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啓堯坐到了林漾剛纔坐着的地方,撿起她沒吃完的水果放到嘴裡,草莓根部發白,很酸。
他皺了下眉頭,勉強吃了下去,又將水果全部扔到了垃圾桶裡。
林漾提着小行李箱下來時正好看到。
“你幹嘛把水果都扔了。”
“太酸。”
林漾無語的翻白眼,酸也是她買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又懶得跟他一般見識,託着行李箱就走,她還穿着家居服,只在外面套了件大衣。
也不知道冷的。
馮啓堯瞥了眼那個銀灰色的小行李箱,估摸着裡面應該裝了幾件衣服,那麼快就收拾好了,顯然很早以前就已經放進去了。
暗了暗神色,他走過去,長腿一伸,絆住那個箱子。
林漾沒有拉動,回過頭看到他那惹眼的大長腿,瞥他一眼:“我說了吧,這個家不允許沈沐妍再踏進來一步,你又讓她來了,我覺得很髒,現在必須得走。”
馮啓堯雙手環抱在胸前,擡了擡下巴:“我是還你公道。”
是哦,還那樣訓斥了沈沐妍,讓她那麼難堪和傷心的離開了,可是這不會對林漾要做的決定有任何的改變。
她放下了箱子,很是心平氣和的對他說:“其實不需要,我知道自己沒有做過,相信我的人,也會相信我的爲人,不相信的人,我不需要在乎你們的感受。”
馮啓堯又怎麼能聽不出她字裡行間的意思。
她已經將他化爲了不相信她的人,所以她生氣,憤怒,傷心難過,這些情緒都是應該的。
她甚至有充足的理由離開這裡。
馮啓堯凜冽桀驁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溫和,這一切源於他的不相信,如果在年會上他可以換一種方式,事情不會鬧到現在這一步。
“林漾,你好好做我的妻子,做馮家的兒媳婦,我會相信你。”
林漾失笑,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堅決。
“我們應該很快就會離婚,而且你知道的,我一點也不想好好做你們家的兒媳婦,更不願意做你的妻子。”
她拽過箱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馮啓堯沒有阻攔,他的手漸漸放下,垂在身側,手掌之中空空蕩蕩,什麼都抓不住。
陳辭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來,他回了神。
“說。”
“總裁,費城傳來消息,當日酒店確實接待過一位林姓小姐入住。”
馮啓堯腳步停下,視線緊緊盯着某處,有什麼情緒快要噴涌而出:“姓名。”
“stacie林。”
馮啓堯的手搭在扶手上,原本收緊的雙手,漸漸鬆開了,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下來。
面色恢復平靜,聲音平淡如水:“知道了,不用再查了。“
林染打開門看到林漾,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又很快笑着說:“你怎麼來啦,吃飯了嘛?”
“吃了。”林漾進來,將買來的外賣遞給林染,林染接過去才發現她帶了行李,詫異了下:“你怎麼還帶了行李箱,你和馮啓堯吵架了?”
沒打算瞞着林染,事情到這一步,她已經有了選擇,也就坦然的跟林染說了。
林染聽到離婚兩個字,張大了嘴巴,追着她問:“什麼,你要跟馮啓堯離婚,你怎麼,怎麼要跟他離婚了?”
林漾格外的淡定,坐到沙發上還給自己倒了杯水,擡起頭看到屋子裡有些亂,她起身整理。
“漾漾,你倒是說句話呀。”
“姐,我覺得不用守着這個婚姻,我也可以幫爸媽報仇。”
她與林染對視,林染一時之間沒了話,張着嘴也沒閉上,還處於驚訝之中,好半天,她拉着林漾到沙發坐下,格外認真的開口:“漾漾,我覺得這件事你要考慮清楚。”
“爸爸還沒有醒過來,很多事情不能這麼快就決定,你現在跟馮啓堯在一起還是很有希望去奪回咱家的公司,漾漾,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不能輕易就放棄了。”
林漾狐疑的看了眼林染,林染回來之後,她們聊過很多,但每一次提到馮啓堯,林染的態度都十分明確。
“姐,這件事我已經想清楚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和馮啓堯離婚,至於公司,奪回與否也不重要了,等爸爸醒來,我們可以東山再起。”
林染不易察覺的擰了下眉頭,下一秒又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背:“算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要你開心就好,誰叫你是我妹妹呢。”
換了個環境,林漾依舊是靠安眠藥入睡,第二天林染還沒起牀,她就已經熬了粥去上班了。
時炎最近已經不在公司,聽說回美國陪家人去了,他們的工作也都在收尾,林漾每天也沒什麼事,中午吃完飯,就回工位跟其他人聊天。
兩天後一箇中午,曉曉將買來的咖啡遞給她,又悄咪咪的說:“外面有個男人等了你兩天了,你真不見見啊。”
林漾拿着咖啡杯頓了下,聲音卻又冷淡着:“不見。”
已經兩天了,他不會一直在那裡等着的,這裡離馮氏集團那麼近,萬一被誰看到,他不會不知道後果。
林漾斷定下班的時候他不會在了,因爲昨天下班時,他就已經走了。
可是,下班的時候,林漾還是看到了他。
那個高大清瘦的身影好像沒動過一樣,一直看着這邊,她走來的方向。
林漾隔着很多下班的人,與他對視,說真的,她已經過了衝動去愛的年紀,若是從前,她會高興到奔跑過去,整個人撲到他的懷中。
甚至要被他抱起來,掛在他的身上。
但她已經不是那樣的林漾,歲月打磨了棱角,尖銳了心臟,也讓她對愛情閉口不提。
“漾漾,漾漾,你看,那個男人還在呢,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怎麼那麼眼熟呢?”
林漾在曉曉想起來這個人之前,走了過去。
“跟我來吧。”
男人點頭,跟上她的步伐,兩個人穿過馬路,去了對面的一間咖啡廳,林漾是冰美式,他是拿鐵。
兩個人相對而坐。
林漾等咖啡上來,就將手機放下,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疏離的開口:“給你五分鐘,現在說吧。”
“漾漾,我們之間何必這樣生分。”
林漾臉上神色未變:“阮尋,這不是生分,這是疏遠,而且你要知道,這是我刻意的疏遠,不管年會上的事情如何,我不打算計較,你就別再來當好人,安慰我,不用的,馮啓堯已經安慰過了。”
阮尋神色漸冷。
手握着勺子攪動着咖啡,過了幾秒鐘,啪的將勺子扔到杯子裡,動作不大,卻也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漾漾,他怎麼對你的,我都看見了,比起當年的我,馮啓堯纔是對你最惡劣的人,你還要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不是糊塗了。”
林漾已經懶得再去跟他說這些事情了,怎樣解釋,阮尋都不會明白她心中的苦痛和折磨。
那麼她就沒有必要再那樣苦口婆心。
“我再重申一遍,我和馮啓堯的事情,跟你,跟任何人無關,少管。”
她抓起手機要站起來,阮尋盯着她:“那孩子呢。”
林漾幾乎跌坐回了座位,眼睜睜的看着他從錢夾裡掏出一張照片,她整顆心被什麼東西揪起來。
提到了嗓子眼。
“上次給你看的小腳丫模型還放在我費城的公寓裡,這次出門沒帶回來,這是他剛出生時的照片,你也還沒見過。”
他修長的手指夾着那張照片遞過來,工整的放在桌上,就挨着咖啡杯。
她一眼就能看到。
當日阮尋和馮溪樂訂婚,他給林漾看了一個東西,林漾以爲,那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過了整整三年,林漾的視線對上那張照片,清澈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就跟被針紮了一樣的刺眼。
她迅速將頭轉到一旁。
“你想怎麼樣。”
就連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阮尋很滿意她的反應,這纔是一個有血有肉有人情味的林漾,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
他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交握在一起,清晰的傳達:“漾漾,回到我的身邊吧,你知道的,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你夠了阮尋!”林漾壓低聲音喝道:“就算沒有馮啓堯,我們也不會在一起了,別再用這種方式來威脅我,你能得到什麼,你什麼都得不到!”
阮尋搖了搖頭,寬容的看着她:“這樣下去你會後悔的,你會知道還是跟我在一起最幸福,畢竟……”
他握住她的手。
“畢竟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林漾的手因爲冒冷汗,涼透了,她顫抖着抽出來,嚯的站起來,動作浮動大,帶動了桌子,水杯不穩,咖啡灑了出來,正好濺到了照片上。
那個剛剛出生還沒睜開眼睛的睡顏被掩蓋住了,林漾呼吸不順暢,極爲難受的喘息着。
阮尋卻好似沒有看到。
將照片擦乾淨,將林漾的手攤平,照片放到掌心:“你還沒看過他,你看看他。”
林漾已經忍不住了,崩潰的將照片扔掉,手扶住椅子:“別說了,你別說了!”
她紅着眼眶,近乎懇求:“求你了阮尋,別折磨我了,你和溪樂好好在一起,我會離開馮家,消失在你的面前,這樣夠了吧,不要再拿那個孩子威脅我。”
她閉上雙眸,壓抑着滿腔的痛苦,哽咽着一字一字的說:“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