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失去了細砂糖的那種細膩甜美,但是別有一番風味的雙目糖是比普通砂糖要粗上一些的食用糖,酷似海鹽的雙目糖加入到甜點的製作中,能夠使得甜點本身的味道變得更爲純粹。
雙目糖是日本的特產,還國內基本上是買不到的,而且也很少會有甜點師使用,司空瑤打算將回去的時候得着重記着去買上一些。
品味着福砂屋長崎蛋糕的美味,司空瑤在心裡頭暗暗盤算着,旋即又看了戰場原峰雪一眼,因爲他眼神中的那股得意之色,沒辦法令她不去在意。
戰場原峰雪得意地道:“長崎蛋糕纔是這麼簡單的東西的,以純手工將蛋白大廚綿密柔細的泡沫後,慢慢加入蛋黃和雙目糖攪拌,然後慢慢加入白糖,糖漿,麪粉混合起來,在製作的過程中,雙目糖會因爲攪拌而慢慢融入到麪糊之中,爲溶解的顆粒糖酒會留在底層,形成你所吃到的薄脆層,這可是隻有手工與時間才能淬鍊出來的獨特口感!”
司空瑤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將手中的長崎蛋糕託了起來,驚奇地道:“誒——原來底下這一層是雙目糖的焦糖層啊,我還以爲是加了蘇打餅呢。”
戰場原峰雪這會兒臉色變得更加得意了,彷彿這長崎蛋糕就是他做出來的一樣,道:“在蓬鬆的外表之下,卻有着紮實的香氣,尤其是咬到底下的雙目糖,出來‘卡茲卡茲’的響聲,嘴裡頭全都是雞蛋的香氣!”
司空瑤笑了起來,道:“哈哈,瞧你說的。就好像這蛋糕是你做的一樣。”
出乎意料的是,戰場原峰雪反道:“這長崎蛋糕,我也會做。”
司空瑤愣了一下,疑惑地道:“你也會?甜點?長崎蛋糕?”
戰場原峰雪的嘴角微微上揚,自信地道:“嗯,那當然。”
司空瑤遲疑了一會兒,道:“澤見大叔。就是你所謂的‘臭老爹’吧?”
突然間提及到這個人的時候。雖然只是轉瞬即逝,但是依舊引起了司空瑤的注意,戰場原峰雪的眼神裡明顯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不是因爲他的父親是一家一星級米其林餐廳的料理人而驕傲,反而是有點不屑?
戰場原峰雪雖然露出了異樣的眼神,但是表情卻沒有變化,依舊是毫不在乎地道:“嗯啊。臭老爹。”
一口將手中的長崎蛋糕塞到嘴裡,戰場原峰雪旋即佔據了司空瑤坐着的鞦韆邊上的另一架。擡頭仰望着天空出聲,使得司空瑤看不得他的表情。
空中吹着初秋的涼風,入了夜的此時,沉默得更是顯得有些蕭瑟。司空瑤又吃了一口蛋糕,小心翼翼地道:“峰雪?”
戰場原峰雪沒有迴應,像是陷入到了思緒的漩渦之中。旁人的話已經是聽不到了。
司空瑤聳了聳肩,這個人似乎就是如此。陰晴不定的脾氣,讓她抓不到半點兒套路,輕嘆了一口氣後,司空瑤轉而將目光放回到長崎蛋糕的身上。
“你不吃的話,剩下的就歸我咯?”司空瑤再一次嘗試與戰場原峰雪交談。
寂靜的公園裡頭,響起的是自己的嘆氣聲,司空瑤沒有得到迴應。
罷了,隨他去吧。
司空瑤旋即不再理睬他,只是繼續吃着蛋糕,如果戰場原峰雪想說的話,他會自己說出來的,司空瑤有這樣的預感。
淡淡的蜂蜜味在嘴裡頭化了開來,戰場原峰雪買的長崎蛋糕有兩個口味,司空瑤這會兒吃的是蜂蜜味的。
司空瑤思索一番,喃喃道:“不如原味的好吃,蜂蜜的味道,掩蓋了雞蛋的香氣。提到蜂蜜蛋糕的話,應該是給人非常好吃,軟鬆、彈牙、芳香四溢的感覺,和長崎蛋糕這種海綿蛋糕類的一點也不搭。”
輕輕搖了搖頭,司空瑤否定了這種做法。
突然間戰場原峰雪的身形微微晃動,轉過頭來看着司空瑤,問道:“你也覺得蜂蜜口味的好不吃麼?”
司空瑤看了戰場原風雪一眼,迴應道:“不能說不好吃,但還是原味的好一些,正宗的長崎蛋糕,本來就是沒有加蜂蜜的不是麼?。”
戰場原峰雪突然間莫名意味地笑了起來,低語道:“是啊,所以加了蜂蜜的,就賣不出去了麼?”
“嗯?”戰場原峰雪的聲音實在太低了,以至於司空瑤沒有聽清楚。
戰場原峰雪忽而又大笑起來,仰着頭大笑道:“哈哈哈,就因爲口味不是‘正宗’,所以就不行了啊。”
司空瑤這會兒心裡頭覺得壓抑得有些難受,一股淡淡的哀愁不知從何而來,但真切地被戰場原峰雪的情緒所感染了,那仰天悲憤的大笑裡,蘊含着無法傾訴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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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瑤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緩緩開口問道:“峰雪,是生了什麼事情嗎……你和澤見大叔之間?”
戰場原峰雪自嘲似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司空瑤的問題,反而問道:“司空瑤,你也覺得只有正宗的料理,纔是好吃的嗎?不正宗的料理,就沒有意義了麼?”
司空瑤的眉頭頓時皺起,略微不悅地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戰場原峰雪站了起來,又道:“那你先前爲何又說那蜂蜜味的長崎蛋糕比不上原味的好吃?”
司空瑤反駁道:“我並沒有說不好吃,我只是覺得蜂蜜味的搭配海綿蛋糕胚,不如與戚風蛋糕的組合,但我沒有否認蜂蜜味長崎蛋糕的存在,它一樣是料理人用心創造的料理,它的存在,是爲了給人帶來幸福,如果忽視了這一點,加不加蜂蜜都不好吃。”
戰場原峰雪突然愣住了,啞口無言,一番苦惱過後,緩緩嘆了一口氣,道:“你說得對……”
司空瑤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火了,彌補道:“峰雪,願意和我說說嗎?生了什麼事情?關於你和澤見大叔,還有……長崎蛋糕。”
面對司空瑤誠摯的目光,戰場原澤見遲疑了一會,又坐回到了鞦韆之上,再度嘆了一口氣後,緩緩開口道:“長崎蛋糕,是我媽媽教我做的。
“峰雪的母親也是甜點師麼?那一定很厲害吧?”司空瑤豔羨地道。
“她已經去世了。”戰場原澤見低下了頭。
司空瑤致歉道:“啊……抱歉……”
戰場原峰雪搖搖頭,豁達道:“沒關係,媽媽是含着笑走的。”
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司空瑤略微愧疚地低下了頭,而戰場原峰雪則繼續說道:“生了地震,來不及跑,然後離開了。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要好好聽聽爸爸的話’。”
司空瑤不言不語,這種時候最好就是什麼話都不要說,讓戰場原峰雪慢慢將心裡頭的情緒釋放出來。
“媽媽她,是福砂屋的傳人哦。”戰場原峰雪自豪地說道。
司空瑤愣了一下,旋即多少能夠理解戰場原峰雪的做法,道:“所以爲了緬懷她,你就去了福砂屋買蛋糕?”
戰場原澤見點點頭,道:“嗯,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去福砂屋,希望能夠吃到和母親做的一樣美味的長崎蛋糕,可惜一直買不到。”
就算是福砂屋的傳人,拿着一樣的配方和傳承了相同的手藝工序,做出來的料理味道也會是不一樣的,這種玄而又玄的原因,是無法解釋的。
沒有人能夠復原死去之人的料理味道,任何人都做不到。
像這樣的話,司空瑤不忍心跟戰場原峰雪說。
不過戰場原峰雪卻似乎看得很開,忽又笑道:“雖然我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吃到味道一模一樣的長崎蛋糕啊,母親做的蛋糕,是獨一無二,可我就是想再品嚐一次啊……”
語調又逐漸低了下去,戰場原峰雪再一次陷入了低谷。
司空瑤試圖將戰場原峰雪從失落之中拉出來,於是道:“儘管沒辦法再品嚐起來那股味道,可它一起在你的心裡啊,無論是長崎蛋糕,還是你的媽媽,總有能夠回憶起來的記憶吧?”
戰場原峰雪嘆息道:“是啊,但他是不會明白的,他根本就不把媽媽當一回事。”
司空瑤略微遲疑,又道:“他,是指澤見大叔?”
“是的。”戰場原峰雪點點頭,沒有迴避問題。
司空瑤勸解道:“可我感覺戰場原前輩不像是那樣薄情的人才是。”
戰場原峰雪嘴角揚起嘲笑的弧度,道:“你只不過和他接觸了幾天?你到這裡來不過一個星期,這七天裡頭,你又知道他多少?除了餐廳裡生意上的事情,他又讓你做過什麼?”
“呃……”司空瑤啞口無言,回想起來,確實這幾天裡頭,好似沒有學到什麼。
戰場原峰雪又道:“他的心裡,只有他的餐廳而已,你是聖易德路料理學院過來的學生對吧?你們學校的傳統。”
司空瑤點點頭。
戰場原峰雪補充道:“可你不知道,想要真正能學到本事的話,只有我媽媽能夠交給你,臭老爹他,不僅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老師,他唯一值得承認,就是捏壽司的本領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