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博爾接過他手裡的文件夾,皺眉說道:“一支艦隊,數量超過三十艘,其中三艘大型戰艦!”
德揚皺眉問:“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的進軍的消息泄露了?”
舒博爾搖搖頭:“哨艦說,這支艦隊穿越濟州島和朝鮮之間的海峽,向着對馬海峽去了,他們應該沒有發現我們。”
“您覺得可能嗎,舒博爾上校。”德揚有些懷疑。
舒博爾說道:“非常可能,我們的哨艦是一艘中國人的商船,很不起眼,另外,如果他們發現我們若是想戰,會向西南方向前進,搶佔上風向,如果避戰,會原路返回,不會前去對馬海峽!”
“德揚先生,我建議追上去,消滅這支艦隊,他們可能會發現我們攻擊了濟州港,然後北上夾擊我們!”舒博爾從海軍指揮官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德揚想了想,問:“舒博爾上校,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把握消滅一支有至少十艘蓋倫大帆船和三倍於這個數量的快船組成的艦隊嗎?”
舒博爾詫異說道:“德揚先生,情報上說,他們只有十二艘蓋倫大帆船,而且已經派遣三艘進了對馬海峽,如果再算上維護、休整的,我們頂多面對七艘.......。”
“那是一年的情報!”德揚提醒道。
“那又如何,才一年時間!”舒博爾有些不在意。
德揚道:“四年前,他們還沒有任何一艘讓人稱道的海軍船隻呢,你不瞭解這個東方帝國,他們像是一隻渾渾噩噩的獅子,對一切挑釁都漫不經心,但是當他們認真起來做某件事的時候,迸發出來的能量會非常的可怕!”
“您的意思是?”舒博爾問道。
“突襲旅順!他們的大艦隊一直駐紮在那裡,把主力消滅在港口裡,然後再做其他的!”德揚說道。
“這也是我的計劃,至於那支艦隊,讓他們見鬼去吧,如果他趕來窺視我的屁股,我會把它碾碎!”舒博爾說道。
事實上,鄭鴻奎和佛羅雷斯的艦隊確實沒有發現荷蘭艦隊,他們沿着朝鮮海岸前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爲三支反抗軍送去了多大兩千支火銃和十幾門野戰炮,還有無以計數的糧食,船輕載了之後,速度加快了許多,他們前往對馬海峽並不是要進入日本海,而是前往朝鮮慶尚道的釜山港,那是一個新近開發的港口,除了對日本的走私貿易,還兼顧奴兒干都司到大明的中點站,當然,因爲慶尚道大半落入反抗軍手裡,那裡也是他們的大本營。
除了把最後一批糧食和鹽巴卸下,艦隊還要把儲存在港口倉庫的皮毛、蔘茸和部分高麗紙之類的商品帶上,等到擊敗西班牙人,佔據雞籠之後,這些貨物還要與附近的海商交易,用來拉攏、交流。
畢竟西班牙人因爲荷蘭人的擠壓和日本與其斷絕貿易,在大員的已經處於入不敷出的境界,因此放棄了淡水等地,而那些被放棄的地方卻也在此次開發之中。
因爲裝卸貨物需要時間,而已經出海了一個月,負責不死軍指揮的方天華命令士卒上岸休整,兩日後再行前進,但是很快,濟州港被襲擊的消息傳來,震驚的聯合艦隊的所有軍官。
靖海號的指揮室,剛三十歲的鄭紅逵眉頭緊皺,靜靜的聽着來自濟州港的消息,作爲鄭芝龍的四弟,鄭紅逵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海狗,他萬萬沒想到秦王會選中了他,當初被鄭芝龍安排前往京城的時候,鄭紅逵以爲自己會像鄭森一樣前往北方當人質,但是沒想到,接待他的是沈廷揚,帶他參觀了登萊水師的艦隊、港口和造船廠、火器廠,在把家人安置在了京城之後,鄭紅逵立馬獲得了一支巡防艦隊,而他確實對得起這次任命,在前往日本海一帶驅趕荷蘭捕鯨船中,鄭紅逵表現的非常出彩。
如今,他又獲得了遠征大員的任務,鄭紅逵尤爲興奮,因爲這是他自幼的夢想,把囂張跋扈的紅毛夷幹掉!當然,這次進攻的是西班牙人的雞籠據點,但是那又如何呢,大都督府說了,如果有機會,幹掉荷蘭人的艦隊和港口也是可以的,就算沒有機會,荷蘭人也不會坐視一個新的勢力插足大員。
“我們綜合了海商、港口衙門和市舶司等幾方面的情報,可以確定是荷蘭艦隊,數量超過三十艘,至少見到了四艘是主力艦級別的,對了其中三艘特別巨大,應該在一千噸左右,港口發現的炮彈也以三十六磅和十八磅的炮彈爲主,其中還有四十八磅的炮彈,除了荷蘭人,在遠東這片海域,應該沒有這個實力!”艦隊的參謀軍官說道。
“會不會是西班牙人?掛了荷蘭的旗幟,據本官所知,泰西的艦船樣式差不多,冒充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方天華問道。
“不可能!”佛羅雷斯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他解釋道:“西班牙如今沒有這個實力了,而且西班牙的艦船越造越小,在東方沒有超過一千噸的戰艦,即便馬尼拉全軍出動,也不可能。”
“襲擊了港口之後,他們去了哪裡?”鄭紅逵問道,他不糾結是荷蘭人還是西班牙人,既然襲擊了自家的港口,那就是敵人。
參謀軍官說道:“去了北方!”
“顯然,他們的目標不是濟州港,而是我們登萊水師。”鄭紅逵說道,他可以肯定的是,真實的艦隊比情報中的還要多,原因很簡單,濟州港的地形只能展開情報中的艦隊,還有一部分停在外海。
“將軍,我們必須改變計劃了。”方天華說道。
鄭紅逵點點頭,說:“確實如此,二位大人,母港的安全是首要的,大明的水師剛剛成型,我們縱橫四海的宏圖偉業不能被荷蘭人毀滅,命令艦隊拔錨起帆,吹號,召集水手上船,一個時辰後出發!”
佛羅雷斯說:“將軍,您得知道,我們這支艦隊並不是敵人艦隊的對手。”
佛羅雷斯雖然這般說,鄭紅逵卻是知道他的本意,聯合艦隊裡的葡萄牙艦船幾乎是葡萄牙在遠東的全部家當,佛羅雷斯不敢拿它去冒險。但是鄭紅逵不會給他退縮的機會,他說道:“佛羅雷斯,聯合艦隊我來指揮,你服從命令就是,另外,佛羅雷斯,你得知道,大明與葡萄牙結盟已經昭告天下了,如果荷蘭人贏了,他們肯定會進攻澳門。”
“方大人,你以爲呢?”鄭紅逵又問道。
方天華說:“不死軍不會跟你們北上的,海戰之中我們一無是處,如果是接舷戰,水手和艦船上的士兵就足夠了,我們和這些貨船都是累贅。”
鄭紅逵也有此意,說:“我可以護送你們到濟州上岸。”
方天華哈哈大笑起來:“濟州,去那裡看風景嗎,不,我的不死軍就在這裡上岸,然後北伐,進攻漢城!”
“這.......方大人,不妥吧。”鄭紅逵有些猶豫了。
方天華卻看着鄭紅逵問道:“你認爲登萊水師和荷蘭艦隊誰會贏?”
鄭紅逵想了想:“如果主力艦隊被他們消滅在港口裡,我們會輸,反之,我們會贏!”
方天華說:“其實輸贏不重要,當秦王得知荷蘭人入侵的消息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發兵遼東!如果水師覆滅了,那麼會傾全國之力,儘快覆滅東虜。”
“這......,確實如此!”鄭紅逵被方天華這麼一提醒,恍然大悟。
顯而易見,朝廷與荷蘭人還沒有撕破臉,雙方還進行着正常的貿易,雖然朝廷拒絕了荷蘭人的壟斷貿易的想法,但是從未提出大員的問題,而荷蘭人主動北上進攻,那隻可能與東虜有關了,如果登萊水師沒了,封鎖東虜就不存在了,與其讓荷蘭人甚至南京朝廷與東虜聯合起來,不如提前進行囚籠計劃,把東虜給滅了!
到了這種地步,原定的遠征雞籠的計劃就沒有必要實施了,當秦王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大明所有的力量都會投入到剿滅東虜的戰爭之中,方天華麾下這支軍隊也不例外,事實上他有些慶幸,畢竟原本囚籠計劃裡那支派遣往朝鮮的軍隊此時還在旅順進行登陸訓練,而當他進入朝鮮的那一刻就是北府軍團的最高軍事長官了。
不,還有扎魯特的內奇。
方天華想起二叔祖告訴他的那些秘密,對鄭紅逵微笑說道:“將軍,可否爲我出具一份文書,由我統帥在朝鮮的所有軍隊,您知道,很多朝鮮反抗軍不懂作戰,亂糟糟的,沒有官方文書,怕他們不聽從指揮。”
“可以,但是我只能以聯合艦隊的名義授權你。”鄭紅逵說道,他感覺意義不大。
“夠了,那些傢伙懂的什麼呢?”方天華微笑說道,心中卻是狂笑道:“我方天華如今也是獨領一軍,執掌方面的了,這是上天給了我的機會!”
京城,深夜。
牧鋒帶着滿臉急切的林天奕進了秦王府,敲響了秦王臥室的房門,孫伯綸披着衣服走了出來,低聲說:“噓,不要吵醒烏日娜,她剛哭完,去書房。”
二人都是壓低了聲音,跟着去了,因爲不能和孫東符一起進入水師學堂的蒙學學習,烏日娜已經鬧了好幾日了,秦王、秦王妃都是沒有辦法,這個小祖宗已經把王府鬧的天翻地覆,是所有人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殿下,急報,理藩司的急報!”林天奕遞上一封文書,上面有一枚鮮紅的大印,這是理藩司第一次使用這類印記,顯然裡面消息的緊急,連一刻鐘都不能耽誤,否則一定會第二日再呈送的。
“理藩司的急報,是西域還是藏地出了問題?”孫伯綸穿着衣服,讓林天奕打開了文書。
如今理藩司主理塞外之事,西域還在進行的戰事和進軍藏地是主要的工作,但是都不可能用上紅籤這類最緊急的印鑑。
林天奕打開了文書看了一眼,說:“來自遼東,是蘇泰傳來的消息,皇太極向南京朝廷遜位求和,乞求援助,南京朝廷聯合荷蘭艦隊,北上攻打登萊水師,擊破水師封鎖!”
孫伯綸一把拽了過來,認真的看了起來,蘇泰的親筆信寫的非常詳細,其中包括了南京的支援計劃,除了蘇北和湖廣進攻牽扯之外,還會在荷蘭艦隊取得制海權之中,送去火炮、軍餉、糧食,數量非常巨大,而荷蘭艦隊出兵日期在四月二十日,由巴達維亞出發,計算日子,此時應該抵達東海或者黃海了。
咚!
孫伯綸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把手裡的文書扔了出去,咆哮說道:“大都督府,東廠,我給了你們那麼多的餉銀,投入了那麼多的精力,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事先一點不知情,一丁點消息都不知道,竟然讓一個女人送來至關重要的情報,你們都是廢物,我的水師如果出一丁點差池,你們全都滾出漠北種土豆!”
林天奕臉色鐵青,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特別是在朝廷準備對東虜行雷霆一擊的現狀下,皇太極這招不僅恰巧破了朝廷的計劃,還與荷蘭人、南京朝廷聯合在了一起,如果登萊水師沒了,得到支援的東虜有可能至少再支撐三年,而荷蘭人肯定不會坐視大明再打造一支強大的海軍。
孫伯綸滿手是血,他在書房裡走了幾圈,忽然站住,對林天奕說道:“立刻傳令,囚籠計劃提前,五月二十日,全軍進發遼東,即便是用牙咬,用手去砸,也得在南方的支援到來之前,把遼東收復!”
“是!”林天奕接到命令,立刻前去準備了。
孫伯綸又撿起了文書,細細的把最後一張看了一遍,在確認無誤之後,對牧鋒說道:“你立刻前去天津,方正化應該還在那裡,把這封文書交給他,讓他不要再爲握有代善、杜度、巴布泰這類資源而沾沾自喜了,立刻趕赴瀋陽,聯繫蘇泰那個女人,我要知道,這個女人所說的計劃是什麼樣的,如何能抵十萬雄兵!”
“告訴方正化,如果蘇泰說的是真的,我可以答應她任何的條件,任何!”孫伯綸大聲的說道。
“將主爺,那個女人的野心一向很大,恐怕她會讓您爲難的。”牧鋒小心的提醒道,他對於蘇泰,非常的厭惡。
“對於一個握有東虜命運的女人,你應該給予必要的尊重,去找方正化吧,告訴他我的態度,做成什麼樣就要看他了!”孫伯綸臉色嚴正,認真的說道。
“十二年了,總不會讓他們在最後一刻再翻盤吧。”孫伯綸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那張在夜風中拂動的地圖,喃喃自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