府靜養吧,待過陣子胎兒穩定了,本王再來接王妃回府,這段時間還請花將軍代爲照看。”
“臣領命。”
安置好一切,給花慕蓉一個安心的笑容,南宮洵方纔板下臉,向身後的下人吩咐道:“成月。”
“奴婢在。”
“扶側妃娘娘回府。”
“是。”
“成青,成江。”
“奴才在。”
“將這個狗奴才壓回府處置。”
“是。”
一羣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花慕蓉之事得以解決,花家人都十分開心,但傅文彥明顯有點心不在焉,匆匆道別離開花府,正高興着的花家衆人並沒有在意,唯有猜到幾分事實的花子墨有點擔心傅文彥。但是還有個更讓他擔心的人,看着身旁正呆呆看着他的白衣女子,花子墨眉頭不禁皺起——從花慕蓉懷孕,到柳迎曼的流產之謎,他那未來娘子都很肯定地說出事實,前者還能說是因爲精通醫理,但後者就匪夷所思了,他可以肯定凌薇在今日之前並不認識柳迎曼,更不可能知道李姑姑、綠衣婢女之流,那些“事實”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花子墨隱隱覺得和越國的巫術有關,卻不肯定,於是回房後,他便拉着凌薇坐下,慎重地問出心中的疑惑:“薇兒,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柳側妃的孩子是誰害的嗎?”
一直盯着凌薇雙目的花子墨注意到凌薇聽到他的問話後雙眸的顫動和無措,跟之前問她花慕蓉懷孕之事時一樣,知道凌薇這是不願說,他本也不忍心逼問,但是現在他必須知道事情真相才能保護好她,就拿今日之事來說,他很慶幸大皇子沒有深究,若真是深究起來,凌薇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那窺視皇室私密的罪名肯定會扣在她的頭上,到時候就真是有口難辯啊!
花子墨對着凌薇安撫一笑,柔聲說道:“薇兒,如果你不願意說,不如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呢?”凌薇在說着柳家之事時眼神是看着柳迎曼的身後,花子墨也注意到了,雖然覺得有點荒唐,但總覺得那裡有一個大家都看不見的東西在告訴凌薇那些事。
聽到花子墨的話,凌薇的身體微微顫抖,一副害怕又強忍着的樣子,讓一直關注着她的花子墨心驚:“薇兒,你沒事吧?”
感覺到了花子墨話語間的關心,凌薇遲疑地擡頭,對上花子墨那雙溫和的眸子,方纔冷靜下來,奇怪地問:“你不討厭我嗎?”
花子墨被問得莫名其妙:“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因爲我和大家不一樣,我可以看到生魂死魄。”
花子墨突然了悟,原來少女是看到姐姐肚子裡的生魂和柳迎曼孩子的死魄,所以才……看到凌薇那擔憂的樣子,花子墨不禁覺得心疼,讓自己儘量笑得更加溫和:“薇兒有這樣的能力很厲害呢,我羨慕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討厭呢?”
“可是師父說大家都看不到的,所以會覺得我是妖怪,讓我不要跟別人說我看得到,不然會被討厭的。”其實花子墨的話已經讓凌薇安心了,只是她固執地認爲師父說的話總是對的。
花子墨自然能夠了解凌薇師父的苦心:“師父那是防着一些覬覦你能力的小人呢,那些人沒你厲害所以故意中傷你,薇兒還是要聽師父的話,不要再在別人面前使用這個能力哦,不然會有一些小人因爲嫉妒你而做出不好的事情來哦。”
凌薇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記住了,而且子墨並沒有因此討厭她,所以她很開心,覺得子墨果然最最好的好人了!
而不知道自己被髮了張大大好人卡的花子墨看着凌薇乖巧的樣子,也滿意地笑了,並不深究他未來娘子的身份了,畢竟不管她是否是越國皇族中人他總會娶她的不是?至於今日之事留下的隱患,不是還有他嘛!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了,反正他有自信總能護着眼前女子周全。
但此時的花子墨並不知道,今日之事不只他一個人注意到凌薇的能力,另一個人也注意到了,而且比他料想的還要快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