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司一邊聽一邊點頭，很好，這個女人不是個軟弱可欺的小女人，比他料想得要厲害。他對羨君可的解釋並不反對，也不讚許。慢吞吞地合上這一份報告，他打開另外一個文件夾。羨君可感到疑惑，這算什麼？質問？然後呢？他到底覺得是對，還是不對。
“我看過你在科隆期間和在法蘭克福這段時間的表現評估，你的兩任上司都給了你極高的評價。”
“承蒙關照，我一直很感激他們對我的指點和幫助。”羨君可表現得很謙虛。
“當然，我對你在科隆的資歷沒有任何意見，你能這麼快升到二級，肯定不是花架子。不過對於你在法蘭克福的A級評價，我有一點疑惑。”
“請指教？”羨君可愣了，Michael並沒有給她A+的評級，已經留了餘地，新上司有什麼質疑？
“我聽聞Michael Schumann是你未婚夫的哥哥，此事當真？”
她心中啊哈一聲，原來是這樣。她不卑不亢地說：“確實如此，而且Michael並沒有刻意隱瞞，因爲我剛調到法蘭克福的時候，我尚未和他弟弟訂婚，我們之間這種親戚關係是後來才建立的。”
“但是你和Michael早就熟識了吧？我聽科隆的同事說，你們私下有來往？他很早以前就很關注你？”
羨君可提醒自己保持鎮定，這絕對是衝着她來的，不，是衝着Michael來的。如果是對她，她可以忍，但質疑Michael的公正性，她絕對不能忍。
“抱歉，可能我的話會讓您不舒服，但我必須說，Michael是個出色的經理，他在A公司十年，可說是每個年輕工程師崇拜的傳奇人物。不管是他從前對我的關照，還是成爲他的下屬之後他對我的直接教導，都讓我受益匪淺。我，以及其他組員，包括A公司所有熟悉Michael的人，我相信沒人會對他的工作能力和品性有疑問。我的調動是按照公司正常的流程操作，因爲我在科隆主持的項目結束，而法蘭克福這邊剛好有適合我參與的新項目，您可以查詢當初的調職令，絕不是Michael出於私心的決策……”
新上司一聽話頭不對，忙掐住：“好了，我明白，我想我們彼此都有所誤解，今天的會談就到此爲止吧。我對你本人和Michael Schumann都沒有任何私人情緒，我只希望你以後按照我的指示全心全意地工作，過去的就過去。”
羨君可站起來，禮貌地握手告別：“好，謝謝您的提點，我會做好本職工作。”
她走出辦公室，已經想通，Michael才35歲就平步青雲，直入管理層，絕對會讓周圍某些人眼紅。這個新上司明顯不喜歡Michael，對他連名帶姓地稱呼，對和Michael有私人關聯的羨君可千方百計要挑刺，她的存在就是別人要攻擊Michael的一個軟肋。
她不敢說Michael一直以來對她的青眼有加
，沒有摻雜一點點私人感情，因此她很害怕，不知道以後這樣的情形會不會反覆，抑或生出新的流言？別人會不會私下議論，那個冒得很快的Michael Schumann和女下屬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裙帶關係哦！Michael沒有好日子過，她也一樣，恐怕接下來幾年是別指望升職加薪了。某些人壓不住那一位有CEO罩着的Michael，只好壓她這個小人物，給Michael添堵。
她的心情烏雲蓋頂，吃飯時組員七嘴八舌的談論更是雪上加霜，新上司來了以後從不跟大家一起在公司餐廳吃飯，更別提請喝咖啡，一到飯點兒就消失。他們陸續被叫去“one to one”，出來之後個個面若寒霜，要變天了。
Inma是個藏不住話的，激動地說：“我真想念Michael！我們能不能一起申請換個新上司？這一位真的好可怕！君可，你跟Michael關係最好，你私下還是會見到他的對不對，你讓他想想辦法，R是CEO親自提拔Michael上位的，他肯定能爲我們做主。”
羨君可清清嗓子，低聲說：“正因爲如此，我們不能給Michael添麻煩，讓人說我們這一組給他慣壞了，不懂規矩。A公司等級森嚴，我們最好不要得罪頭頭，沒好日子過。”
個個唉聲嘆氣，這頓飯真是味同嚼蠟。
午休時間，羨君可意外地接到陌生電話，直接打到私人手機上面。
“您好，打擾了，請問是羨君可小姐吧。”
“是我，您是？”
“我是xx獵頭公司的。”
“嗯？”羨君可有點疑惑，雖然她偶爾會收到這類公司的電郵，但她沒有這麼早就跳槽的心思，從不理會，這些人真是神通廣大，連她的私人號碼都搞得到。
“對，我們有一個很好的崗位推薦給您，相信您會感興趣的。”
要是放在平常，她很想立刻拒絕，掛電話，可是今天不愉快的會談讓她對職業生涯有點心灰意冷，懶洋洋地順着獵頭的話說：“您先說說看，我不一定有興趣。”
電話那頭的人以興奮的心情，開始滔滔不絕地描述，其實一切誘惑和她平常收到的挖牆腳邀約沒什麼兩樣，加薪啊、重要職位啊、配專車啊、房補汽油補啊、度假費用啊、安家費啊……她很有耐性地聽着，一邊走去揹人的角落，免得隔牆有耳。
突然最後一句讓她一個激靈：“這家公司在全德國大城市都有分佈，比如，漢諾威、柏林、德累斯頓……”
“等等，德累斯頓？你不會是在爲W公司挖人吧？”羨君可很擔心她從A公司跳槽到W公司，只會越陷越深，作爲一個準兒媳，她不想給Baier家增加任何話柄。
電話那頭笑了：“不是W公司，但在行業內的地位同樣高，是做XX機械的B公司，這兩年和中國的貿易往來很密切，因此像您這樣在德國受教育和工作的華裔，是我們最理想的人選，我誠懇邀請
您前來面談，待遇絕對不比A公司差。”
羨君可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們A公司的薪酬水平？”
“當然，我們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恕我冒昧，您現在的薪酬應該是xx萬歐左右吧？以您的資歷，我們能爲您爭取到更好的待遇。”
羨君可臉色微變，厲害，估得幾乎分毫不差，這些獵頭的功課做得實在太好！其實錢不是打動她的因素，她現在可是有100萬飛來橫財的小富婆，Lapo真是把她寵上天了。不過，假如能到德累斯頓工作，這倒是個十分誘人的條件。
“我有一個問題，我是否可以自主選擇到哪個城市任職？”
“理論上是這樣的，如果面試通過，您可以和該公司的負責人直接探討具體的工作崗位安排。”
“您是否知道，他們現在最需要人的崗位在哪裡？”
“據我們所知，是柏林和德累斯頓，主要在東部。”
很好！非常好！羨君可壓住狂喜的心情，淡然地說：“謝謝您提供的寶貴信息，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會盡快給您答覆的。不過我需要更多參考資料。”
“當然，我馬上會把文件發到您的電子郵箱，保持聯絡，我會在一週之後再聯繫您，老時間。”
客客氣氣地告別，結束通話，羨君可站在窗前，看着茂盛的樹木，夏天真的來了啊，也許，她真的該選擇一條新的道路。四季更迭，誰說一粒種子只能在一個地方生根發芽呢！
獵頭和羨君可的效率都很高，她抱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心情，果斷請假一天去參加新公司的面試。早上她精心化妝梳頭，戴上Lapo曾送她的細K金鎖骨鏈，增加一點女性氣質，用了他送的愛馬仕絲巾，拎上他送的手袋。本想戴平日不離身的那支百達翡麗情侶表，可是太多名牌物件堆砌實在惡俗，她把Sebastian替她修復好的那支小巧低調的Ebel舊錶翻出來佩戴。
她今天破例開那輛奧迪R8出門，而不是她又小又舊的mini Cooper，她覺得，這種跳槽的面試，氣勢非常重要，一定要先聲奪人。當她到達面試地點的停車場時，獵頭在那兒等着，另外四個競爭者都到了，她以爲自己遲到，看看錶，她已經提前了十分鐘，恰如其分。
她理一理頭髮，走下車，微笑着和幾個人一一握手問好，自我介紹。初次見面的獵頭眼睛一亮，雖然研究過羨君可的簡歷，可是她本人的光彩可比兩寸小照明豔多得多，合體的西服套裝勾勒出苗條挺拔的身材，即使個子不高，但氣質懾人。畢竟是在國際大企業裡磨礪過的人，舉手投足都自信大方。幾個競爭者看她開着豪華跑車掐點到達，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氣勢上先矮了一截。
面試比她預料得要冗長，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在計算機上完成的筆試問卷很殘酷，而且當場公佈結果，到11點已經有兩人因爲分數不合格被淘汰，失去下午和B公司人力資源主管面談的資格。
（本章完）